电话里的声音已经不耐烦:“你跟钟恒说话?那把电话给他。”
赵则牙一咬:“林优,我这儿有个人,不是钟恒。”
“……谁?”
“许惟。”赵则弱弱地说,“许惟回来了,我们跟她在一块儿呢,正要去吃饭。”
电话里静了。
许惟望着赵则的手机。
几秒后,赵则忐忑地抬起头:“挂了。”
许惟:“……”
江边月色是丰州最古老的ktv之一,和丰州一中老校区在同一条街上,当年曾是年轻学生最爱去的一家,然而风水轮流转,那里的老板没有追随潮流,这么多年只是小修过,里头仍然是朴素的老木头风格,少男少女早已看不上,爱去那的多是追忆似水流年的中年人。
赵则熟门熟路找到停车点。
许惟下车就认出来。
最后一次来是散伙饭那天。刚高考完,她独自从宜城赶回来参加班级聚餐,钟恒在车站接她,送她回学校取走留在宿舍的书本,再送她回姥姥家,晚上一起到这里的银河酒楼,散伙饭吃得很嗨,结束后一群人不舍得走,在江边月色耗了一晚上。
那时候,山清水秀月亮圆,每个人都年轻得很有希望。
电梯行至四楼,三人走出来,赵则在前头引路,穿过走廊,到了405包厢。
包间很大,除了林优,里头还坐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桌上堆满吃食和酒水。
有人调低音乐,站起来招呼他们。
许惟站在钟恒身后。
不知是谁激动地吹了声口哨:“哟,钟少爷这是带女人来啦?”
一票目光刷刷看过来,口哨越吹越响。
“是个美女哦,老大艳福不浅啊,还不介绍介绍?”
“对对对!”
有男人无耻地凑过来调侃,“妹子芳名为何?芳龄几许啊?”
赵则顿时头疼,赶在钟恒发作之前一巴掌呼过去:“滚滚滚,都他妈正常点,她是许惟!你们不认识啦?”
一阵死寂过后,包间里炸了,全是此起彼伏的“卧槽”。
许惟客客气气打个招呼,脸上浮着笑:“好久不见。”眼睛在包间里搜索,刚瞄到林优,后者就站起来直接出门。
许惟顾不上笑了,立马跟过去。
林优在厕所点着一支烟,抽了一半往外走,看见许惟杵在洗手池旁,一条裙子土不拉几。十多年了,这女人的审美还是跟她相当不合。这脸,这身段,就该穿点性感的,吊带衫小短裙,多酷。
这什么风格,土掉渣。
而许惟则被林优的头发吸引,原来这一头酒红色短发里还夹杂着紫色。
林优走到一旁抽烟,眼尾瞥见那道影子过来,头都懒得回。
许惟知道这人喜欢听好话,酝酿着先夸她一遭,哪料林优等得不耐烦,掐了烟转过身:“许小姐有何贵干?”
许惟被这称呼喊得一愣神。
林优笑了笑,眼尾挑着,“多年不见,许小姐这是特地来看望老同学?功成名就还记得旧朋友,真难得。”
许惟:“……”
就知道这人没好话。
许惟了解林优,什么都不必说,先果断认错,“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来道歉么。”
林优翻个白眼:“你这歉道得不嫌晚了点?黄花菜都凉了一盘又一盘了吧。”
还真是。
许惟无言以对,以眼神请求她给点面子。
“你这个人可恶得很没逻辑。”林优不仅没给面子,连里子都撕个干净,“你是劈腿了没脸见人还是咋的,跟钟恒分个手,就跟我们都绝交,这战圈是不是拉太大了?那些人我不管,我林优是敌是友你分不清?我发现你不只笨得一塌糊涂,情商也十分可怜。”
许惟顺水推舟,一脸乖巧地听着。
林优骂完似乎痛快不少,暂时不想鸟她,“你自个反省去。”
林优一走,空气都顺畅了。
许惟顿时放松下来,上个厕所,在墙边靠了一会。
周围依然吵闹,包厢传来的歌声,洗手池的水流,厕所门口女人的交谈,很清晰也很真实。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来了个人。
“你哭什么?”这声音有点儿低。
许惟晃个神,抬头,“没哭啊。”她脸庞干干净净,没一滴眼泪。
钟恒:“……”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林优出来的这段大家好像有误会,修了一下。她不喜欢钟恒啊。
至于许惟的情况,都是伏笔,不能解释呢,先忽视这个好了。
☆、第4章
钟恒的表情让许惟莫名开怀。他每次吃瘪的时候都这样,很好玩。
她一笑,钟恒的脸就更黑了。
“你以为林优把我骂哭了?”许惟明知故问。
钟恒脸转向一边,风凉道:“看来骂得不够狠。”
“其实还挺狠的。”许惟说,“不过哭没什么用,我不喜欢。”
钟恒不接她的话,但也没走。
许惟见过林优一面,算结束一桩心愿,那包间不必再去,她对钟恒说:“帮我跟赵则说一下,我先走了。”
钟恒脸转回来,不咸不淡地问:“去哪?
“吃饭,我肚子在叫。”
一中老校区对面有小吃街,饭馆店铺随处都是,暑假也依然营业。许惟沿街走过去,被食物的香气熏得馋虫直叫,有几家店都是以前吃过的,一闻香味就能认出来。
许惟选了个米粉店,点了炒米线,坐在店门外的凉棚里。
免费的紫菜汤先送上来,她埋头喝一口,身旁的凳子突然被人抽过去。抬头一看,是钟恒。
许惟:“你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钟恒坐下来,两条长腿划去好大一片地方。他招手喊老板:“来碗牛肉米线。”
两碗一起端上来。
许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钟恒其实比她好不了多少,两人都吃得很快,从始至终没交流。钟恒吃完时,许惟还剩最后几口,她已经很撑,还是都吃光了。
结账时,许惟还在掏钱,钟恒给了张二十的,当先走了。
老板默认他们是一起的,对许惟说:“刚好哈。”
许惟走到街口才发现钟恒没走,他停在路灯那里。
这里没有别人,他只可能在等她。
这场景似曾相识。
许惟突然觉得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以前也是这样,他生气了会不理人,不跟她讲话,走路都要隔一段距离,但他不会真的走掉,每次往前走走就能看见他在那等着,等她跟上去,等她哄他。
路灯的光落在钟恒身上,地上的影子很长。他两手插在兜里,右脚无意识地碾着路边的碎石渣。
“钟恒。”
许惟叫他的名字。
他没回头,没什么语气地说了一句:“走了。”
几百米的街道,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中间隔了差不多两米。
许惟一路瞅着那距离,快走到江边月色大门口,她紧走两步,追近他:“我要去趟超市。”
钟恒停下来,没看她,拿出手机给赵则拨了个电话:“在车上等着。”
超市在附近,走几分钟就到,这个点人不多,里头空荡。
钟恒没进去,站柜台旁等她。
许惟拿了个小筐去选货,五分钟不到就拿好东西到柜台结账。
钟恒瞥了一眼,全是日常生活用品,牙膏牙刷、毛巾、餐巾纸、两包卫生巾,最后还有一盒薄荷糖。
她对薄荷糖倒是长情得很。
许惟结完账,钟恒要了包烟,许惟顺手把找回来的那张五十递过去,收银员正要接,钟恒给了两张十块的。
许惟看他一眼,把钱收回来。
依然是一前一后地走回车上。
赵则已经在等着,见到他们就问:“吃饭了没?”
许惟说:“吃过了,你吃了吗?”
“我也吃了,他们订了牛排,我吃了个大饱,你们吃的啥?”
“米线。”
“啊,就吃了米线啊。”赵则瞥了钟恒一眼,心道这也太抠了。就算是前女友,也不该这么小气吧,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身为老同学之一,赵则感到“与有耻焉”,立刻说:“真是对不住,今天实在太匆促了,明天吧,明天咱们吃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