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正是用餐高峰期,点完单后,牧悠悠将菜单递给谢楚清,后者已经吃过了饭,顺着菜单看下来,只点了杯饮料。
“算了算,我们已经有六年没见面了吧?”牧悠悠撑着脸,“当初你一毕业就杳无音信,还换了手机号,同学聚会也没来过一次,我问过别的人,他们都说没你的消息,没想到再见面已经六年了。”
多年不见,谢楚清还是那个谢楚清,更漂亮了点,气质没怎么变。牧悠悠笑得有点促狭:“楚清你不知道,上回我去参加k市的医学论坛会,居然碰上那个王师兄了,他还跟我问起你呢。”
谢楚清喝了口橙汁,闻言问:“你一直在琪仁上班吗?”
琪仁是谢楚明现在住着的这家医院。
“是啊,专培完就被分过来了。”牧悠悠停顿了好几秒,像是在斟酌要不要问下一句,“楚清你……你现在在哪工作呢?”
谢楚清看出对方的犹豫,展眉笑起来:“我前两年在外面,上个月刚回的b市,找了家宠物诊所当医生。”
宠物医生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楚清大学里学的是临床医学,至于这中间几年她又经历了什么才当的宠物医生,牧悠悠一概不知。纵然再好奇,她也没有一上来就揭人伤疤的德行,她闲扯着聊了两句娱乐八卦,有意回避掉了一些敏感话题,反倒是谢楚清神色从容,什么八卦段子都能接下去,一点都没看出来拘谨的样子。
牧悠悠也是个自来熟,熟络后开启了吐槽技能,什么医闹事件、被逼相亲日常信手拈来,饭吃到一半时,两人已经是相见恨晚,互留了电话。
中途牧悠悠接了个电话,同科室值班医生的老婆要生了,人给送到了妇产医院,他得赶紧回去,晚上只能让牧悠悠帮忙替班。后者饭都顾不上吃,不甘心地和谢楚清再聊了两句,才拎起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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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黑,城市却灯红酒绿。
灯光堂皇的酒店前停了两辆车,等了一会儿,从玻璃旋转门中出来西装革履的一行人。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显然是喝醉了,正被人扶着,走得趔趔趄趄东倒西歪,话也说不清楚:“顾、顾总,平时没看出来……您这么,嗝,这么能喝……下次要、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亲自登门……”
晚风清凉,吹过来连带酒气也散了几分。顾行松了松领带,眼中一片清明:“唐绪,你把他送回去吧。”
李唐绪笑着转向自己的小秘书:“小林,你把他送回去吧。”
小林:“……”
送走了男人后,两人坐进了在门口等着的阿斯顿马丁,前排的司机立马递过来两瓶水。李唐绪翘起了二郎腿,啧啧地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顾行,意有所指:“顾总今天心情不错啊。”
平时那些郑总刘总什么总的来敬酒,都是象征性地说两句就自行干了,还真没谁有那个胆子真让顾行喝酒的,但今晚也不知道这位开了什么窍,对于敬酒来者不拒。还有不少人在私底下猜,应该是前两天的竞标成了,但猜来猜去,也只有李唐绪心里知道个大概,这回倒不是什么公事,恐怕是一个人。
这个人李唐绪也熟,多年前他就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要是哪天他有机会能替顾行写个自传什么的话,他一定要在顾行自传书的封面上刻十个血红的大字——
牵某人一发,动顾行全身。
顾行侧着脸,窗外霓虹灯光朦胧地透进来,在他英俊的侧脸柔和地镀上一圈。
要相貌有相貌,要手段有手段,像顾行这样万纯金的单身男人放到外面去就是扔进狼窝的一块肉,多少女人前仆后继,谢楚清到底是怎么躲了他这么多年的?
李唐绪想不明白,忍不住八卦:“你今天是怎么碰上谢楚清的?”
顾行睁了眼:“茜茜要出去遛狗,在琪仁旁边的公园里遇上的。”提起谢楚清,他眼底暗沉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下水杯边沿。
“噢……”不对啊,“你那个小表妹要遛狗,你带她去琪仁那边的公园干什么?”
先不说琪仁医院离顾行的别墅有近一小时的车程,光是他的别墅区那一片就有湖有公园的,再不济,南护城河离得也不远,他干嘛非要挤到一个小公园里去?
“楚明出了点车祸。”
顾行没再说什么,李唐绪却已经自动帮他把话补全了。
谢楚清她大概还不知道,她这个弟弟是顾行的铁杆粉丝兼后援会会长,这些年在他捅了不少篓子后,都是顾行在中间帮了很大的忙。谢楚清刚回b市没多久,顾行不可能不知道,而这回谢楚明出了车祸,她势必会来看他……敢情这不是偶遇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所有的久别重逢,都特么是蓄谋已久啊。
“你说她都这么躲着你了,你怎么还抓着人家不放?”李唐绪摸下巴,诚恳地提意见,“当年有什么事就不能随风散去吗?再不行,你一次性跟她解决完,也省得像现在这样。”
顾行听完笑了,眼底有些戾气,更多的是浓烈汹涌的情愫。他开口,嗓音低沉:“帐要慢慢算。”
“……”
李唐绪闻言,默默地给谢楚清点了根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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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楚清工作的地方是家宠物医院。
说是宠物医院,其实还是叫诊所更贴切点。诊所开在三环居民区的街巷旁,街巷一边隔着闹市的步行街,一边隔着安静的居民楼,也算是人来人往,万一周围居民养的宠物隔三差五有个小病小痛,送过来也方便许多。
诊所虽然比起大型宠物医院来说要小一些,但好在设施设备齐、科室完整,来的人也不少。
和谢楚清同间办公室的还有一位医师沈苑,今天周一,送来医诊的宠物不多,留下来的主治医生不到一半。谢楚清这几天一直没睡好,又刚给一只暹罗猫做了肠管切除,等到处理完回办公室时,已经困得视线模糊。
睡意朦胧间脚上隐约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她脸贴着桌面,手伸下去一捞,将脚边的金毛犬抱在了怀里。
被充当抱枕的金毛犬浑然不觉,兴奋地“嗷呜”了两声,舔了她的手两口,而后乖乖地趴好没动。
“清姐,卷饼怎么又从笼子里跑出来了?”沈苑正窝着偷偷刷微博,听声音从电脑后面探了个头。
谢楚清头埋在臂弯里嘟囔:“我放出来的……”
“说来也奇怪,当初明明是我给它做的手术,每天的小肉干我也有喂,怎么它就粘着清姐你不粘着我?”沈苑调侃,“小东西真没良心。”
谢楚清闻言揉了把手下金毛的头:“听见没,她说你没良心呢。”
卷饼又嗷呜了一声。
卷饼是上个月刚送来的,正好赶上谢楚清就职,当时它上呼吸道严重阻塞,急需做气管切开手术,手术就是沈苑主的刀。而在术后恢复期间它的伤口开始发炎,高烧不退、濒临死亡,足足过了整整一个星期才熬过去。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当初送它来的那位女人也没再来过医院,打电话联系不通,经过再三坚持,谢楚清最终把它留了下来。
“说不定它就是看你长得好看,这年头有颜值简直跟开了挂一样。”沈苑感叹,“说到颜值,前天来了个男人,长得简直……清姐你那时候轮休没看到,可惜了。”
谢楚清上一秒还昏昏沉沉着,闻言太阳穴一跳,顶着脸上睡红的印子抬起头:“什么男人?”
“就一个长得帅裂苍穹的男人……清姐你说,原来还真有这样的人啊?放着这么张脸不进娱乐圈,太浪费了。”沈苑痛心疾首,“他那天牵着个混血小姑娘,我估计八成是他女儿。要是早几年让我遇见他多好,不然我也不会遇人不淑了。”
“……”谢楚清一听她的描述,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除了看狗以外,他还问了什么没?”
“清姐你怎么知道是狗?”沈苑惊讶,“没问什么,看完就走了。”
那天她给顾行的名片上只留了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并没有写私人号码,他居然什么都没问就走了?
谢楚清刚想松口气,沈苑“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他好像是问了些什么。”
“他走之前问小楠要了份值班表,小楠二话不说给他了。”
“……”
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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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风平浪静,谢小少爷在医院里安静如鸡,顾行也没突然找上门来,谢楚清心情大好,重复着吃饭睡觉摸卷饼的安逸日子。
超市中人来人往。
谢楚清推着推车顺着购物架走过去,若有所思地找商标。
卷饼的狗粮又不够吃了……下午被猫抓了道痕,等下买包防水创可贴……这几天方便面换个口味……
正想着,包里的手机嗡声震动起来。
来电的是牧悠悠,谢楚清上一秒还在思考等下煮面到底是加玉米肠还是鱼肉肠,下一秒就被电话里传来的哭腔给怔了一怔。
“……姓谢的你他妈的没良心!你还、你还有脸接电话……”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刺耳的音乐声一阵又一阵,牧悠悠像是喝醉了,哭得嗓子都哑了一半,哽咽了半晌,继续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劈腿?谢铭你他妈王八蛋!”
打错了。
☆、第4章
深夜的b市光影交错,平静了一整天,此时欢腾与喧闹破土而出。
牧悠悠报的pub地址在酒吧街上,白天看起来只是条普通的街巷,而一到深夜,这里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pub音乐声嘈杂刺耳,灯光昏暗暧昧,只有门廊处的光线稍微明亮一点。谢楚清一走进去,就感觉有几道炽热的视线黏在了她身上,她轻轻皱眉,周围酒味与烟味很浓,而更让人不适的是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目光。
谢楚清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杏眼红唇,乌黑的长发及腰,是放在人群中也能让人一眼注意到的长相。
明明这身穿着不暴露,却偏偏能让人起念头。几个男人啧啧称叹,目光像钩子一般在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上打量一遍,心里顿时有些痒痒。
灯光闪烁下,谢楚清皱眉环视了一圈,并没有扫到牧悠悠的身影。
pub中央是个舞池,对面有座大型吧台,她正打算走过去,手臂就被牵住了。
一个男人终于按捺不住,他一手拦着谢楚清,一手拿着酒杯,见她转过头来,笑着凑近她的耳朵:“小姐来这里找乐子啊?今儿晚上你喝什么酒,都算在我账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两杯?”
谢楚清第一反应不是看向男人的脸,而是直接将目光落在了被牵着的小臂上。
见她沉默,男人又问:“小姐你来这儿找谁呢?”顿了顿,他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找哪个男人都不如找我,小姐你不是这里的常客吧,我……”后面的声音被突然飙高的电音给盖住了。
他显然是喝上头了,酒气与古龙水的味道铺面而来。谢楚清盯着两人接触的皮肤几秒钟,措不及防地伸出另一只手,借力将男人的手一拉一扣,轻巧地掰向相反的位置,屈指在他手肘处一顶。
男人正好背对着众人,这边的灯光很暗,谢楚清反应毫不含糊,再加上动作幅度小,几乎没人注意到男人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就连尖叫声也湮灭在了电音与狂欢声中。
谢楚清手上的力道没松,接过话:“我不找男人,我找女人。”
手臂又麻又疼,男人脑袋空白了两秒才回过神,他使劲抽了下没抽出来,没想到一个女人力气能这么大。他正要翻脸,一眼看到了谢楚清手腕上的表,像被直接泼了一盆冰水,翻腾的怒气一下子瘪了下去。
这款女士表表盘银白,无论款式还是造型都和他上回在顶头女上司手腕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一看就价值不菲。
有钱人。要不就是被包养的,要不就是自己有点身份背景的。
男人脸色并不好看,青青白白了一阵,最后只能讪讪地道歉走开。
谢楚清那么多年来有个职业毛病,多多少少有些小洁癖,与陌生人肢体接触后都会习惯性地洗手,但她刚才来得匆忙,免洗洗手液没带在身边,包里只有在超市买的小袋狗粮和创可贴,外加两袋……出前一丁的麻油味方便面。
舞池里的众人还在扭动跳舞,没见到牧悠悠的身影。谢楚清忍住找洗手间的冲动,继续往里走去,终于在吧台角落里看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牧悠悠。
牧悠悠面前堆了一堆空酒杯,调酒师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在继续哭,谢楚清过去劝了两句没用,对方已经醉到神志不清,一杯杯马提尼不要钱一样往下灌:“……谢铭你他妈王八蛋!不是人!……当初追我的时候说的都什么狗屁……再让我看到你我绝对踢到你断子绝孙!……”
谢楚清心想,要是悠悠你刚才打对电话把正主叫来了,就现在这样子,估计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啊。
吧台小哥已经坐在那里当看八点档狗血偶像剧一样看了很久了,这会儿见终于有牧悠悠的熟人过来,憋着笑意忙不迭地劝谢楚清把人送回去,要不然照这个架势下去,迟早要出事。
谢楚清也顾不上什么洁癖不洁癖了,正架起牧悠悠胡乱挥舞的手臂打算往脖子上绕,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句“清清”。
叫她的男人正倚在吧台旁,五官英俊,挺鼻薄唇,一双桃花眼中还带着笑容。他打完招呼后,发现真是谢楚清,惊讶了一会儿,晃了晃手上的酒杯,站起身,伸出了手:“清清,好久不见啊。”
“……”谢楚清看了眼齐途的手,动作一顿,并没有伸手跟他回握,只是客气礼貌地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不如不见。
眼前的这位是谢父两年前介绍给她的对象,她那位满打满算交往了一星期的前任。就在这一个星期内,谢楚清的头上绿了一片草原,这位二世祖太子爷的腿从女秘书劈到送餐小妹,简直是个行走的人工荷尔蒙散发器,睡过的女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真正的人中禽兽翘楚、斯文败类标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