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你永远带着云淡风轻的笑。
张家今日大婚,娶的是当朝皇后胞妹,十里长街铺着红毯,家家户户大红灯笼高高挂。
张家上下一夜未眠,清点最后事宜,安静的夜晚,下人来来回回急匆匆的步伐,没有多余的声音。
“恭请小姐换装。”
凝霜放下手中的书卷,愣了一会才忆起。是了,今日她就嫁人了。
“小姐,可是起了?”夏萤立在屏风外,轻声问道。
“起了,叫进来吧。”凝霜侧首,望着屏风外那个不甚清晰的身影,低声道。
夏萤答了一声“是”。
转过身打开房门,整整齐齐两列丫鬟端着东西,鱼贯而入迈进门槛,手脚麻利的伺候凝霜梳洗。
完毕,夏萤走在屏风外抬手,轻轻击掌两下。
另两列丫鬟,端着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珠钗首饰,再次迈了进来。
上完妆,凝霜抬眸朝着铜镜中望去,正好看见铜镜里母亲的身影立在身后。
慌忙起身,伸手扶了扶压在头顶的凤冠,转过杌子走了过去,正屈膝准备行礼。
安氏上前一步,扶住她胳膊,叹道:“莫要折了喜服,今日免了吧。”
凝霜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心思,柔声道:“母亲,今日霜儿要走了。”
安氏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点点头:“去吧,日后你要学着持家,莫再耍性子。终究是嫁了人了,比不得做小姐的时候。”
凝霜咬了咬牙。
在外人眼中,这个母亲还在担心,爱耍小性子的自己,唯恐去了夫家不能隐忍,不能跟夫君相敬如宾。
她想了想,要不要酝酿着情绪,挤几滴眼泪?
“夫人,张家来人了。”屏风外,小厮的话打断了母女谈话。
安氏闻言,再深深望了一眼凝霜,抬手理了理仪容,转过屏风去了前厅。
接着鞭炮声,敲锣打鼓声,响了足足半个时辰,迎亲队伍才接了新娘子走在街上。
又一路吹吹打打走了一个时辰,直到落轿,跨了火盆,拜了天地,最后被送入喜房。
凝霜依旧没有从母亲的话里清醒过来,心里有什么情绪仍旧堵在那里,不上不下。
“果然新娘子最美。”
下一刻,盖头被人从外面猛地一把掀起。
一张眉清目秀的笑脸,喜滋滋出现在凝霜面前。
大红盖头挂着凤冠,扯着了头皮,令她吃了痛。
凝霜微微蹙眉,凝眸望着面前,那个一身蓝衣的小姑娘,心里带了些许不满,不悦道:“你是谁?”
小姑娘伸出一只手,抵在下唇边:“咦?你嫁给张家大公子,却不知我是谁?”
凝霜眯了眯眼,暗道:大喜之日能摸进喜房,还如此放肆掀新娘盖头。
这样的人若是个寻常身份,怕是该拖出去活活打死,那是都不为过的。
夏萤推门而入,看见凝霜的盖头在一个蓝衣小姑娘手中,面色不禁白了一白。
脚下快走两步,一把夺回盖头,重新盖在凝霜头上。
“四小姐,今日是大婚,少夫人的盖头,是除了夫君任何人都不能掀的。奴婢带您出去吧。”夏萤虽然恭敬,声音却有些冷。
“我不,我要在这陪着新娘子。”蓝衣小姑娘有点无理取闹,一转身坐在凝霜身边,
夏萤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她没想到这是个胆大的,趁着自己去办事,偷偷摸摸摸了进来,还敢掀小姐盖头。
夏萤暗暗咬了咬牙,又想了想:既然自己请不动,那就换个能请的动得来!
思及至此,躬身对着蓝衣小姑娘施了一礼,转身一脚迈出了门槛,顺带关了门。
蓝衣小姑娘见着她知难而退,心中说不上有多欢喜,漫步来到桌前,拿起苹果咬了一口。
恩,真甜。
“你隔着这么厚盖头,不嫌闷吗?”
凝霜在盖头下翻了个白眼,板板正正的回道:“张小姐,这是规矩。”
“规矩还不是人定的?你派个人门口站着,等他来了再盖上也不迟。还是掀了吧,这样同你说话也不方便。”说完,伸手就要去扯。
凝霜隔着盖头,瞧着她模模糊糊冲过来的人影,不禁吃了一惊,僵着脖子把身子往后仰了仰。
盖头下那张脸,虽然描绘着精致的妆容,此时正拧眉不悦,朱唇轻启正欲发作。
门外,一声厉声喝道:“笛儿,你给我出来!”
闻言,蓝衣小姑娘手下一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放弃了盖头,小声在凝霜耳边道:“嫂嫂,你等我回头找你玩啊。”
凝霜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她只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立刻又被人关上了。
瞬间,屋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桌上的红烛一滴一滴落着蜡,外面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吵杂声不绝于耳。
管事婆子的指挥声,仆人们匆忙的脚步声,敲锣打鼓的喜悦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凝霜昏昏欲睡的有些坐不稳,身子有些晃,晃着晃着就朝前倒去。
眼看就要倒下,一只手臂将她环住,轻轻的搂在怀中。
第二天凝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头跟凤冠已经拆下来,安静的躺在桌上。
但自己几时睡下,甚至几时拆妆的,却丝毫没有印象。她何时睡得这样沉过?
再看看身边,似乎又没有别人睡过的痕迹,发生了什么?
“小姐可是醒了?”夏萤立在门外,轻声问道。
凝霜回过神,张口唤夏萤进来,从床边落下脚来。
一位绿衣的丫鬟上前,扶着凝霜的脚,将鞋子套了上去,手脚麻利的提了鞋跟。
凝霜伸手,接了另一绿衣丫鬟端上的一盏温茶,揭开盖碗,撩了撩碗中茶汤中浮着的茶叶:“我怎么睡下了?”
低头嘬了一口含在口中,抬手掩在面前挡了挡,茶水在口中转了两圈。
“昨晚大少爷喝的实在太晚,来的时候浑身酒气。奴婢想叫醒您,少爷不许,让我下去不必伺候。”夏萤手上捧着一套新衣,搁在床边回道。
凝霜再次接过一盏热茶,低头饮了两口润了润嗓子,点点头:“先梳洗吧。”
“少夫人,夫人派人传话,请您去正厅。”门外,一个绿衣丫鬟低头走了进来。
凝霜自己拿起一支耳坠,摸着往耳朵上戳:“去回话。省得了,待会同大少爷一同去。”
“这……传话的说,大少爷同老爷天没亮就出门了,夫人的意思是……是唤您自己一个人去前厅。”小丫鬟缩了缩脖子,回话声渐渐小了下去。
铜镜里,凝霜眉间一冷。
出去了?
昨晚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天没亮又出去了?
凝霜不解,从嫁进门到现在还没见到自己的夫君,入门后第一盏茶是要自己一个人去敬,这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