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话,她没说。
沈辞只愣愣的望着他,不置一词,久久后,他“呵”的轻声一笑,似自嘲一般,随即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拱手作了个揖,郑重的道:“微臣当初奉命为皇上治病,既然皇上的毒已解,微臣的任务已完,自此刻,特请辞,望太后娘娘批准。”
“······”
凤鸾之有些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沈辞头也不抬,仍旧保持着作揖的姿势,恭恭敬敬的道:“微臣记得,世人对当朝太后凤鸾之的评价多是谦懿成姿、有百龙之智之类的,该不会听不懂微臣的话吧?”
话语里含了多少赌气的成分,俩人都心知肚明。
谁料凤鸾之也来了大小姐脾气,直接甩了一句:“腿长在你身上,我可管不着。”说罢后直接伸手大力的推开了沈辞,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甩上自己的房门后,气的更是用力的踢翻了圆桌旁的木椅。
“要走就走,我们是什么关系,根本用不着打招呼。”
“有什么神气的?还技术好?抱歉,根本不记得。”
“假模假样的,气死我的了。”
“神经病,我现在若是能离开,哪里会不走?我人都是你······”
骂到此,凤鸾之声音徒然一顿,瞬间似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叹了口气后才坐了下来,气不顺的反复吐了几口气才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许是昨夜被他折腾的狠,她现在乏的紧。
她的药效早就解了,所以天蒙蒙亮时,沈辞将她压在身·下,又是亲又是摸的,又是·····折腾够了,又抱着她去洗澡,其实她都知道,只是太羞耻,只好佯装一直睡着。
此刻,她倒是真真切切的想要睡上觉,兴许醒了,沈辞的小脾气也就好了。
这一觉睡的久,整整两个时辰,醒来时,已经午后。
凤鸾之在榻上静静的赖了一会儿才起身。
待她推开房门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沈辞已经离开了。
“什么时候走的?”凤鸾之的脸色不好,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凤翎瞧出了一些门道,也知晓俩人之间定是有些什么,不然,以沈辞凡是都不放在心上的性格,他还真不信他能放下京城的逍遥日子,孤身前来营救凤鸾之。
只是俩人看起来剑拔弩张的,谁都不肯说,他也不好问。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他边说着边注意着凤鸾之的神情,“这一次随我一同前来的,还有沈大人的表妹,听说是他未过门的娘子,特意前来接他回家成亲的······”
话说到一半便被凤鸾之开口打断。
“谁?”凤鸾之侧身看向凤翎的动作有些大,宽大的袖袍直接扫过身前桌面上的茶盅,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一股脑的洒在了她的手背上。
“嘶。”凤鸾之瞬间抽回手,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泛红,大有脱皮的架势。
“怎么样?快给哥哥瞧瞧。”凤翎紧张的立刻站起身去抓凤鸾之的手,放在唇下吹了吹,又冲着门外喊道:“拿瓶烫伤膏来,快点。”
凤鸾之由着他摆弄,噘着嘴巴,可怜巴巴的问:“所以,沈辞带着他未过门的娘子走了,是么?”
“嗯。”凤翎随意应下,仍旧专心的给凤鸾之吹着手,没过一会儿,突然听到几声抽泣声,抬头时,凤鸾之已泪流满面。
凤翎急了:“安儿,怎么还哭了呢?”
“哥,我疼~”说着,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更是止不住。
☆、偷吧
凤鸾之在原地等了足足两天, 明知慕言下落不明,留在此地实属冒险, 可她就是觉得,就算沈辞再生气,也不该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掉, 这样做太没担当。
事实证明,沈辞确实没担当。
别说告别,连封书信都未曾派人送来。
“王八蛋,最好躲在你的龟巢里一辈子。”凤鸾之狠狠的骂道, 刚收到的密函被她用力过猛的拇指戳出了一个窟窿。“别让我再见到你!”
凤翎:“······”
“安儿, 皇上可是说了什么?”
“啊?”凤鸾之有些呆愣的抬起头,无辜的面孔, 目光对视上凤翎探究的眼神以及紧蹙的眉心,这才后知后觉的下意识问出:“我说了什么么?”
莫不是把心里想的话都骂了出来?
凤翎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你···骂人了!”
凤鸾之闻言, 脸色唰的一下红了, 她黑漆漆的眼珠子左右转了转, 尴尬的咧嘴一笑,忙转移话题,问:“皇上说顾祥贺抵死不认, 更有太皇太后威逼着他放人,我们得抓紧回去,他一人在,我不放心。”
“嗯!”凤翎慢慢站起身, “前日就该走,奈何你脾胃一直痛。我已命人寻了位善做药膳的厨子,一路有他照看你的饮食,我也能放心些。”
“······”
那叫一个臊。
紧赶慢赶,大军行至了整八天,才进了京。
此时已是夏末,因着京都地处北方,所以夜晚的凉风吹来,撩起车帘子的一角,冷风灌入,竟也冻的哆嗦。
是时,凤鸾之特别想喝一杯李记豆店的甜豆浆暖暖胃。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吩咐了。
已经进了城,不怕耽搁这一半刻的功夫了。
“哥,你尝尝,特别香浓。”凤鸾之将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乳白色豆浆推到了他跟前,脸上的表情亦如这一路来一样的寡淡,看不出是喜是悲。
凤翎不是个会聊天的人,可瞧见妹妹一路上都是闷闷不乐,甚至有些魂不守舍,便想说些转移她的注意力。
“安儿,虽然秦王逃到了南晋,但是南晋跟西唐此刻也闹的厉害,怕是一时三刻都无暇东顾,想必他也会安生些时日。”
“嗯。”
“朝内诸多秦王派系的老臣,听闻顾祥贺被关入天牢,秦王又逃窜到了南晋,为今只剩下太皇太后一人苦苦相撑,遂都举了白旗,要么解甲归田,要么投靠了父亲。”
凤鸾之抿了一小口豆浆,点了点头,“好事。”
见凤鸾之一直兴致不高,凤翎便也不再多说,安安静静的喝完豆浆,准备起身回去之际,不想竟遇到了熟人。
“沈辞?”凤翎不确定的唤了一声,见来人转过头来正面对着他,一双滟涟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笑的如沐吹风,不是沈辞还能是谁?
“还真的是你,不是为了回家成亲连官都不做了么,怎又回来了?”
沈辞笑眯眯的道:“是要回家成亲的,奈何娇妻说喜爱京城的美食,遂又带她回来了,准备待些时日再回去,反正婚期定在两月后,来得及。”
站在他身后侧的‘小娇妻’羞答答的垂着头,伸手轻轻扯了扯沈辞的袖子,娇滴滴的唤了声“表哥。”
离沈辞五步开外的凤鸾之见状,藏于宽袖下的柔荑紧握成拳,半长的涂着樱花粉色的蔻丹指甲深深的扣在掌心之中,似是要撕裂皮肉一般。面上仍旧装作不在意,只是出口的话,明显带着挑衅的成分。
“哀家是摆设不成,难不成沈大人成了亲,礼数都忘了?”
沈辞这才将目光看向凤鸾之,一副惊讶状,连忙抱拳,道:“草民不识,来人竟是太后娘娘。”
不识个鬼,装什么大尾巴狼?
江夏见状,也随着沈辞一同施礼,小声道:“奴家江夏见过太后娘娘。”随后竟也学着沈辞的模样,不等凤鸾之免礼便也起了身。
“放肆。”凤鸾之冷喝一声,“你爹你娘你表哥没教过你礼数么?哀家何曾说过让你起身了?”
凤翎:“······”
安儿向来不在乎这些虚礼,今儿怎还因此发起脾气了?
江夏被吓的一抖,愣了一瞬,脑子还算活络,仰头看着凤鸾之,不卑不亢的道:“表哥不是也没得了赦免便起身了。”
“沈辞有功名在身,是皇上的老师,你算个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竟敢与哀家顶嘴?”
凤鸾之明知不该这般讲话,有失她的身份,也平白让人捡了笑话,奈何脾气怎的都压不住。
江夏睫毛轻轻颤了颤,可怜兮兮的仰头望向沈辞,娇弱的喊了声:“表哥~”言罢,还将手塞进了沈辞的手中。
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模样。
沈辞将目光从凤鸾之的脸上移开,侧眸,看了江夏一眼,虽是眉眼含笑,可双眸中的笑意明显带着几分森寒,他忽而矮身,凑近江夏的耳畔,用只有俩人听得见的声音轻声道:“别表哥表哥叫的那么亲热,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公子我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且还是聪明的女人,你若再敢忤逆我媳妇,气坏了她,公子我便把你大卸八块喂狗,懂否?”
江夏身子微微一颤,眼泪立刻盈满了眼眶,默默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还未等她下跪施礼,凤鸾之已气哼哼的走了过来,似一阵风,猛的蹿到沈辞跟前,路过他身边时,突然下了黑手,照着他的小腿狠狠的踢了一脚,最后也不管他是不是疼的坐在了地上,掌心带风似的拉开了马车帘子,一个跨步钻了进去。
“回宫!”
凤翎:“·······”
他往沈辞跟前进了一步,摸了摸鼻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道:“有空来家里坐啊!”
慕凉傾得知凤鸾之回了未央宫,忙扔下手中的卷宗一路小跑了过去。
也不等人通传,直接闯了进去,张开双臂直奔凤鸾之怀里去。
“娘~”
凤鸾之被他撞的险些摔在地上。
“娘,孩儿好想你啊。”慕凉傾将头埋在她的腰腹上,似撒娇一般小声哼唧着。
凤鸾之有些错愣,她与慕凉傾的关系,顶多称得上是和平共处,若说关系最好的那一段时日,八成就是逃难的那些日子。
她疑惑的,一手搭在他的肩头上,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道:“傾儿长高了。”
“娘~”慕凉傾又喊了一声,声音里有浓重的鼻音,好像哭了似的。
这倒让凤鸾之更是不解,她推开慕凉傾,随即弯腰,半蹲着,保持着与他一齐的高度,见他红了的眼眶,随即又大颗掉下的泪,不禁有些心疼。
抬手,替他轻轻擦掉眼泪后,柔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嗯,傾儿不哭。”说罢,兀自抬手蹭了下眼睛。
凤鸾之拉他到一旁坐下,又倒了杯茶推到他手边,问:“怎的哭了?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跟哀家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