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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能不熟悉?这样子的声音她可都听了四十年了。
    “是,娘娘。”
    悉悉索索的衣料声响,两个宫婢已经走远了。
    季凌霄透过丛木的缝隙偷偷朝外看去,自然而然就看到了令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张脸,当年李琼与她耳鬓厮磨时曾对她说他爱极了她身上那股盛世风流的劲儿,季凌霄至今也没有弄懂那是一股什么劲儿,如今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季凌霄”怎么看怎么有些古怪。
    “咳咳。”
    “季凌霄”背对着季凌霄张开双臂,就像是要唱一出大戏。
    “嗨,大家好,欢迎我的直播间,我是晋江直播的主播杜景兰,大家看我今天是不是不一样了?当当当——”
    杜景兰?
    季凌霄捏紧了手指。
    她眼看着另一个自己挂着甜蜜的笑容转了一个圈,朝着虚空自言自语:“我现在这具身体你们猜猜看是谁的?没错,就是大周唯一的女帝季凌霄的。”
    “季凌霄”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胸口轻轻划过,笑眯眯道:“我现在穿成了季凌霄,大家不给我刷个666吗?”
    季凌霄一开始觉得这位像是得了失心疯,然而,听了她的话又觉得她还是很有逻辑的,只是不明白她说的有些话的意思。
    “……上回穿越用的是自己的壳子,原本都干掉了女帝,谁知道竟然被史书中第一美男子给干掉了。”“季凌霄”捂着脸假哭了几声,又立刻放下了手,笑嘻嘻道:“不过,没有关系啊,就像女帝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确实对李明珏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是,当时又没有别人在场,这个人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更奇怪的是,上辈子她身边的宫女,靠着她一手扶持上位的杜景兰又如何进入了她的身体里成了她?
    “这回我穿进了女帝的身体,自然就要按照女帝走过的路走上一遍,看自己是不是也能成为一代女帝,嗯,回头我就将直播间名字改为女帝直播间。”
    “季凌霄”又搔首弄姿了一番,才笑嘻嘻道:“现在是大周的永清八年,学过历史的都知道,现在的皇帝是那个喜欢养马的李琼,当然了,大周奇奇怪怪的皇帝多了去,他根本就不算什么,不过,季凌霄也就是咱们女帝的起居录上曾经记录了一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李琼不是喜欢养马,而是喜欢当马,嘿嘿,咱们都懂的。”
    躲在草丛里季凌霄更加惊奇了,她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起居注……她有说过吗?
    “呀,你们好污啊!”“季凌霄”似乎看到了什么,捂着脸跺了跺脚,转而又笑嘻嘻道:“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让你们看到的。”
    她拍了拍自己高耸的胸脯,笑嘻嘻道:“毕竟我现在用的是被后世称作‘人行行走春~药’的女帝季凌霄身体,对着这样一张脸难道李琼还硬不起来吗?”
    季凌霄差点喷笑出来,她有这么夸张吗?
    “再提醒一下,女帝直播间是有分级制度的直播间,请未满十八周岁的小伙伴自觉退出去,否则被网警抓住是要封号和降低信用额度的。”
    “你们说偏差……啊,是有些偏差,可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李琼并没有作出什么努力,我现在都怀疑后世说两人是真爱到底是不是真的了。我现在的地位可都是我手拿着女帝当初的攻略拼出来,可是就是升不上贵妃,如果有小伙伴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请发弹幕告诉我一声,我会给福利的哟!”
    杜景兰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季凌霄过了好久才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她一边摘着身上的叶子和草屑,一边想着刚才的所见所闻,真比黄粱梦、烂柯人还要来的离奇古怪。
    如果杜景兰说的是真的,那她死后,李明珏又是出于什么心思杀了杜景兰的呢?
    季凌霄笑了笑,她突然对李明珏怀有了巨大的期待。
    刚刚听杜景兰说着杀人与被杀的话题,居然还能加以调笑丝毫不在意,即便她曾做过执掌生杀大权的皇帝,也未曾对人命如此轻贱,杜景兰的言行实在令人背脊生凉,就好像所有人都是泥塑的人偶,能够任由她摆布一般。
    还有她那种天然的高高在上感……上辈子季凌霄还以为她是从官家女变成了宫婢而无法脱离身份的束缚所造成,现在想来她简直是将自己当作了神。
    神吗?
    季凌霄轻笑一声,明明朕才是天命所归,如若不然她也不会夺舍了。
    然而,今日的朕不也是夺舍吗?真正的李神爱又在何处?
    她打量着自己这一双看上去就是养尊处优、惯善风月的手,慢慢握紧了。
    也罢,等她回头为李神爱烧些香烛,若李神爱在天有灵,就保佑她多得几个美人,毕竟用的是她的身子,她也不亏了。
    ……杜景兰这人所依仗的也不过是她口中的史书和起居注而已,她没有得到李琼的帮助,没有成为贵妃的原因很简单——她并没有成为李琼的合谋者。
    当年她父亲被查出与废太子谋反的证据,他们一家男的流放岭南,女的充入宫奴,她在掖庭洗了四年的衣服才找到机会“偶遇”了当时还是晋王的李琼。
    当年她才十岁,李琼却已十八,而李琼的两个哥哥,一个被废了太子之位,莫名其妙死在了牢里;一个则被贬为庶民,永生永世不得入京。他成了皇后唯一的嫡子,却放着许多讨好他的人不理,唯独喜欢跟一个孤苦无依的浣衣小宫奴玩耍,杜景兰真的知道为什么吗?
    季凌霄眯着眼睛对着熏人欲醉的天光笑了起来。
    杜景兰看上去就像是个从未吃过苦的大小姐,她真的懂季凌霄和李琼之间的纠葛吗?
    那绝非是什么真爱,那只是两个一身伤痛的人互相舔舐而已,就像她虽然知道李琼有喜欢当马的怪癖,却不知道他这怪癖有多深,看杜景兰这样,李琼似乎还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件事,若是她先提起了这件被李琼瞒的紧紧的事情,等待她的绝不是李琼的信任,可能是一杯毒酒了。
    李琼在季凌霄面前是懦弱柔软的丈夫,在李神爱面前是宠溺威严的父亲,可在别人面前,他可是称职的皇帝。
    而且,抱歉啊,即便是顶着她的壳子,她也绝不会让开皇帝这个位置的,毕竟,她现在的位置可是距离皇位最近的地方。
    回了东宫后,她立刻找人备马,要去探望两个人——昔日的美人谋士崔歆和有毒的牡丹花信安郡王李明珏。
    啊,想想就是一件美差。
    作者有话要说:  (*^__^*) 这个梗怎么样?要不要刷个666?
    ☆、第四章
    季凌霄用过午膳,便换了身男式圆领长袍,紫衫玉带,头戴珠玉折上巾。
    她横跨高头大马,马蹄哒哒穿街而过,街旁的人都在问这是谁家的风~流郎君。
    沿着皇城大街走一段,向东到了安乐坊,安乐坊中多是皇亲贵胄,依着季凌霄的身份,在这里随便跺两下脚,都可能惊到几个叔叔、侄子什么的。
    昔日她登基后也曾驾临过崔府,不过那时候前呼后拥也用不着她自己找路,如今她翻来覆去地看才找到一座写着崔府的宅邸。
    下马敲门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太女自己敲门实在有些掉价,她怎么就没让几个太监跟着呢?
    不过也罢,她之后还要去做一件不适宜有人陪伴的事情。
    季凌霄正想着一旦开门的人硬让她证明自己是太女该怎么办。
    “吱哟”一声,门被打开了。
    一个小厮看到季凌霄的脸,直接跌了一跤,脑袋撞上朱红色大门发出“嘭”的一声响。
    她咂了咂舌,和颜悦色问道:“你还好吧?”
    那小厮脸一白,连忙往后缩了缩。
    季凌霄直接推开了门,手指往前一探,他接着躲,她执着地要去摸他。
    那小厮死死咬着牙,闭着眼睛,额角的青筋都蹦出来了,就像是被她这么摸一下就会失去什么似的。
    “为什么都这么怕我啊,我难道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季凌霄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突然上前一步,“昂”的一声露出了牙齿,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那小厮瞪大了眼睛,却被扑来的季凌霄弹了一下额头。
    “哎?”他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的皮肤可真白啊,难道是敷了粉?”她借机用手指蹭了蹭他的脸颊,然而,被她蹭过的地方就像是染上了胭脂。
    “殿下。”
    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季凌霄收回了手,笑着回头道:“崔十二。”
    崔歆在博陵崔氏中行十二,以往她与他相熟时,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来人立于萱草琼花前,宛若玉石雕琢而成,以玉为骨,秋水为神,一身玄衣更衬得他面若晴雪,当他抬眼看来的时候,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散漫,只让人觉得这是真名士风度。
    见鬼的真名士风度,他那只是午觉刚睡醒时昏昏沉沉的模样而已。
    现在这个时候,是他最无害的时候。
    季凌霄闷不吭声地走到他的面前,虽然他一副玉山将崩的姿态,可她还得仰着头看他。
    她仰着头,抿着唇,眸光潋滟,笑靥盛着醉人的美酒,“十二……我向你赔罪来了。”
    她探出两根手指,捏住他飘飘荡荡的衣摆,轻轻扯了扯,软声道:“你就原谅我吧,只要原谅我了你就可以回去好好睡觉了。”
    崔歆半垂着眼睛,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又似乎只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他的神志挣扎着,听到了“睡觉”两个字,立刻痛快地“嗯”了一声。
    “你能原谅我那可真是太好了,”季凌霄笑眯眯地腆着脸,牵着他的衣袖往屋子里去,“我带你去睡觉。”
    崔歆懵懂地听从了她的指示。
    季凌霄嘴角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她回过头,朝着还坐在门口的小厮竖起一根手指,手指自唇峰划过。
    小厮一愣,本想叫出声的话语憋回了嗓子里。
    这崔府实际上是博陵崔家为了崔歆专门准备的长安定居点,因为崔歆素来喜静,这偌大的府邸中总共也没有几个下人。
    果然,她领着他回房这一路上没有看到一个不相干的人。
    直到她拉着他在床边坐下,季凌霄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般好运。
    难道老天看她上辈子如此辛劳,这辈子赔偿给她的?
    季凌霄摩拳擦掌。
    然而,稍微一不留神,这崔歆便脑袋一歪朝旁边倒去,她正要去扶,就听“咚”的一声,崔歆这漂亮脑袋瓜子就撞在了床架上。
    她暗道不好,正准备偷偷溜掉,谁知,崔歆连眼睛都没睁开,就道:“站住。”
    季凌霄毫不心虚地坐在他的床上,温声道:“你没事吧?好大的声音呢。”
    崔歆捂着脑袋坐了起来。
    这下子他可算上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他淡淡地瞥了季凌霄一眼,毫不客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跟你请罪的。”
    崔歆笑了一下,宛若一树梨花绽放,“请罪何故请到床上来?殿下的请罪可真有意思。”
    季凌霄四处打量了一番,脸不红气不喘地扯谎,“哦,都是你老说要睡觉,说睡了觉才能原谅我,便硬拉我进来了。”
    他小拇指颤了一下,季凌霄扫了一眼,又立刻像是被博古架上的东西吸引移开了视线。
    “殿下说谎了。”他含着一丝胜券在握的浅笑,仿佛早已经看穿了她。
    如果季凌霄是初识崔歆,还可能被他这副神情唬了过去,然而,实际上,她与他早已相识相知十几年,就差抵足而眠了,就算是他父母也不一定有她了解他。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想要诓人的时候,小拇指会控制不住的微颤,季凌霄一直都是通过这个小动作来辨别他说话的真假。
    “我若是说谎了,也定然是因为崔郎的缘故。”季凌霄睁大了眼睛极力显示出自己的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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