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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明泽把她抱在怀里,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只希望你不要那么有主见才好,什么苦的累的都抢着要去,我想好好把你放在手心里都做不到。”
    崔嘉宝知他软化,开心道:“你把我放在你心上就够,人生百年,若是什么事都不能与你一道,我一个人在这府里,说是享福,倒像受罪呢。”
    薛明泽心里还在盘算着能不能用什么小伎俩说服她留下,就感到腰间一痛,原是她捏着软肉转了半圈,正看着他,防着他口是心非呢。
    薛明泽不敢再想,倒是脱口而出脑海里最后一个想法:“这事牵扯到赈灾,还有流民的迁移,琼州那一边要有人管,京中这边也要有人支持。景王人在京城,太子又要去琼州,我倒是有些不放心,你若是在京里,有什么事也好从中周旋。”
    崔嘉宝笑眯眯道:“你当温师兄是死的啊?”
    薛明泽一时意乱,真把温瑜之的存在给忘了,难免一噎,错过了最佳时机,也不好再说,却想把这事告诉岳父岳母去。他心软,管不了崔嘉宝,总有人管得了。
    见薛明泽屈服的这么容易,崔嘉宝本就防着他还有后手,被小周氏叫回府里的时候,心里便咯噔一下,知道这后手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小周氏倒没怎么提这事,只拉着崔嘉宝闲聊。崔嘉宝心里挂念着这事,倒没被她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打晕,只是一时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干脆敞开了问;一时又想着万一薛明泽真没告状,她这就是自投罗网。
    思来想去,只好试探地问了句:“娘,你今日特特把我叫回来所为何事?”
    小周氏手中茶一放,道:“往日里那些碎嘴人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想到竟真是这样。怎么,你出嫁了就不能回来陪为娘唠嗑两句了?”
    崔嘉宝被怼了一番,心里苦,倒是明白了,小周氏果然是知道了,不然没有平白数落她的道理。
    果然,小周氏紧接着道:“更何况为娘也不是随随便便叫你回来的,我自个生的女儿,我还能不了解吗?看起来无比省心,实际上最叫人操心,倔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随她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命来多陪陪我。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只好自个把她多拉回来陪陪我了。”
    崔嘉宝苦笑,果然来了,而且小周氏这番数落,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靠在那里不说话。
    小周氏见她这样就来气,知道是说服不了她,她这么大个人了,又聪明得很,自然不敢强关,只怕她真的自个跑出去,更要比想象中危险百倍。
    小周氏越想越气,把糕点都从她面前挪走,放到离她远远的地方,道:“有了相公忘了娘,净往那种危险的地方跑。”
    崔嘉宝看着那点心,委屈道:“娘你教我的夫唱妇随呢,更何况,我去是救灾,是积福,这福报落到娘身上,保佑娘下半身健康无忧、平安喜乐才好呢。”
    小周氏见她最甜,实在是憋不住生她的气,点了她脑门一下,道:“你这丫头,惯会哄人。”
    崔嘉宝吐舌。
    又过一日,皇上的旨意下来,薛明泽和崔崇安、许安朗在其列不说,崔语堂更是被点做全权负责之人。
    第89章 动身
    这事实在急得很, 在路上的时候, 崔嘉宝便带着冬青和一些名医谈起了管理的问题。洪水发得突然,琼州城内一片狼藉,城内淤水不散, 更兼死伤数十万人, 最怕便是出现瘟疫。为了以防万一,崔嘉宝打算先行围城管理,只其中许多细节还应落到实处, 又怕到了琼州再筹谋便来不及了,只好将赶路的时间都利用起来。
    出嫁的妇人不比未出嫁的小娘子,有时行事上倒要自由几分,更兼这是国家大事,薛明泽又态度分明地支持她, 倒没什么人私下里嚼舌根或是不配合, 崔嘉宝的事情做起来也顺利。
    只崔嘉宝这晕车的毛病一时半会儿实在是好不了,又要殚精竭虑地商讨着事情, 在这路上, 面色便没有好过, 却咬着牙不出声。琼州的事是急事,他们自然是到的越快越好, 断没有为她耽搁行程的道理, 自然也就没有特地说出来的理由。
    别人只当她是累了,但朝夕相处的薛明泽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难得下了马, 钻到对他而言有些憋屈的马车里,将崔嘉宝小小一只圈在怀里,安抚着背部。
    “早说了让你跟着岳父走,何苦非要跟我赶这个时间?”
    旨意虽下了,但人却是分几拨走的,毕竟要带的东西极多,若是一同上路,定然要拖慢行程。薛明泽这里只带了些粮食、药材还要必要的人手,力求第一波到达琼州。崔语堂和太子他们则是带着大头的物资跟在后边,等薛明泽将琼州的形势稳一稳后才会到,也是为了太子考虑。这次圣上让太子前来赈灾,多半是因为流言太盛之故,太子需要些功绩、需要些贤名,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薛明泽自然要将这位护好了。
    崔嘉宝被他拍的舒服,人也松懈下来,戳了戳他坚硬的小臂,问道:“我们做的谋划你也听啦,觉得好不好?”
    崔嘉宝总向他报告进度,就算没到琼州地界,已将各种可能情形测算了一番,还做了些应对的措施,可谓是尽善尽美,让人心中有数。
    马车的盖子盖得严严实实,她说话的声音细细小小的,旁人连她一句爱娇的问话都听不见,薛明泽瞥了眼,才在她青丝上吻了吻,夸道:“自然是极好的。”
    崔嘉宝唇角微勾,得意道:“那不跟我同行,你还想和谁同行?”
    薛明泽手上动作不停,仍是轻轻拍着,见她得意,倒想捉弄她两句,却见她上一秒还笑着说话,下一秒竟已微阖着眼睡了过去,迷糊又带些疲倦。
    从小相识,他自是知道她少时体虚,是个走一步喘三步的,后来虽然骑射弓马练得娴熟,眼见着身体也好了起来,却还是抵不过舟车劳顿。
    薛明泽心里微酸又甜,面上一时做喜,一时做悲,竟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只低头在那光洁额头上亲了又亲,不敢惊醒。
    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琼州城。其中的人,不说个个都见识过琼州城,但剩下几个没见过的,也听说过它的繁华,眼见着这么一座城就成了废墟,心中不感慨是不可能的。
    琼州都成这样了,自然也没什么被堵在城门检查的事了,这城门能抱住都已是极为不易,也不知是造的格外坚固还是避开了主流。
    这街边的屋子塌了大半,地上的水仍能没过人的小腿,且这水看起来又脏又臭。薛明泽一着地便皱了眉,倒不是嫌这水脏,战场上泥里来泥里去的,倒不讲究这个,只是这积水又深又脏,正是崔嘉宝和大夫们最害怕的情况。
    崔嘉宝正要下车,就见这情形,愣了一瞬,眉头紧锁,便要下来,薛明泽连忙到她跟前,示意她上背。虽说夫妻俩相处时惯常如此,可在大庭广众下崔嘉宝不好意思如此,大家本就欺她面嫩,好不容易让人信服一点,这样一做,倒显得娇软可欺起来,生怕多日来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点威信又尽数散了。
    薛明泽却觉这不是要面子的时候,这水这般脏,也不知是怎么传的疾病,他身子骨强硬,倒不怎么怕,崔嘉宝这种,沾一沾他都不放心。
    崔嘉宝一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拂他面子,二来又觉他所为甚是戳心,干脆便不去想那么多了,直接上了背。
    车队一路行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琼州知府的府上,比起旁边倒了一片的民房,知府的庭院到底是坚固些,虽说也冲毁了几道墙,到底还有点房子的样子。
    敲开了门才知道,为什么琼州出信,上折子的却不是方知府。
    “方知府竟在洪水里失踪了?”
    方巧巧闻言眼泪又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挽着方母的手说不出话来,倒是方夫人拭了拭泪,还能维持神智清明说上几句。
    洪灾来的突然,方知府又正巧在下巡,琼州被冲的七零八落,洪水几日不退,几乎将人逼到绝处。母女俩是运气好,正好去寺庙参拜,躲过一劫。这回来了才发现,方知府竟是不见了,也不知是被冲到别处去,还是已经丧生了。方知府这一消失,还带走了几个府上的幕僚。这下子,不止是方府里失了主心骨,整个琼州城都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
    这琼州城中还散落着许多尸体没有人收,只能放在那里腐烂。许多人失了住所,大水又淹了粮食,一下陷入无衣无食的境地。倒也有那脑子活泛的,要往别处去,可洪水好不容易过了,也不知接下来会往哪里去,更多的人是一动不敢动,就待在这破败的城中。
    这还是薛明泽来得早,若是来的晚一些,指不定便要看到那民不聊生的情景了。
    城中也有几户,要么是运气好,要么是家中豪富,这房子没有被洪水冲掉,还有些保存下来的粮食。像方府这样,方夫人和方巧巧虽然面上悲戚,却还能打扮齐整,有饭有食。但若是再无人出头管这乱象,这些人的好日子也就过到头了。
    听着薛明泽要接管这里,方巧巧哭的更厉害了,方知府这一失踪,她们母女俩本就战战兢兢,更何况薛明泽带着这么多人手,身上气息又骇人,倒像是要把她们赶走。可这外边是什么样,她这些天也偷偷看过几眼,把她们赶出去和要她们死有什么区别?
    方母要镇定一些,见薛明泽一身官威,身后跟着人里带着的东西鼓鼓囊囊,多半是粮食,对他是朝廷派来的人首先就信了八分,更兼薛明泽身负令牌,方母也就信了十成十,知道他话里的接管,不止是要在方府落脚,更是要接管潮州城的大小事务。
    崔嘉宝见薛明泽都把人吓哭了,不得不站出来安抚了几句,只说请方母安排一下,看看这么多人能不能在府里挤下,还有府上有没有能安置物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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