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不是上门的重点。谢闻见未来岳父岳母状态稳定,便悄悄握住女朋友的手,言辞谨慎地说起正事。
“叔叔阿姨,我今天主要是来给你们道个歉的。最近因为我的缘故,给邓芮茗的工作添了麻烦。而且上班忙,没有好好照顾她的情绪,导致你们家里人也有些不愉快。我很抱歉,对不起,是我没做好。”
邓芮茗的爸妈互看了眼,没有奚弄驳斥。老母亲敛眸,老父亲则和蔼一笑,对其表示理解。
至于邓芮茗本人,继续管住自己的贱嘴,一个劲装不存在。
谢闻稍稍欠了欠身,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关于这些事情,我也暂时想好了解决办法。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如果我姐姐确定以后留在外地工作的话,那到时候会把小朋友接过去。假设她回来,那我们就尽快让小朋友转班,免得又多事。”
“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确实挺多。但快年底了,等忙完这阵,我想找个机会带邓芮茗出去玩一玩。当然如果叔叔阿姨你们肯一起去,那就更好了……”
他说了许多,其中部分是邓芮茗本人不曾听过的。她也从没想到,这家伙可以为了讨长辈欢喜而谄媚成这样。
这也不失为一种老土的好办法,毕竟大人都是吃软不吃硬。和谐的氛围中,面对卖相好、态度积极的年轻人,还有谁会闲着没事干发脾气?
见父母没流露出反感,邓芮茗偷偷松了口气,并反握住男友的手以示赞扬。
谢闻是个聪明人,没浪费这个大好时机。趁气氛友好,他语气真挚地说:“还有一件事,想在今天也一并说了。”
三人好奇地看向他。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我想和邓芮茗结婚。”
***
26岁这一年,可以说是邓芮茗的前半生里最忙碌的一年。先是搞定面试,顺利拿到教师证,后又马不停蹄地在上班间隙联系婚庆公司。
幸亏战友比较靠谱,从面试到订酒席,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所有流程都有他的协助和陪伴。
当然直男的审美还是不能恭维。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在选婚纱的时候俩人有些意见不合。
直男觉得有蕾丝边的拖地长款好看,准新娘和她的好朋友则追求简洁之美,并拒绝了店家提供的没啥用处的增值服务。
“线条简单才更能衬托我的身材好不好!而且你看中的那条又贵又不好看,跟块大抹布似的,还不如把钱花在其他地方。”邓芮茗毫不留情地对谢闻的审美表示了鄙夷,并在他面前竖了一根中指。
做人太挑衅的结果就是,选完回家的当天晚上,她被他用中指玩|弄得差点没哭着求饶。
真真叫活该。
不过好在一切苦难都有回报,当她正式穿上礼服站在镜头前拍婚纱照时,十分感谢自己的审美没有被直男带偏。
尤其在她看见,直男用那种叫人抵抗无能的温柔眼神望着她的那刻。
“难怪人家都说,一辈子总要穿一趟婚纱,确实很好看。”谢闻踱步到她面前,帮她整理发饰。
邓芮茗笑语盈盈,“真的吗?我好感动哦,闻闻你还是第一次夸我好看诶。”
“是挺好看的,刚才不说话背对镜头偷偷挖鼻孔的时候。”他瞬间恢复欠揍的模样。
前者再次朝他比了比中指,然后睁着死鱼眼挥手就要打上去。
谢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拉了拉,搂着腰部恶作剧:“还有前天夜里骑在我身上发嗲说‘老公好棒’的时候也不错。”
邓芮茗在他眼前竖起第二根中指,“看见这根指头了吗,今晚它就戳你菊花里,让你下半辈子都棒不起来。”
“当然最好看的,是你在我旁边睡觉的时候。”他丝毫不惧,反而垂下头,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就算会有眼屎,偶尔还会流口水,但还是那么好看,舍不得移开眼。”
——也可以说,在我眼里,你就没有糟糕的样子。哪怕吵架吵得面目可憎,依旧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里亲,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含蓄,总能趁她不注意时突然蹦出一句直白的情话。
而邓芮茗很吃这套,每次都在被夸得飘飘然的时候,送给他一个亲吻作为奖品。
摄影师举起相机,将人来人往里那漾着笑意亲昵的画面记录。
婚礼定在次年五月,尚有一些时间用来喘口气。但是有件事一直让邓芮茗放不下,好像一天不办妥就睡不了好觉似的。
那就是领证,将成年人龌龊的关系变得合法。
每当考虑这回事,她都想起那日在自己家里,被谢闻突如其来一句求婚支配的恐惧。
彼时,别说作为当事人的自己吓了一跳,就连原本淡定的老父亲和老母亲都惊得半天说不出话。以至于他们这相亲相爱的一家反复问了直男好几遍,才敢确定他是出于认真考虑,而非一时兴起。
哪有人是直接跟岳父岳母求婚的啦,求婚的时候看都不看女朋友一眼的啦!
“我不是说现在立马结婚,还得再过段时间。只不过想让你们知道我的决心。”他这样解释。
一如他所言,那个时候太仓促,很多正事都没落实。因此双方父母在春节期间见过面以后,商量先把婚订了,结婚留到一年之后。
自家母亲会爽快同意,这点让邓芮茗难以相信。
对于她的怀疑,母亲是这样解释的:“在他正式上门之前,你爸也劝过我很久。后来再见面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他,肯定他是真心喜欢你,也就放心了。而且他人也挺老实,就算我不乐意,你也会跟他跑,我还干嘛要给自己添不痛快?”
事实不止如此,更因为谢闻这贱|人太他妈不要脸了,还没见几面呢就把对方爸妈当成自己爹妈来哄。平时保持一月三次上门做饭送温暖的频率不说,假期还组织两家人一起出去旅游。暑假的时候更是特地请假,提前把邓芮茗原先想留作蜜月旅行的欧洲也给玩了。玩就玩吧,还把二人世界玩成了夕阳红旅行团。
名胜古迹前,尽是团长谢闻和四个中老年人留下的欢声笑语。邓芮茗则跟谢玟带着兔崽子谢皇上在一旁乘凉,用胖虎的嫌弃眼神看相机取景框里那几人定格的笑容。
好在谢闻还算识相,用深夜秘语来安抚女朋友受挫的心灵。
“那次求婚确实是经过考虑的,但也只考虑了一晚上。”风卷残云过后,他告诉怀中昏昏欲睡的她,“前一天夜里,我看见你在我旁边睡着,就觉得这张脸虽然蠢,但果然还是看一辈子才安心。后来早上比你先起床,看你像猪头一样趴着猛睡,更加决定要跟你在一起。”
她微眯双眼,凉凉道:“你以为你睡觉的样子很好看嘛,这么大的人了半夜还会踢被子。”
“我这不是为了把被子踢给你,让你暖和点吗?”他睁眼说瞎话。
邓芮茗听罢两眼一白,然后翻翻身子睡了过去。
十二月,又是年末,距离谢闻求婚过去一年。在双方父母的同意下,他们终于带上户口本去了民政局。
邓芮茗仪式感比较重,因此选择了平安夜这天去领证。恰巧是周五,本想着放学早可以赶在民政局关门前搞定,顺便再去吃顿晚饭庆祝。
哪知早晨刚上一节课,就接到通知说下午要开全体教工会议。情急之下,她只好把谢闻叫出来,争取在中午分饭前把证领了。
偏偏她忘了他俩都是倒霉货,两人火急火燎跑到民政局门口碰头,喘着粗气的同时,面对对方空空如也的手一阵发愣。待再赶回单位取户口本,到终于排上号,邓芮茗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唯一想到的就是又他妈要跟人请假调课,今天大概会被扣很多钱。
谢闻对她的胆小很不屑,完全没有自己也把户口本落在公司的错误意识。倒是填表格时,签字的手有点克制不住的震颤。
“小伙子,你抖什么,是不是有点紧张?”工作人员见状开起玩笑。
他试图用嘴贱来掩饰激动,“还好,就是有点幽闭恐惧症,对坟墓有心理阴影。”
傻|吊。邓芮茗在旁不禁暗骂。
这一天太过魔幻,以至于在朋友圈公布喜讯的时候,后者连事先想好的大串矫情话语都给忘了。她只用短短一个字,对照片中的两张红本本表达了今天的感想。
“日。”
林音第一个给她评论,成功又把她气个半死。
[林音]:嗯,以后日这个字在你的词典中就是合法的了,祝一发入魂百发百中哦。
这句话完全没毛病。当天晚上邓芮茗发完朋友圈以后,确实跟谢闻玩了名为日的合法小游戏。
且在游戏结束之后,看见后台推送出一条微博at。点开一看,是好事者林音的祝福。
[歲萬情愛]:热烈庆贺吴彦祖先生和林志玲小姐百年好合,共结连理。@二年四班林志玲 @泰和大厦吴彦祖
邓芮茗默念了好几遍这开业横幅般的文字,转头看向自家那裤子都没穿就看起手机的网瘾老公,痛心疾首地说:“我觉得我们还是把微博名改掉吧,太tm丢人了。”
谢闻在屏幕上敲击两下,确定页面有变,这才淡定接话:“不好意思,在你提这个建议之前,我已经改了。”
前者嘴角一抽,连忙点开他的主页查看,果见“泰和大厦吴彦祖”变成了“文学少年擎天柱”。
她没忍住捞起枕头就往他腹部砸去,破口大骂:“我说谢闻先生,请问您他娘的是傻逼吗?偷偷改名就算了,还改得什么垃圾玩意儿。这跟原来有区别吗,更丢人了好不好!”
“我这擎天柱可是正义英雄的化身,不是你脑子里那个形状很骚的柱体。还有,砸的时候悠着点,万一把我的擎天柱砸坏了哭的可是你。”谢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并把枕头丢还给她。
神tm擎天柱。
邓芮茗无所畏惧,挠挠脚趾嚣张地说:“一个擎天柱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万个红蜘蛛,我有什么好哭的……妈的啊!”
话未说完,就被擎天柱扑倒在床铺。
“刚结婚就要去找别人,你也是很有勇气啊。”前者使劲挠她痒痒,只是挠着挠着就过了火,有点不太对头。
她立刻放下骨气,连声求饶:“啊啊啊我不说了,就找你就找你!”
谢闻这才松开她。
前者爬起身,对他大呸三下,然后低头把自己的id改成了“少女天团霸天虎”。
谢闻:“……”
***
再之后,就像每一对新婚小夫妻都要经历的那样,他们在几个月内加紧时间完成了搬家、派发请柬等事宜。
每件事看起来简单,办起来琐碎之处极多。这期间,两个人不可避免地又发生了些许摩擦。清扫、换钞、确认酒席菜单等任意小事,都可能是吵架的源头。只是每次争执,他们都会一边互相指责一边帮助对方做事。并且在任务完成的那刻,及时结束争吵,重归于好。
有天休息在家,两人看天气好适合晒被子就干起了大扫除。碰巧前夜邓芮茗准备教案到深夜,起床后脑子仍有些糊涂,等把衣服都晾出去了才记起灶头上还炖着汤。赶忙跑去厨房查看,果然汤水溢出不少,把火也给扑熄了。
正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去一楼住户的小花园里捡自家掉下去的袜子的谢闻也回来了,见厨房弄得一团糟,当即郁闷上头吐槽起来。
“你为什么不把火关掉再去晾衣服?又不差这点时间。”他接过抹布,仔细收拾狼藉。
邓芮茗也嚷嚷起来,“要不是你手贱掉了几只袜子下去,厨房里会没人看着吗?我还没说你呢,夹袜子的时候刷什么微博,还跟人家一起‘哈哈哈’笑段子。还好掉下去的不是内衣,不然我看你怎么去捡!”
谢闻不甘示弱,“你还好意思说,上次把胸罩掉人家院子里的是谁?自己掉的还不肯捡,非要我去问人家讨。这也就算了,结果人家家里就只有个小孩,一开门还问我‘叔叔为什么这衣服只有两根带子和海绵’,你知道我为了编个老少皆宜的答案编了多久么?”
“所以你是怎么回答的?”前者也记起这回事,选择暂停争吵满足求知欲。
他一愣,也忘了吵架,神色微妙道:“我说,给牛奶保温的。”
“你特么骂谁是牛?那我是不是可以说避|孕套是用来装牛奶的?”邓芮茗翻了个白眼,脱口大骂,“神tm给牛奶保温,这你都想得出,你怎么不去参加智力大冲浪?脑筋急转弯成人版让你来当主编好不好?”
最终,谢闻被怼得哑口无言,灰溜溜地担起整理厨房的工作。不过邓芮茗也好不到哪去,自己吹的牛,跪着都要做到。这晚,她被勒令用了好几个姿势来让牛奶得以装进橡胶制品里。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开心直接摊开来说就行了。大不了吵一架,再打一炮嘛。如果一炮解决不了,那就再来一炮,根据翻脸的程度自由调整。
虽然日子的确烦得晕头转向,但又能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期待。
带着夏初清风的五月转眼即来。
酒宴那天,气温莫名高得一塌糊涂。大清早起床化妆做头发,到上车前老妈给帮忙穿婚鞋时,在场的各位都热得满身是汗。因此拍摄记录中那含泪的相视,都是母女俩强行挤出来的,尬得邓芮茗后来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敢回看。
幸运的是婚庆公司非常靠谱,没有又乡又土的场地布置,也没有爱出风头的司仪,整个流程顺畅又舒心。因为策划是赵孟西托人找的,所以风格清新之余还有恰合时宜的少女心装饰,细节处让不少宾客拍照留念。
他们取消了父母代表上台演讲和新人当众互诉衷情的环节,转用大屏幕播放彼此从童年至恋爱的相片代替。
其中很多照片,邓芮茗也是首次看见。从光着屁股玩学步车,到大学毕业穿学士服,这些她不曾参与的过去,谢闻都毫无保留地送给了她。
然后屏幕一个切换,在场所有人都不由欣喜叹声。
两张旧照并排出现,分别是15岁和18岁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