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
今年并不是整寿, 所以也并没有显得特别盛大, 但参与的众人却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但直到结束,也是一片风平浪静。
众人也只能在心里怀疑自己是被这近半年多的事搞得神经敏感了。
康熙却独自一人坐在御书房内, 看着手中的报告, 露出既愤怒又欣慰的笑容。
“不愧是朕亲手养大的儿子。”
万寿节过了没几天,康熙就说要巡幸塞外, 大家也没觉得奇怪, 每年都要巡幸塞外几乎已经成了定式。
这次出巡,大的皇子里面, 康熙只带了胤禔和太子,剩下的,全都是还没出宫的小萝卜头。
而宗亲方面, 竟是难得的将常宁和福全都带上了。
常宁心中还挺高兴的,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看看女儿和外孙。
云荍也没有跟去,胤礿好不容易回来,她在畅春园呆着, 没事还能多招进来见几面。
再说胤祤他媳妇儿好不容易有身孕了,她还是在京里给看着点好,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出巡的队伍一路蜿蜿蜒蜒直往北方,几个年龄小的皇子一路放开了撒欢, 玩的不亦乐乎。
胤礽骑着马,心思却全然不在上头,只怔怔地望着弟弟们的方向出神, 好在他身边的护卫极多,倒也不担心因为走神而发生什么事故。
胤禔忽然从后面赶上来,与胤礽齐头并行。
胤礽垂下眼扫过两只齐头并进的马头,心里一瞬间闪过想将其斩下来的冲动,不过他还是掩盖了自己心中的血腥,转头看向前方,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大哥怎么来了。”
胤禔被他突如其来的称呼弄得一愣,不过片刻便将其扔开,走到他们这一步,不是一个称呼就能缓和的。
他提起带着些嘲讽的笑意:“本王看太子殿下好似走神了,就赶过来看看,毕竟本王要负责所有人的安全,若是叫太子殿下出了事,本王可承担不起啊。”
不待胤礽回答,他又接着道:“太子殿下看着胤祥他们,想什么呢?”
侧过脸一个挑眉,这幅好奇的样子做的实在不过关。
胤礽默默在心中评价了一番,脸上却露出感怀的笑容:“不过是看着他们,想到了第一次跟皇阿玛出巡时候的事情罢了。”
“是吗?”胤禔的声音温凉,“哎,可惜,本王却是一点印象都没了。”
“那确实挺可惜的。”胤礽轻声认同道。
不知道是他的话还是他的态度刺激到了胤禔,胤禔冷哼一声,直接调转马头走人,连句告退的话都没有说。
胤礽背挺得笔直,表面风平浪静,内心的暴虐却已经快压制不住。
走远的胤禔眉头却是皱起,心中有些困惑,今天太子对他的态度,明显有些不对。
路上并没有什么波折,队伍顺畅的到达了预定的地点,一种蒙古王爷早都在此等着了。
此后,便是一成不变的酒宴、狩猎、比拼等等。
是夜,众人刚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酒宴,大多数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康熙似是高兴,也多喝了几杯,早早歇下了。
太子的帐篷亮着一根小小的蜡烛,外面看到只当是留的起夜的灯火。
却没想到,本应已经歇息的太子,却穿着全套的甲胄肃立。
“殿下。”旁边黑衣黑裤蒙着面的人单膝跪地。
“按计划行事。”胤礽声音清冷的道。
蒙面人悄然退下,胤礽却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岿然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好似有无数生物赶到这里,却又保持着寂静无声。
帐篷外,传来一道轻轻地声音:“殿下,一切如常。”
仿佛站成了雕像的胤礽终于动了,他抬脚走出帐篷,却又因鼻尖嗅到的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而皱起眉。
“怎么回事?”
“一些值夜的还算警醒,被发现后就解决掉了。”
胤礽不可置否,抬脚领着众人来到离他不远的,那座最大最华丽的帐篷。
又在帐篷外站立片刻,环视一周,看看那些已经举着武器将帐篷包围的兵士,他才亲自推开帐篷的门,一脚踏了进去。
绕过外边的层层隔断,不管身边的人如何拿下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直奔康熙的卧室。
在他一脚踏进康熙的寝室时,本来熄灭的蜡烛却同时亮起,那个已显老态的帝王此时却挺直了背坐在床榻边,面色阴沉如水:“你来了。”
胤礽这一惊可不小,他身后跟进来的人更是一瞬间举起武器,环绕着将他保护起来。
父子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对峙良久,最终还是胤礽先行动作,他拨开挡在他身前的人,上前两步,向康熙拱手行礼,笑道:“回皇阿玛的话,儿子来了。”
“来干什么。”康熙面色不变,声音微寒。
胤礽洒然一笑:“来给皇阿玛尽孝。”
“哦?”康熙的声音毫无起伏变化,“朕倒是想听听,你打算如何尽孝。”
“皇阿玛年事已高,不能操心太过,此番决定退位让贤,将这天下交给儿子烦忧,自己就在畅春园荣养,过过儿孙绕膝的悠闲生活。”胤礽笑吟吟的道。
“不错。”康熙竟是点头同意,胤礽一时大喜,若真能这样兵不刃血的达到目的,那对他绝对是一件好事。
可康熙却又话音一转:“可朕那么多儿子,到底将这天下交给谁烦忧,还需要好好斟酌。”
胤礽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不复刚才的闲情逸致、光风霁月。
“皇阿玛还想交给别人?”胤礽阴测测的道,“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是大清名正言顺的太子!”
“名正言顺?”康熙的神色平静无波,“名从何来,言由谁出?”
胤礽一时语塞,他身后却钻出一个人来。
“臣索额图,叩见皇上。”一把年纪的索额图颤巍巍的行礼。
康熙的表情一瞬间阴狠起来,眼中酝酿着血腥的风暴:“索额图,你真是好样的!”
“不敢当皇上如此夸赞。”索额图低着头,恭敬的声音仿佛正在君臣奏对一样,“皇上,当年,臣的父亲受先帝所托,辅佐皇上治理天下,而如今之盛世,臣的父亲当无愧面见先帝。臣不才,愿效仿父亲,辅佐太子殿下将这盛世延续下去。”
康熙盯着他,半响才哈哈大笑道:“索额图啊索额图,你想自比索相?”敛起笑意,“可惜,只是东施效颦。”
索额图却并没有打击道,依然垂着头道:“臣当然比不上阿玛,不过皇上不必担心,太子殿下身边人才济济,不比先父差。”
“哼……”康熙刚要说话。
胤礽却直接开口打断:“不必废话了,皇阿玛,直接写圣旨吧。”
随着他一个眼色,便有人搬来桌子,摆上笔墨纸砚,甚至还有一张空白圣旨。
奇怪的是,从他们进来至今,所有室内伺候的奴才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没有一个人出面效忠保护康熙,但此时,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
本就因胤礽打断他说话而感到恼怒的康熙,看到摆在他面前的一切,更是气急而笑:“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儿子。”
“皇阿玛,请动笔吧。”胤礽面无表情的道,“禅位圣旨如何写,不用儿子教您吧。”
“朕若是不写呢。”康熙一丝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胤礽的面色终于变化,布满了暴虐与狰狞:“如此,就别怪儿子不孝了,动手!”
得了话,他带进来的人就往康熙扑去。
“哼!”康熙一声冷哼,也森寒着声音道,“动手!”
瞬间,便从他床帐后、床底下、甚至是床顶,跃出不少黑衣人,与胤礽的人战成一团,而原本一直老老实实跪着的奴才,也都迅速起身,将康熙团团围在中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胤礽一惊,心下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事已至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传令,控制所有人!”胤礽吩咐的声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嘈杂的喊杀声,他知道,今天的事败局已定。
他的皇阿玛,早就知道他要这般,凭皇阿玛的手段,他能赢的概率实在不高。
但就这样被戏耍了一晚,他心中却是不甘,就像他被戏耍的这十几年一样,他始终像是一个被人摆弄的戏子。
眼看自己的人在打斗中渐渐处于下风,想到以后可能要过的日子,胤礽心中渐渐癫狂,红着眼吼道:“还不动手!”
康熙闻言心中一凛,暗暗思索胤礽难道还有他没有查出的底牌?却突然感到心口一痛,他缓缓低下头,就看到一枚簪子深入他的胸膛。
视线缓缓上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眼熟至极的脸。
“你……”康熙吐出一字,剩下的,却全都被疼痛憋了回去。
梁久功一言不发,快速退向胤礽的方向。
康熙头晕目眩,失去意识一头倒下,被突然的变故惊住了的顾问性这才反应过来,声音凄厉的抱住康熙:“皇上!”
“皇阿玛!”胤禔刚进来,看见的就是康熙倒下的一幕,他要朝康熙去,却被胤礽挡了路。
看道正在诡异的笑着的胤礽,胤禔怒火攻心,一拳打过去:“你这个畜生!”
第287章
这是一场乱战, 康熙虽然提前得了胤礽在密谋的消息, 但他仍然低估了胤礽能调动的兵力, 虽然胤禔依靠着蒙古一众人的帮助,堪堪将叛乱压了下去, 但自身却是损失惨重, 更是让叛乱之兵跑了不少。
好在,最重要的胤礽还是抓住了。
胤礽也是想跑的,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胤禔被康熙受伤的事情刺激,不要命的带着人围剿他, 最终他还是没有跑掉。
一想到那个畜生,胤禔就怒不可遏,这个畜生, 他怎么敢,怎么敢伤及皇阿玛!
好在皇阿玛第二日一早就醒过来了,不然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一怒过去宰了胤礽。
“皇阿玛。”胤禔走到康熙面前,单膝跪地, 回禀道,“方圆千里的叛兵余孽已经扫清,还有一些在逃的余孽,暂时由几位蒙古王爷派人追讨。”
他的兵这次损失不少, 余下的光是守卫营地都略有不足,从东北的调兵还有一段时日才能赶到,所以清剿余孽的事也只能让那些蒙古王爷帮忙了。
“恩。”康熙轻轻应了一声, “那个畜生呢。”
此时他,唇色惨白、脸色暗黄、面皮松弛,头发一夜之间差不多全白,整个人像是老了二十岁一样。
若说之前的他,还算是一个精神矍砾的中老年人,此时,就完全变成了一个年逾古稀的糟老头子了。
胤禔眼中迸发狠色:“在马房关着。皇阿玛,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还留着他作甚。儿子愿为皇阿玛解忧,诛杀此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