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基地里的大大小小的宫殿都被各个剧组租得一间不剩,到处都是踩着花盆底的娘娘和宫女,以及每天工资要比宫女高十块钱的太监。
现在到了中午的饭点儿,盒饭的味道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宫殿。
秀丽长歌剧组的群演们都蹲在地上吃,能演个有台词的跟组演员坐在小马扎上吃,剧组的工作人员围在一起吃,导演的盒饭最好,杨以澄早早钻进了她跟组的房车另开小灶不在这里吃。
叶苏坐在剧组专用的靠背折叠椅上吃。
西红柿炒鸡蛋,青椒肉丝,还有一只鸡腿。
叶苏连吃了两口西红柿,又夹了一筷子肉丝不知道要不要忘嘴里放。
这里的女戏子,哦不,女演员好像都很怕胖,杨以澄更是天天吃草,她现在作为一个女演员,要不要,也控制一下?
肖雨看到她举着筷子左右为难的样子,“苏苏你干嘛不吃呀?咱们组的盒饭是基地这么多剧组里最好的了。”
沾了杨以澄的光,《长歌》投资大,整个剧组从戏服到道具再到那拍大场面时乌泱泱的群演,整个都透着两个亮闪闪的大字——有钱。
“我吃那么多长胖了怎么办。”叶苏把肉丝放回饭盒,又夹了一筷子西红柿在肖雨惊悚的注视下放进嘴里。
“excuse me?”肖雨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苏苏你在逗我?你这种万年吃不胖的拉仇恨体质在我面前跟我谈节食?!”
肖雨一边说一边悄悄捏了捏自己坐下来后肚子上的那一圈肉肉,脸黑了。
苏苏这个死妖精,她前两天帮她换衣服的时候还摸到她马甲线来的。
这个世界最扎心的事情是什么?莫过于比你聪明的人还比你努力,比你好看的人还比你有钱,以及比你瘦十公斤的人,在你面前说她要减肥。
叶苏没听懂肖雨前一句叽里咕噜说的什么,但是后一句她听懂了。
“我真的吃不胖?”叶苏有些不确定地问。
肖雨一口吃掉小半个鸡腿,冷漠脸,“你忘了你以前一个人点外卖人家店家都特意给你放两双筷子了哦。”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叶苏干笑了一下,她前两天才知道外卖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原主不怕胖,叶苏不由地吃得放纵了些,夹起一大筷子肉丝放进嘴里。
不是很好吃,小时候大锅饭的味道。
肖雨看她吃的不是很香便朝她凑了凑,盯着她的盒饭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苏苏你要是真的打算以后少吃点儿的话,那鸡腿我就帮你吃了吧,我不上镜,不怕胖。”
扎心的事情多了去了,肖雨觉得自己的心早在第一次看到叶苏的马甲线的时候就已经被扎穿了,相比起来现在还是食物比较重要。
叶苏把鸡腿夹进肖雨碗里,自己也默默地开始吃饭。
她一个月前突然在这个世界醒过来,睁眼发现面前全是黑洞洞的机器,周围还有像点着蜡烛一样却比蜡烛亮的多的古怪“灯笼”在照着她。
她有些懵,迷茫地环顾四周,发现有的人穿的衣服是纪恒贡进宫里的宫装,有的人,却又穿的令她差点吓破了胆。
那些男男女女的衣服竟然全部把手臂和腿都露了出来,黑的白的的胳膊和大腿招招摇摇,可他们似乎毫不在意穿成这样的样子,这可是伤风败俗的罪呀。在纪府反正是要被赶出去的。
更让叶苏吓的傻了是她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那些人的脸色表情或藏或显,但她都能一眼看出来。他们有的人一脸不耐,有的人暗藏着讥笑。
她刚准备昏过去,那个坐在小黑盒子后面的男人就突然站起来指着她鼻子骂:“你还愣着干什么?我让你哭啊!哭你听到没有!”
好在他们说的话她还能听懂,叶苏被骂得愣了一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在纪府待久了便如条件反射一般,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她是最会哭的,也知道怎么哭最好看,最能引人怜惜。
她眼睛不知道看哪儿,干脆就看着那个坐在最中间的“正常”装束的男人。
这哭也有技巧,不能像小孩子一样一通乱哭。
就比如说哭的时候最好等眼泪溢满了眼眶之后再瞬间眨眼让它流下来,那样眼睛会始终像朦着一层水一样楚楚动人,眼神也更加清澈。泪水流下来也不能擦,就让它顺着脸庞一直往下,有些泪会一颗一颗在下巴那里滴答落下去,有的泪会顺着脖颈洇湿一点点衣领,这样的落泪的法子最能牵动人心,纪恒每次看了都会来帮她擦。
清涕也可以流一点,说明你哭的真的很伤心,但是这个你流了之后就得立刻用手绢擦干净,因为挂着泪水的脸会好看,挂着鼻涕的脸肯定不好看,而且当你擦完了鼻子后鼻头会微红,小鹿一样的样子最招人疼。
哭声也不能太大,太大了不是哭丧就是泼妇闹街,会招人厌恶。但是也不能太小或者不出声,否则很有可能就白哭了,因为纪恒又不是天天盯着她的脸看她哭了没有,要发出声音能让他听到。最好的哭声是那种像是故意忍着的啜泣,抽抽噎噎的一声声悲泣跟那戏曲调子似的,听得人闻之落泪。
纪恒反正最吃这套。
叶苏一边嘤嘤地哭,一边偷偷地观察这些人。
他们好像都呆了,特别是那个刚刚骂过她的男人,嘴巴大得能塞下两个鸡蛋。
就这样,这个演了几部偶像剧都没有在娱乐圈的汪洋里激起过超过一滴眼泪花大小的水花,如今只能靠家里给的钱带资进组才能在当红小花杨以澄主演的宫廷偶像剧里演个女三的十八线叶苏,头一回演了一场哭戏一条过。
叶苏哭完了那一场,用了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才搞清楚了一个事实——她的魂好像,穿越到了一个未来人的身上。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叶苏,除了年龄比她大一点儿,连长相都跟她一模一样。
原主是个女演员,用叶苏的话来说就是个“女戏子。”叶苏最开始知道自己的灵魂阴差阳错跑到了一个未来女戏子的身上的时候一度十分难以接受,女戏子多卑贱的身份啊,还不如她在纪府当个妾呢。
但是过了一阵儿,她又慢慢发现了不一样,因为这里的人好像都很想当戏子,每天有好多人挤破了头要来在她后面扮个宫女。这里的戏子中最大的是杨以澄,走到哪儿都有一群人乌泱泱围着,除了扮戏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跟别人说,平时出现在组里不是照镜子就是玩手机,第一面就把她骂得狗血喷头的周导却连一句重话都不跟杨以澄说。
叶苏发觉自己在戏子界的地位比那些演宫女的人好点儿,因为她说的词还挺多,休息的时候坐的是椅子,而且还有个助理叫肖雨。
有人在后面嚼舌说她是给剧组塞了很多钱才能演女三号的,叫做“带资进组”。
这虽然是原主的事,但叶苏作为这句身体现有的主人也还是不乐意,她走到那几个演小宫女人身前,下巴抬的高高,像以前在纪府训那几个新来的妾一样:“我就是塞钱才演了女三,有本事,你们也可以拿钱塞一个去啊?”
语气等同于“老爷就是爱宿在我这儿,有本事,你们把他哄过去啊?”
做着明星梦每天挤八人间出租屋的“小宫女”们作鸟兽状散。
从那以后,《长歌》剧组的人都在传那个十八线叶苏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光演技像跟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穿越阴阳交了朋友似的突飞猛进,以前每天见她不是在自拍就是在打游戏,现在竟然发现她在跟助理对剧本。
是不是她那在国外做生意的爸妈突然破产了,以后带不起资进不了剧组了?
叶苏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很无奈,天知道她翻开原主“戏本子”时有多惊悚,新得跟才印出来一样,比杨以澄脸上每天化两个小时的底妆还干净。
当妾的时候她当的尽职尽责,纪恒出去采买的时候就跟其他女人一起玩玩儿宅斗,你给我使个绊子我给你下个套。纪恒一回来的时候一屋子女人就各展神通使尽浑身解数要把他拐进各自的房中。
现在她莫名其妙被不知是哪一路的神仙扔到这个世界来当了个戏子,一不要她每天暗地里勾心斗角明面上装模作样算计纪恒其他的莺莺燕燕,二不要她夜里明明累的腰都快断了还要应付纪恒那她恨的牙痒痒的“好兴致”,每天就是做做戏,她还能不好好做吗?
叶苏觉得不枉她那天特意坐了半天的轿子又爬了半天的山路跑到云山寺去拜佛许愿。
她还捐了比她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还多的香火钱呢。
只是这个愿望嘛,神仙佛祖给她实现得有点岔子。
因为她当时是对着送子观音的金身许的愿——
求娘娘保佑我,我要给纪恒生一个,哦不,两个,嗯,也不对……
她双手合十,跪在送子观音面前许了个十分虔诚的愿望:
求娘娘保佑我,我要给纪恒生至少三个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非种马非种马!!!
因为现在都只是在以叶苏的视角看问题。
后文会有小惊喜。
第3章 第三道光
叶苏抱着盒饭叹了口气。
肯定是送子观音都觉得纪恒这辈子娶再多的妾都生不出儿子,可是又收了她那么多的香火钱不好意思驳回她的愿望,于是便在她下山的时候推了她一把把她推下山崖,掉到了现在的这个世界。
大梁朝的叶苏跌下山崖的时候刚十九岁,嫁给纪恒五年。
二十一世纪的叶苏年龄还要大一点,却从娘胎里单身到现在。
肖雨都说了,这里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圈子里的女人,四十岁不结婚的多的是,更别说她问的十四岁,在这里要是谁敢娶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做媳妇,那是要被关进监狱里的。
监狱就是大牢的意思,叶苏想了一阵才明白。
她小时候去过大牢,去见她喝酒闹事后杀了人的酒鬼父亲最后一面。
叶苏的娘是个青楼的妓子,从良跟了她爹一阵子后又开始嫌弃她爹太没本事赚不到钱,生了她后便又跑回青楼干老本行去了。
自己的娘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爹爹又总是在喝酒不管她,叶苏从小便吃百家饭长大,陈家蹭一口李家讨一勺,练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爹爹临走的时候声泪涕下地把她托付给她的亲姑姑照顾,姑姑收了她爹最后的一点酒钱后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哪知道牵着她的手一走出牢门后就把她给卖了。姑姑在她面前把卖她得来的银子数的哗啦啦地响,最后却连她想吃的一根糖葫芦都没舍得给她买。
十二岁的叶苏被倒了好几手,最开始是是去了青楼,叶苏知道青楼是干什么的,因为她小时候别的小孩子都不愿意跟她玩,还拿石子儿砸她,说她娘是青楼里的坏女人,掏光男人钱包的坏女人。
叶苏不想当坏女人,不愿意去青楼,她把脸上涂满了污泥,挤眼歪嘴扮了个又丑又臭的样子。那青楼的老鸨看了她那副样子捏着鼻子瘪着嘴不买她,人贩子带她走出青楼时狠狠啐了她一口,兜兜转转把她卖到了纪府去当丫头。
叶苏至今还记得那人贩子一边掂着手里的银子一边一手摸在她屁股上时的样子,那人贩子笑出一口大黄牙,腥臭的唾沫喷得她满脸都是,“你这丑姑娘可有福啦,纪家那可是皇商,家里的银子就像那河里的水一样哗哗地淌,你就是去纪家当一条狗,这辈子也吃喝不愁喽。”
叶苏进了纪家,她没有看见像河水一样淌的银子,却吃到了她从出生到现在最好吃的一顿饭,具体吃了什么她已经忘了,她只记得那天晚上她肚子被整整撑大了一圈儿,后来才知道,那还是纪家下人里最差的饭菜。
叶苏被分到了伙房烧火帮工。她年纪虽小,但是却勤快,该她做的不该她做的她都乐意去帮一把,嘴上更是甜的像抹了蜜一般,一口一个哥哥婶婶地叫。伙房里的婆子伙夫都喜欢她,经常悄悄把主子们吃完的剩饭带给她吃。
叶苏经常是一边狼吞虎咽着那些只动了一筷子就被扔掉的好菜心里一边骂,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糟蹋粮食,下辈子肯定要被饿死。
后来她还学了个词儿,说这样的举动还可以叫做“暴殄天物”——是那杀千刀的教她的。
而且她还嫁给了那个杀千刀的。
事情是这样的,某一天纪家的大小姐纪茹不知起了什么兴致要到伙房来烧菜,伙房的婆子便让叶苏上去伺候好好表现表现,她还小,说不定这回把主子伺候高兴了以后可以调到内院去伺候。
纪茹一见到正抱着一堆柴火的叶苏便把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翻来覆去打量了个遍,菜还没开始烧呢,当即就决定要把这丫头收了给自己的弟弟纪恒做妾。
叶苏记得那理由,好像是因为她的面相骨骼生得是纪茹所见之人中最端正的,身形又匀称,这样的女人好生养。
十四岁的叶苏一块红布蒙着头就被抬进了十九岁的纪恒床上,那一夜她哭哭啼啼,他手足无措,混乱过后她就由一个烧火丫头一跃变成了半个主子。
她当妾当了五年。
这五年里变动很大,纪老爷病重,便想让少爷纪恒娶个妻来冲喜,本来都说订好了是王家的小姐,哪知道成亲前一天王家小姐竟然跟府上一个默默无闻的家丁私奔了,私奔途中遇到山贼两个人被双双撕票。
喜没冲成,纪老爷没过多久便死了,纪恒年纪轻轻就成了纪家新一任的老爷,继承了纪家流水一般的银子和生意。
又一年,大纪恒十岁的姐姐纪茹把她那想要纳妾的夫君给休了,重新搬回了纪家住,带着一个儿子。
叶苏看到纪茹抱着儿子昂首挺胸地回纪家的时候十分感慨,你自己的弟弟纳了那么多妾,你怎么不让我们都把他给休了。
此时纪恒的妾在吃饭的时候已经能坐满一桌了。这些妾有的是老老爷给他挑的,有的是纪茹给他选的,还有的是他在一堆姑娘里随手指的。
纪恒正式接管纪府的家业后便开始变得很忙,经常要去全国各地采买,一年到头大约只有一半的时间会待在府里。
纪恒不在的时候,她们那坐一桌子的妾便互相给对方使绊子,你害了我我污蔑了你,说不清楚了便去找纪茹告状。
纪恒没有正妻,他走的期间家里的大小事都是纪茹在管。
纪恒在的时候,她们那些妾便都顾不上争斗,各自都尽心打扮描眉画眼攒足了力一心想把纪恒吸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