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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是皇子所,每位皇子虽有单独住所,但都隔得不远,环境自然谈不上静谧。自从殿下十岁后,每日夜晚石喜都需要为其关紧门窗,用棉布条塞住缝隙,再在房内布上几层帘幔,才能勉强令其合眼。
    正因如此,石喜心知殿下身子说不上虚弱,但也绝不强健,常年睡眠不足还导致了他通体冰凉。
    石喜想着这些,顿时觉得主子这项天赋也不那么令人羡慕了。若不是每日午时能单独回皇子所好好睡一觉,恐怕殿下的状况还会更糟,宫里那些太医可不会尽心来帮他们。
    既然主子已经知道了此事,石喜便默默候在一旁。
    方桌上只摆了三样小菜,瓷碗中的米饭晶莹洁白,都不是什么珍奇花样,这对一个皇子来说无疑十分寒酸。燕归不在意这些,他用膳喜欢细嚼慢咽,神色平淡安稳,好似什么都无法惊扰他。
    收拾膳桌时,石喜才重新开口,“殿下,明日容姑……容二公子就要进宫任您的伴读了,可要备些什么?”
    燕归从未有过伴读,石喜一时迷茫,这才相问。
    “不用。”
    须臾,想起小姑娘爱吃甜食的模样,燕归又道:“备些点心带着。”
    石喜:“……?”
    ***
    幼宁还在被家人普及伴读的意思,系统也在帮忙解释。
    太后这道旨意对系统来说无疑是个惊喜,它正愁该如何与任务目标多接触呢。
    【幼幼,去宫里当伴读不是要离开爹爹娘亲。】系统好言好语,【只是多了个玩儿的地方,还可以每天看到十三哥哥,不是很好吗?】
    容夫人所言却不同,“幼幼别怕,娘这就进宫去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再怎么说这种旨意也太胡来了。”
    容侯未语,流露的神色似是颇为赞同夫人所言。
    被抱在娘亲怀中的小姑娘眼神懵懂,一时不知该听谁的才好。
    “娘莫急,为何不问问幼幼的意见?”容云鹤一派从容,饶有闲心地拨了拨妹妹鬓发,唇畔微弯。
    “她还小,哪懂这些?”容夫人下意识道,转眼在触及女儿目光时顿住,放柔语气,“幼幼如今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想不想去呢?”
    幼宁看向兄长,神情有几分期待,“是可以每天去找十三哥哥玩儿吗?”
    这让人顿时失笑,容云鹤点了点头,“这么说倒也不错,幼幼很喜欢那位十三哥哥?”
    当着家人的面,小姑娘还算明白不能表现得对旁人太亲昵,摇摇头又点头,不知该怎么说,只好眼巴巴地瞧人。
    容云鹤也能猜出几分,十三皇子曾对妹妹伸出援手,她自然对人多些依赖。再者十三皇子性情与众不同,待她又有些特别,幼幼这般大的孩子,对他生出好感实在再正常不过。
    万千思绪转瞬即过,容云鹤最终只道:“幼幼若想去,让她去玩玩也未尝不可。”
    儿女都如此说了,夫妇二人仔细斟酌一番,还是暂领了这份旨意。
    决定做好,幼宁当伴读的事自是马上开始。
    翌日天光未亮,幼宁就被唤醒,迷糊中敷了把脸喝了几口热粥,就被送上马车,怀里揣了一整袋零食。
    容夫人依依不舍,往马车内望了又望,千叮万嘱,“杏儿,务必要照看好姑娘,别让她受了委屈。”
    “夫人留步,奴婢省得。”杏儿柔声回复,在轻微颠簸中放下车帘,目光中容府愈行愈远。
    因圣旨所述,幼宁作的是男孩儿装扮,青色小袍加一顶绒帽,乌发被遮盖,只露出张雪□□嫩的脸蛋。受年纪所限,旁人见了也只会道是个漂亮的男娃娃。
    漂亮的男娃娃还没睡足,上了马车就歪头一躺,一路蹄声倒成了她最好的催眠小曲儿。
    直到入了宫,也没真正清醒。
    燕归见到自己这个满眼迷蒙,路都走不稳的小伴读时,心情十分复杂。
    太后的心思他本来就只半懂,此时真见了这小姑娘,生出的猜想不由开始动摇。
    毕竟,实在不大合适。
    石喜和自家主子深有同感,说是给殿下来当伴读,但眼下瞧着,怎么都觉得是让他们殿下来带娃的……
    他悄悄瞥了眼牵住小娃娃让她不至于迷糊中摔倒的主子,不自觉浑身抖了抖,只感觉有股寒气不住从主子身上冒出。
    幼宁浑然未觉,她走得歪七扭八,戴好的绒帽也斜了,半只眼被盖住都没反应。许是被人牵得安稳,片刻后一双眼干脆就闭上了,半梦半醒的模样看得杏儿手帕都揪在一起。
    姑娘这样儿,可怎么当伴读啊……
    一行人到达太学堂时,另外几个皇子还未到,外间天光依旧朦胧,不见人影。
    “什么时辰了?”石喜低声问向小宫女。
    “还差三刻便辰时了。”小宫女忙前忙后奉上热茶,今日倒是对燕归格外热情。
    借拨烛时机,小宫女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偷瞄那已经趴在燕归膝上熟睡的小公子,再一瞥今日燕归身侧多了不少的宫人,心道海棠姑姑果不欺我,得太后娘娘看重,又得容侯公子为伴读,十三殿下怕是就要翻身了。
    秋晨旭日晚升,燕归在烛光下静阅了一刻书卷,天色才真正转明,趴在他膝上酣眠的小家伙也低呜两声,下意识伸手揉眼。
    她一起身,温热的“小棉袄”乍然离开,令人一时不适,燕归视线移来。
    “十三哥哥?”小姑娘有些迟疑,半天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燕归应声,放下书看她眸光慢慢恢复了透澈,才一指身旁软垫,“坐好。”
    幼宁依言乖乖坐好,双眼眨巴两下,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声音很小,但于燕归来说异常清晰,他道:“未用早膳?”
    小姑娘十分诚实地应是,眼神飘向杏儿手中的零食袋,再飘了回来,小眼神充满期盼。
    两人对视会儿,燕归先别开眼,“让容公子用些点心。”
    他本意是让幼宁去旁边的屋内吃些东西,再理好衣帽,还有两刻钟,时间绰绰有余。
    可惜小姑娘没能领略他的言简意赅,贴身伺候的杏儿也没,很快安静的太学堂便响起小松鼠啃食般的细细簌声。
    发展到最后,燕归书没看成,反倒不知何时拿起了糕点开始喂食。
    天光大亮,陆续来到太学堂的皇子们无意间瞟过此桌,俱因这一大一小的互动讶异了番。
    带娃带到太学堂来了,很是厉害嘛。
    第9章 黏人
    等太傅到了太学堂,众人才反应过来这小不点正是圣旨上点名给十三皇子选的伴读。
    容侯府上的二公子。
    一时间这些皇子的心情比燕归还要复杂,暗中投注在幼宁身上的目光不减反增,连上课的心思都淡了许多,太傅不得不重重咳了几声。
    幼宁身份如何,太傅不欲多管,他也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学生其实是个女娃娃,起初只因为年纪太小看了几眼后,太傅便没再多加关注。
    这些皇子们早已开始习四书,按照往常惯例,他们正准备默阅半个时辰,不料今日太傅准备点人背书。
    无论哪朝哪代,学生为何人,背书这种事总是为大多数人不喜,当下便有几人目露心虚之色,自然也有气定神闲之人。
    太傅含笑巡视一圈屋内,缓缓道出一句“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
    所有人认真思索,太傅看向其中一位,“十殿下可否复述此段?”
    十皇子抬首沉思,很快微笑应是,语调缓慢地将下文补充完整,虽不十分流畅,也得了太傅颔首嘉奖。
    太傅随之又点几人,应答者神色不一,果然便有两人磕磕绊绊,背得无比混乱。
    在学业上,太傅可从不会顾忌他们的皇子身份,当即便有內侍持板到了两位皇子及其伴读身边。
    皇子出错,其与伴读皆需受罚。
    惩罚大都只是以板笞手心,力道并不重,关键在于丢脸。学堂内都是皇子及王侯或重臣府上的公子,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愿被人笑话。
    幼宁还未到会考虑颜面的年纪,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那罚人的手板,清脆的啪声每次一响,小身子也就跟着抖一下。
    她觉得肯定痛极了。
    小姑娘在家从没被体罚过,偶尔摔一跤便能泪眼汪汪,更何况被打手心。
    眼见太傅就要点到这边,幼宁十分紧张,又不敢打搅燕归,只好时不时偷偷瞄去一眼,担心的意味表露无遗。
    燕归在学堂自然也是受过罚的,往日他无伴读,受罚只是一人的事,如今多了这个小不点……
    他余光瞥去,在太傅提问下回首,只顿了一瞬便很快将全文流利背出,令太傅连连抚须,忍不住深入提出几问,所得回答竟异常完美。
    太傅几乎要拍掌称是,意味深长的目光久久停在燕归身上,似乎第一次识得这位十三皇子。
    在他往日印象中,十三皇子这位学生不好不差,不至于让他摇头,但也未给他留过深刻印象。今日两相对比下,太傅才觉察出这位殿下说不定天资十分惊人。
    不止记忆出众,见解更是卓绝,高出在场其他皇子远矣。
    忍耐住惜才之心,太傅自觉能猜出几分燕归心思。以前表现平庸恐怕是担心引来他人妒羡,如今得了太后看重,自然要展现出天赋与价值。
    注意到众人目光闪烁,太傅心知不能让十三皇子出太多风头,便勉强平淡地称赞几句。
    但其他人不傻,怎会察觉不出燕归的不同,何况他今日本就是聚焦所在。很显然,所有人的想法都与太傅一致,认为燕归往日藏拙是不想木秀于林,以避摧折,如今太后垂目,才小露锋芒。
    虽然众人并不知,燕归此举不过是因为身旁小姑娘一脸胆战心惊的模样。
    纵观全局的系统倒是有所察觉,不由好笑,它还什么都没做,宿主的一个小举动就无意中迈出了推动任务的步伐。
    唔……说不定它被错绑到这个小宿主身上,还真是冥冥中有所注定?
    系统完成任务的信心不知不觉加强了几分。
    一个时辰的课下来,幼宁没记住几句之乎者也,手心先紧张得汗湿一圈。
    杏儿给她递水相问时,小姑娘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哥哥骗人。”
    当伴读一点都不好玩儿。
    杏儿当即失笑,知道主子还在担心被打手板,而且太傅所讲文章她这个曾读过几年书的都不是很懂,更别说只在闲暇时认了些字的小主子。
    燕归耳梢微动,转眼衣袖被轻轻扯了扯,小姑娘犹豫道:“十三哥哥也被太傅罚过吗?”
    燕归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幼宁神情一呆,显然愈发紧张了。
    他自然不会特意解释,随意扫一眼便往后仰去,开始闭目养神。
    石喜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天知道这容姑娘要哭不哭的模样有多好玩儿,偏偏主子在此时合眼,可不就是故意。
    他一本正经地站着,止不住用眼角瞟来,看见小姑娘眼巴巴望了会儿自家主子,终究没有打扰,只能闷闷地趴在桌面,小脸上满是即将牺牲的大义凛然。
    太学堂安静小刻,一少年忍不住凑近道:“你便是容府的二公子?”
    他体型微胖,却十分白净,如团白面一般,自然上翘的嘴角先予人三分好感,幼宁望了他一会儿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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