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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时,马车再次经过临安街。
    快意楼上的歌声又传入耳里,程清宛没再掀帘,而是在马车快接近香料坊时叫了停。
    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下,东珠听到声音,从车厢下来,走到程清宛车窗边上问:“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窗内递出一封信书,信封上印着完整的火漆蜡,程清宛轻柔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这是我从古籍上抄录的一张香方,你替我将它交于凝香坊的店主纷娘,让她调好香丸后送到府上来。”
    “是。”东珠双手接过。
    时人好熏香,香品种类繁多,或鲜花干草,或膏粉线块。程清宛平日焚香多用香丸、香块,用时取一小块,置于镂空香炉之中,以炭为底火,隔灰熏烧,香气绵绵。
    东珠走进香坊,恰好店主人在,她自报家门后把信封递交,叙说程清宛的吩咐,末了又仔细叮嘱一番。
    燕京的香料铺子不知凡几,单说临安街,有“沉香似锦”珠玉在前,凝香坊可说是门市清冷。
    但它竟然能入了国公府姑娘的眼,纷娘自然欣喜若狂,再三保证定尽心尽力,不辜负所托。
    马车赶在日落之前回到宁国府。
    掌灯时分,程夫人打发小丫头提了纱灯往明月阁,将四姑娘请来。
    屋里四角亮着八宝琉璃灯,案几上摆着一尊白玉仙山花觚,瓶口插着桃花枝,灯下更添三分颜色。
    程夫人坐在罗汉床上,身穿墨绿色牡丹暗纹便服,高髻上插着两只事事如意簪,她从来都是端庄得体的。
    程清宛见礼后落坐,屋里自有伺候的丫头斟茶。
    待她坐下后,程夫人方问道:“此次出门一路可好?”
    程清宛捧着茶盏浅笑道:“托您福,一路平顺。”想了想,又添一句:“菩提寺的佛陀庄严,山下的桃花也开得鲜艳。”
    “那就好。”程夫人点头,又提起另一件事:“只是宛宛,你是宁国府的嫡姑娘,年纪也不算小了,没事不要总与小孩儿闹在一块,别人看了说你不稳妥,我看了也不高兴,你说是不是?”
    她的语气淡淡,听着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程清宛知她在指清妍与徐凌波等人,笑吟吟道:“女儿晓得。只是此次出门并不关系旁人,是我心里不平静,这才想走一趟佛门。”
    程夫人问:“是为哪一件事不平静?”
    “只是梦靥。”程清宛不欲多说,转了话题道:“今儿在菩提寺还遇见了思瑶表姐,听说是去还愿的。”
    程夫人抿一口茶,说道:“这件事我还没与你说过,思瑶刚议了亲事,对方是孟家的三公子,下个月十八日就要订婚。说来我该为她添上两套头面,你帮着挑一挑?”
    原来梁思瑶所说的还愿,是为着自己定亲之事,看来这桩婚事她是满意的。
    程清宛笑了笑,回道:“女子出嫁,添嫁妆,添的是脸面。金玉珠翠,往端庄大气上挑,总出不了错儿。”
    程夫人问:“倘若要出挑些呢?”
    程清宛道:“那就要形制上下功夫了。时下女子所戴的钗环,多喜好仿古,恰好母亲手中就有一幅《舜华夫人小像》孤本。世人盛传其名,倘若能按图仿出一套舜华夫人的头面,必定是出挑的。”
    程夫人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这倒是个好主意。”
    母女二人闲谈了一会儿后,程夫人见着天色已晚,便不多留她,只是临行前多叮嘱了几句。
    回到明月阁,程清宛甫一进门,东珠就捧着一个镂空鎏金熏炉走来,说道:“大奶奶遣人送来一个镂空鎏金熏炉,说是谢礼儿,想必是知道了您这阵子对香道上了心。五姑娘那儿,听说大奶奶是送了一把薄纱水墨团扇。”
    程清宛听罢一笑,“大嫂还是这样气。”
    她没再多言,让东珠把香炉收好,自个儿在妆台前坐下,南枝上前服侍,帮她卸下钗环。
    程清宛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心里一直想起母亲的话,遂对南枝说道:“明儿你把那本《妙法莲华经》找出来,接下来几日我要抄写经文,无甚紧要事,不要让人来打扰。”
    花朝节上闹出的小风波,程夫人最上没有责怪,却也借此敲打了一番,她不希望女儿身上传出任何一丝不好的名声。
    程清宛不好拂了母亲的一片苦心,便想起借抄写佛经静一静心,也好让程夫人放心。
    宁国府的后院一贯悠闲,老太君不好立规矩,除却晨昏定省,再没有旁的事需烦到几位姑娘,平日里明月阁常往来的不过是六姑娘以及程夫人、老太君屋里的人。
    第二日,南枝烧了熏香,备下纸笔,研好墨请程清宛抄经。
    不巧这日却来了一位稀,是二房的太太李氏,东珠等人自然不敢拦她,恭恭敬敬把人请进去。
    程二老爷乃是有才之士,当年他娶妻之后便搬出宁国府,立志凭自身才学考取功名,之后连中三元,官拜尚书,一时成为燕京佳话,风头无双。
    程尚书府就在宁国府的后两条巷,李夫人隔三差五来为老太君尽孝心,两房的关系倒也算亲切。
    只是跑到明月阁来,却是头一回。
    程清宛也觉得稀奇,搁了笔去迎她,又亲自递茶与她,“太太怎么来了?”
    李夫人接过茶道:“是有一件好事儿要与你说。下个月元嘉长公主要下扬州,想邀几位贵女一同游玩,毓儿也在受邀之列,丫头没出过远门,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一同去,路上好有个照应。”
    程清宛笑道:“毓儿姐姐能得长公主喜爱,这是好事儿,只是她的好意我却不能接受。一则长公主邀了哪几位就是哪几位,我贸然加入,实在不妥。再则……不怕太太笑话,因着上回花朝会弄出的风波,回来母亲对我管教更严了,连踏出家门都是难事,何况是去扬州。”
    李夫人啜一口茶,“这有何难?只要你应下了,我就去与你母亲说,她准是答应的。”
    “是我自个儿也想收心了。”程清宛指了指书案上的佛经,“您瞧,我正抄着经文呢,半途而废,菩萨就要怪我心就不诚了。”
    李夫人知道这是她的推辞,心里虽不高兴,却也觉得那话有些道理,长公主的恩典何等珍贵?还是不好随意消磨的好。
    她摆摆手,面上仍是不情愿的样子,“罢了罢了,你不想去,我就不为难你了。”
    若她真要坚持,哪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
    程清宛知她听进去了,笑吟吟地劝慰她:“您宽心,毓儿姐姐象您,是个有福气的,她人又聪明,定不会教人欺负了去。再说,太太以前可是长公主的伴读,交情甚好,就是看在您的面子上,长公主定会多加关照毓儿姐姐的。”
    李夫人听了这些话,心里才觉得舒坦,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来,“可不就是怕她受欺负?你毓儿姐姐她呀,就是个闷葫芦,平时受了气也不肯说,这回出门我就指望长公主多护着她了。”
    二人又闲聊几句,李夫人就要往老太君处请安,程清宛因着要抄佛经便没有同去,只送她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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