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流霜沉吟片刻,道:“不如先让我一个人试试?”
李观鱼大惊:“这怎么行?!”
她摆手:“我会手下留情的,你的那六个朋友一定不会有事。”
李观鱼:“……”这姑娘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更狂妄。
然而他深知剑阵凶险,哪能真让她一个人闯阵破阵。
他深吸一口气,还想再说几句:“燕姑娘——”
燕流霜却毫不犹豫地摆手打断了他:“你跟我一道,我要顾及你,反而束手束脚。”
于是这事就这么被她拍板定了下来。
定下来后,她问李观鱼,何时试阵,你的那六位朋友呢?
李观鱼说目前只到了五位,还有一位明日才到。
“行,那等最后一位到了就试吧。”试完她还要去少林寺呢。
“不然还是我与燕姑娘一道……”李观鱼不死心。
“李庄主,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像你这样的剑客世间难求,我也一贯很佩服。”她诚恳道,“但你我的差距比你想象中还大,若真如你所说合力破阵,他们伤不到我,你这剑阵的所有力量都会加到你一人身上,那你怕是难逃一死。”
“我既然来都来了,独自替你一试又有何妨?”她说,“何况我相信以李庄主的本事,将来定能研究出更精绝的剑阵来,何必在此时白白搭进去一条性命呢?”
李观鱼沉默了,他知道燕流霜是不想他送命才这么说的,可她若是被自己的剑阵伤了呢?
大概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再开口的时候,燕流霜又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赢阴姬用了几刀吗?”她说,“三刀。”
这话不仅惊到了李观鱼,也惊到了安静跟在她身后的无花原随云。
是以当晚师徒三人在拥翠山庄品尝姑苏特色佳肴的时候,原随云便忍不住问她:“师父真的只用了三刀就赢了神水宫主?”
她点头:“其实本来一刀就够了,但我想看看她这个天下第一有多少本事。”
无花:“……”
原随云也:“……”
师父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厉害。
然而想到自己要和讨厌的人分享这个师父,他们俩就本能地看对方更不顺眼了一些。
吃好睡好一夜无梦过后,李观鱼的最后一位朋友也到了拥翠山庄。
他们听说燕流霜要一个人试剑阵,反应同李观鱼一样,其中最夸张的一个甚至大呼:“要我们六个打她一个小姑娘?!说出去还不遭人耻笑一辈子!”
其他人也帮腔:“黄兄说得对,咱们就算要试这剑阵,也万不能这么做啊。”
他们在那说得热火朝天,叫李观鱼根本插不上话。
最后还是燕流霜主动上前打断了他们。
为了能让这六位剑客别再作杞人之忧,她干脆拔刀直斩他们六人。
磅礴的刀气瞬间如潮水一般喷涌而出,那里面的刀意是他们前所未见的精纯,令他们连呼吸都顿住,更不要说拔剑抵挡了。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即将被吞没的时候,那些刀气又瞬间消弭于无形。
燕流霜颇高兴地欣赏了一番他们的惊惧表情,轻启朱唇道:“怎么样,可以动手了吗?”
六位剑客:“……”
稍微等等,腿还有点软。
作者有话要说: 原随云无花:师父好帅啊!呜呜呜打call!
第七章 郁金香盗帅07
李观鱼的这个剑阵其实尚不完整,但他走的路子是对的。
天下用剑的门派数不胜数,几乎每一个门派,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多人合练的阵法,但就像燕流霜说的那样,这样的阵法,设置得再精妙,只要找准了持阵人中最弱那一环,便很好破。
作为当代第一剑客,李观鱼当然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会请自己那六个分不出高下的好友来持阵。
他想的是,倘若这个阵法找不出最弱的那一环,那么是否就可以发挥它最大的威力,从而达到困住顶尖高手的效果?
在此之前,李观鱼对这个并未完善的剑阵很有信心,否则他也不至于不敢拿别人的命来冒险,因为他相信如果只凭一个人的力量,绝不可能破开它,哪怕是他也不行。
而方才燕流霜那一斩,却是令他反过来开始替他这六位持阵的朋友担忧了。
这是怎样可怕的刀法,怎样骇人的刀意啊?
李观鱼纵横江湖三十余年,被天下剑客尊为第一,也早早摸到了化气为剑的门槛,但时至今日,他也不能将自己的剑气收放自如到这种程度。
他又想起燕流霜昨天那句“你我差距比你想象中还大”,顿觉她根本不是狂妄,她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同样被骇住的六位剑客缓了片刻后,三两对视一番,最终是由之前大呼决不能六打一的那个主动开口道:“我等见识太浅,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燕流霜摆摆手,没有计较,只问他们:“那诸位准备好摆阵了?”
她话音刚落,那六位剑客便未再多言迅速分开,绕着她形成了一个圆不圆方不方的奇怪阵形。
燕流霜看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且都握紧了手中的剑,心知他们已准备好,顿时也收了所有玩乐的心。
“师父小心。”阵外的无花忽然喊了这么一声。
她回头朝这俩弟子一笑,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那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看不到眼前场景的原随云本来就心里憋着气,加上无花还非常不要脸地凑到他耳边跟他说师父笑起来真好看,更气了。
“小秃驴!”趁着剑气刀声骤起,阵中人听不到他们说话的这一刹,他咬牙切齿地回了无花这么一句。
“秃怎么了?”无花毫不介意这个称呼,“我又不是长不出头发。”
他被天峰大师收入门下时年纪太小,还没到少林弟子烫戒疤的时候,所以就算现在没有头发,也早晚会再长出来。
但原随云就不一样了啊,他因病盲了眼,以无争山庄的地位和财富都无法为他治好,那就是真的治不好了。
果不其然,听明白他那句话深意的原随云身体一僵,随后干脆偏过脸去再不理睬他。
无花高兴极了,不过倒是没再继续刺激这个师弟了,因为他发现比起气到不行的原随云,还是提刀斩剑的燕流霜更值得看一些。
此刻的燕流霜被天下仅次于李观鱼的六个剑客围在中央,一人面对六把剑,却不见半点慌乱之色,甚至面上还挂着笑。
无花本以为她会像他认知里的那些高手那样见招拆招,以绝对的速度压制过这六位剑客从而破阵,这也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破阵之法。
毕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燕流霜足够快吗?
她当然足够快,可是此刻的她却慢到了不能更慢。
那六把剑快得叫人只能看见一团银色的光影,一眨眼就是二十个变化,俨然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燕流霜团团困住,而这张网也不存在什么断裂之处,叫人想撕出一个口都无从下手,正如李观鱼当初的设想。
但这样可怕的一张网,却没能真正接近身处其中的燕流霜。
倒不是他们六个不想往前,而是他们同样寻不到这个一动不动刀客的破绽究竟在何处,几十个变化过去,居然连个动真正杀招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双方最僵持不下的时候,燕流霜忽然开了口。
她高声问阵外的李观鱼:“李庄主,你可看清自己这剑阵的效果了?看清了的话,我可要动手了。”
李观鱼闻言心中大震,原来她并非寻不到法子破阵,而是想让自己先看清这剑阵发动后是何模样?!
同样听到这话的持阵人其实同他一样震惊,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剑客,震惊的同时也并未放松警惕。
因为他们知道,燕流霜就要出手了。
她会怎么做?
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个问题。
剑光漫天交织,遮得住她手上长刀的刀身,却遮不住上面的刀气。
她仅是一抬手,就立刻有两把剑趁此机会直刺她的肩颈!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阵外的李观鱼都顿住了呼吸。
下一刻,他听到“叮”的一声。
分明只是利器相撞,却莫名叫人生出了一种将要地动山摇的错觉来。
烈阳当空而照,风声尽歇,黑色的刀尖如鬼魅一般从剑阵中央探出来,随后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直接斩向周围的剑!
这一斩用了燕流霜七成功力,让所有与她这把穿肠刀接触的剑都发出了铮铮哀鸣;而持阵人也因此几乎握不住手里震动不已的剑,能做到勉力不脱手已是大幸。
他们想过无数燕流霜可能会找的突破口,却万万不曾想到,她根本没有逐一突破的打算,她这哪里是破阵,根本是拆阵啊!
再坚韧的网,遇到这样的刀恐怕也只有支离破碎的下场。
而待这一刀余威散尽后,他们才发现自己握剑的那只手已流满鲜血。
六个人的虎口竟是无一例外地迸裂了。
“是好剑,也是好剑客。”她一边说一边收起了刀,“不过要困住我恐怕还不够格。”
话音落下的时候,这六个人也同时垂下手,再维持不住先前的古怪阵形了。
一派沉寂之下,是李观鱼率先走上前去开口道:“多谢燕姑娘手下留情。”
“也不算留情了。”她诚恳道,“你这个剑阵比我想象中要厉害。”
“在燕姑娘的刀面前,不过雕虫小技罢了。”李观鱼深吸一口气,“但不论如何,都要多谢燕姑娘以身试阵。”
燕流霜见他说得这般认真,余光瞥到边上那俩呆滞的徒弟,忽地笑了:“李庄主想谢我的话,不妨答应我一个请求?”
李观鱼立刻道:“燕姑娘但说无妨。”
她眯了眯眼,说:“我听说拥翠山庄有天下最好的铸剑炉,等我何时再来虎丘时,借我一用便可。”
铸刀铸剑的过程其实差不多,能铸出好剑的铸剑炉,也一定能铸出好刀来。
燕流霜想的是,等将来她这两个徒弟学有所成之后,她就亲自为他们铸两把刀作为礼物。
所以她才说,等她将来再来虎丘时要李观鱼借她一用。
李观鱼欠了她一个大人情,焉有不应之理。
他甚至说:“不论何时,燕姑娘只要想用我拥翠山庄的铸剑炉,都可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