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些东西？”霍文宪却是喊住了她：“写了什么东西？”
“一幅字。”
霍文宪来了兴趣：“哦，你会写毛笔字？”
“嗯，我们小学的时候，老师教过的。后来上了初中就报了个书法的补习班。”
霍文宪不禁笑了：“那把字拿过来，给爷爷看看好不好？”
“爷爷，我很久没练了，你轻点批评啊……”
周源就把书法取了过来，霍庆楠首先摊开一看，“嚯！”了一声。
——字迹翩翩雅致，行文犹如流水，气质平和质朴。是一手堪称完美的簪花小楷！
周源还脸红地指了指一个“雪”字：“这个雨字头，我写的不好。”
霍文宪也是咋舌，这一首字的笔锋结构已经炉火纯青，用笔也很老道。于是问道： “丫头……你以前在苏家怎么练书法的？”
她当然不能说是借了铅笔描的……于是道： “我不是在苏家练的，我是在补习班里面学的。书法老师说了，作字从大不得从小。所以，想要练习小楷，就得从大字开始学起……我学了两年的隶书和行书，就开始临摹赵松雪的汲黯传了……”
“赵松雪？”霍庆楠问道：“这人是谁？怎么没听说过？”
“庆楠，你少钓钓鱼！多读读书！”霍老爷子却是瞪了儿子一眼，没好气道：“连个娃娃都知道赵孟頫号松雪！”
“……”
询问完毕，霍老爷子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孺子可教。”
但是才艺好，书法好，态度好。却不代表一个人的品行就过了关。
来之前他听到了一些风声。说，这个周源是穷山沟沟里出来女孩。周家人骗了苏博青，让女儿在苏家享福了八年，后来被赶了出来。
所以，他必须得搞个清楚。
于是：“周源，你过来。爷爷有话要问你。”
“爷爷您说吧。”
“你是怎么看待苏家人的？”
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凝聚在她身上。
怎么看待的呢？周源只想苦笑。
只怕不是霍爷爷想知道，整个霍家都想知道，她是否恨着苏家。
然而现在，心中只有准备好的谎言：“苏伯伯和苏伯母以前对我很好。但我不是真的林小茹。他们接受了真的林小茹，就等于选择放弃了我。我想啊，他们的做法，肯定有他们的理由。只是我还小，还不明白大人的道理。”
霍文宪却是叹了一口气。
这样复杂的问题，摆在大人的面前，大人都解决不了！何况是这么一个小女孩？她说不知道。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问道：“你恨不恨苏博青把你赶走？恨不恨林小茹？”
“苏伯伯好歹是我的养父……我没办法去恨。至于林小茹……其实是我对不起林小茹。我真的很想对她道歉。”
周源已经语带哽咽。
“哦，你觉得对不起林小茹？”
霍文宪却是另眼相看了。周源不恨苏博青，这没什么意外，毕竟是养父之恩。但周源不恨林小茹，还觉得对不起林小茹，这就比较难得了。
——这孩子有一颗通情达理的心，可以原谅命运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
但是——
她会不会在说谎？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霍文宪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不相信，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女孩，居然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所以，拉过了小女孩的手，语重心长道：“周源，爷爷知道，以前你受了很多的委屈。但是以后住在霍家，就没人会欺负你了。”顿了顿，却是慈祥地问道：“孩子，你还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跟爷爷提。爷爷一定会帮你的忙。”
周源眼眶一热，就哭了出来——
“爷爷，伯父，伯母……我想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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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 预言
事实证明，霍老爷子开口说话最管用。
没过几天，周源的户口就办好了。等到下学期九月份开学，她就可以去一中报到了。
霍庆楠办妥了养女的户口，很是得意。自以为做了一件大善事，就有意无意放出了消息，说家里多了个养女，名字叫周源，性格怎么怎么乖巧懂事。
当天，苏博青就听到了这话。气的他呀，回到家里就朝老婆发了火——
“周源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她怎么能当霍庆楠的养女？！”
妻子冯丽娇倒不意外。当初周源的身世暴露，她就预言周源这丫头娇生惯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猜中了结局，就得意道：“我就说，周源过惯了好日子，那是赖也要赖在城里的。哪里有回老家过穷日子的道理？！”
“她和她爸妈一样，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苏博青越想越气，更是感觉，养女当初的乖巧懂事全部是假的！
她能有如此心机进入霍家，那么欺骗他们冒充林小茹来享福，岂不是轻而易举？！
他心烦意乱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话筒：“不行，我得打个电话给霍庆楠！”
电话很快就响了。
霍庆楠的脾气倒是挺好的：“苏老弟，你有七八年没打过这个号码了吧？怎么，今天是刮了什么风，居然接到了你的电话？！”
“霍庆楠！你少来这一套！周源怎么到了你家去了？！”
霍庆楠提高了嗓音：“苏老弟，你这件事做的就不对了啊。人家小姑娘大好的前途，你平白无故毁了人家做什么？！她做错了什么了，你要把她给逼上绝路？！”
“你知不知道她的父亲是个诈骗犯？！”
霍庆楠打断了他：“周源她的父母是她父母的事情！要谈起来，我说苏老弟，你父母也不咋地道。你爸不是集资赌博坐过牢吗？！怎么，你爸集资赌博还是你教的吗？！”
苏博青哑口无言——没错，他父亲因为赌博坐过牢的。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父亲的堕落，所以苏家欠了一屁股赌债，才逼得他一个大学生下海经商的。虽然，他现在是个成功的商人，可是父亲的污点一直挥散不去。
苏博青想了想，实在无话可说，他就一把挂了电话，缓了缓这急躁的性子。
冯丽娇拉住了丈夫：“这霍庆楠怎么说的？”
“他们一家是铁了心收养周源。”
“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博青更没好气道：“什么怎么办？！他爱花钱养谁就养谁！只要他将来不后悔！”
冯丽娇叹息一声。看样子，这件事也就只能这么算了。但是：“小茹她还不知道这件事，要不然，咱们先瞒着小茹好了。”
“好，先不告诉林丫头。”
苏博青知道，养女很害怕周源。当初小茹一进门，他和妻子也就达成了协议：林小茹和周源只能留下来一个。
只不过，他们的选择都是林小茹。
至于周源，她的出现本来就是个错误。是她那骗子一家人，撺掇她过来苏家享福的！还骗了他家二十多万的家产！以及……
骗了他们独生子苏楷的感情。
另一方面——
挂了电话，霍庆楠今天心情不错，他被苏博青用仁义道德压了十几年。眼下，终于轮到他来指责苏博青不是个东西了。
晚上，夫妻两个晚上谈话。提到苏博青的时候，霍庆楠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苏博青就是个伪君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圣人？！我呸！也不看看他怎么对周源的！”
何梅香瞪了丈夫一眼，她没空诽谤苏博青，却是关心另外一件事：这个养女的将来怎么办？！虽然名义上霍家收养了周源，但实际上，他们根本没办理收养证。就是将来，他们都不可能给她什么资源的，只能靠她自己努力了。
老爷子临走前还说了，养女养可以养。但也要注意一下“相处”的尺度。
第一，要让她明白，霍家不是她自己家。将来还是要出去的，不可能霍家养她一辈子的。
第二，孙子霍昀和周源从小认识。两个晚辈相处，也得注意影响。
这话说得太明白不过了：就周源这种“骗子家庭”“贫农三代”出生的女孩。再怎么乖巧懂事，也需要提防着点。
因为将来周源长大了，她不可能得到霍家任何的财产继承权，也不能和霍昀有任何瓜葛。这就是老爷子允许他们收养周源的条件。
总而言之，养女越是乖巧懂事，越发显得……错生在了人家。
想到这里，何梅香叹了一口气，当初要是生个二胎就好了。二胎要个女孩，也一定像周源这么乖巧懂事可爱的……
“都是你！当初我说超生就超生，要个女儿不就好了？！现在我们都大了，经济条件再好，想要个女儿也要不起来了！”
霍庆楠就把老婆搂在了怀里：“阿香，消消气。这养女儿也是养大才懂事。小时候讨嫌！不懂事！你为小昀操心都操白了头，再来个女儿哪受得了？！”
何梅香想想也是。
这不，到了周五，那个全家人的小讨债鬼回来了。
周源站在厨房里，就听到门口的“少爷”声此起彼伏了。然后，有个很大的嗓门问：“妈，周源呢？怎么不过来接我？”
何梅香不高兴了：“儿子，你回来怎么不先问妈啊？”
“您老人家不是站在这里的吗？周源呢？”
“厨房里头。”
霍昀就头也不回地往厨房里头钻。
“周源。”
——少年倚墙而靠，一米八五的个子，搭配上英俊的双睫，立体又深邃的面孔，显得格外的帅气逼人。
但周源提着菜刀转过身来，面无表情道：“干嘛？我在烧饭。”
“什么东西，烧的这么香？”
“可乐鸡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