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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知晓赵佶是最终的赢家,但这一世,萧宓已经不想再与他有感情上的纠缠。前世她早就看明白,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如今她的目标,只是开国的从龙之功加未来皇家的好感而已。
    既如此,话还是早些说清楚为好。免得凭白招惹杨氏的敌意。
    这话倒是说得乖觉,杨氏心道,萧宓要是真的行为规矩,那便也罢了,若是阳奉阴违,她定然饶不了她。老太君喜欢她们一家又如何,毕竟上了年岁了,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我就知道,宓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杨氏转换了神色,握着萧宓的手,亲热道。
    萧宓言出必行,接下来两天,借口身体不适,连院门都没出。赵佶回来的这两天,便风平浪静地过了。
    转眼一个十天便过去了,又到了休沐日。
    这大半个月时间里,萧宓和赵府的女眷都渐渐熟络起来。柳老太君本身就对萧氏很有感情,对萧宓自然也有些对孙辈的慈爱,再加上萧宓嘴甜,而且还经常来给她按摩,让她的老寒腿好受了不少,下雨的时候症状已经比往日里减轻了许多,几个舅母看柳老太君越来越喜欢她,面上对她越发客气了。
    萧氏经过这么一遭,一方面出于真心,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寄人篱下的自觉,如今每天都会去柳老太君院子里待上半天,陪她说话,照顾起居。
    萧宓带着萧粲和女孩子们一起玩,萧旗和周国公府的儿郎们一起去族学读书。男孩子要建功立业,自然不能松懈。女孩子呢,前朝遗留下来的风习,讲究个“无才便是德”,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六岁开蒙,学完女四书和算学,识得字,算得数,将来能管家派账,那便行了。书读得太多,反而不讨未来婆家喜欢。
    周国公府已经没有还在读女学的娘子,萧粲的学业便被迫停了下来,萧宓闲暇时自己教导她。
    萧广的其余心腹依然没有音信,萧宓心中担忧,便跟周国公府借了些人,和她手下的萧家人一起到长平盯梢,打探消息的同时,若有人入城,也好及时拦下。
    一大早,赵佶便来到了家里的藏书阁,准备找几本书来看。他一向是极为勤勉的,休沐日也不会松懈。
    身为世子,他必须留守封地,而不能像几个庶弟一样跟在父亲身边,这导致他跟父亲的感情相比庶弟们要生疏得多。几个庶弟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尤其是比他小两个月的赵俣,如今已是正七品武将,父亲的许多属下都非常赞赏他。
    这让他无法不有紧迫感。
    原以为他已经够早,却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早的。进了藏书阁,他发现通往三楼的门已经开着,还隐隐有说话声,便决定上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勤奋。
    上得三楼,见得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正挤在窗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看背影,他便认出了两人,一个是他亲弟弟赵佚,另一个是三叔家的庶出堂弟赵俨。这两人都是调皮鬼,凑在一起就更没好事。
    赵佶轻咳一声,两个小少年便齐齐回头。
    “阿兄!”
    “三哥!”
    “在做甚么?”赵佶问道。
    两人紧紧贴在窗边,似乎为了挡住什么,脸上那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表情十分明显。赵佶作为大七八岁的兄长,在两个幼弟面前是十分有威严的。
    “没事,哈哈,阿兄您这么早就来看书了!”赵佚打着哈哈,却就是不肯从窗边离开。
    赵佶走近,“过来,遮遮掩掩做甚么?”
    两个小少年磨磨蹭蹭地离开窗边,赵佶终于看清他们挡住的是什么物事,原来竟是一架望远镜。
    此物是七八百年前的大楚发明出来的,在前朝一度被列为禁品,前朝将大楚时期的许多书籍、技术都进行了销毁和禁止,这望远镜的制作技术基本已经失传,如今还存于世间的都是偷偷摸摸藏下来的,数量已经极少。
    望远镜,顾名思义,可窥看远处,如亲眼所见。
    他们这偷偷摸摸的到底是在看什么,赵佶准备一探究竟。
    两个小少年见他也要去看,立刻想去撤掉望远镜,被赵佶一个眼神止住了:“都站在原地。”
    一个女子曼妙的身影跃入眼帘,青丝白衫,那腰如拂柳般柔软,下腰,起,转,轻灵的舞姿如同一个花骨朵在慢慢绽开。她的动作由缓入急,青丝舞动,裙摆翻飞,进入一个顶点,戛然而止。
    此时,赵佶终于看清了她的正脸。那样的姣好的面容简直不像人间所有。她莹白的面孔微微泛粉,精致如花瓣的红唇微启,束得纤纤一握的腰上曲线玲珑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娇喘吁吁,她仿佛朝他这边望了一眼,那双美丽的眼睛含烟笼雾,似醉非醉,端的是多情妩媚。
    与她对视的一刹那,赵佶几乎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很快,她转过身,从院落开始往屋里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赵佶才回过神来。
    赵佚赵俨兄弟二人正挤眉弄眼,见他回过头来,立刻端正了神色,站得规规矩矩。
    萧宓的美貌,他们早听府里的丫鬟们议论过了,这个年纪正是好奇心重,又年少慕艾的时候,自然想去一探究竟。两人相约着一起爬了棠梨院的墙,果然是看到了那位萧表姐,当真是美貌非常,但当时险些被发现,摔了个狗啃泥,真是惊险极了,两人当即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
    可没几天又听说,那萧表姐每日早起,都会在院子里习舞……虽然人们都说,女子就该端庄贞静,习舞是伎人所为,但从人的本能来说,肢体动作的吸引无疑是最强烈的,尤其那舞者还有那样一副见之难忘的美貌。
    两人顿时把以前的誓言忘在了脑后。商商量量,终于想出个好办法,花大价钱从友人处借来了这个望远镜,在全府最高的藏书阁偷窥,哪能想到,今日第一次行动,便被抓了个正着。
    “小小年纪,不好生读书,琢磨这些歪门邪道!罚你们回去抄《孟子》十遍,明天交给我。”赵佶训斥道。
    两少年蔫头耷耳,抄十遍,今晚别想睡觉了。
    “这东西我没收了。”赵佶道,收起望远镜就走。
    “不要啊阿兄,这个是借的!”赵佚喊道,却不敢去追,与赵俨互看一眼,如丧考批。
    第13章 兄弟夜话
    天色擦黑,一队十来人的骑兵打马直奔太原留守府。
    进了二门,赵信翻身下马,把马鞭扔给马夫,便直奔住处而去。满身风尘,他要洗漱一番再去见他阿兄。如今他终于有些自觉,以前太邋遢了,那样不会招女子喜欢。
    周法明却没有这些顾忌,直接就奔着六郎君赵侑的住处去了。
    被从人引到书房,周法明恭敬地朝上首行礼。
    “法明无须多礼,快坐。”一道带着变声期独有的沙哑的声音响起。
    周法明抬头,见得上首坐着一位身着玄黑色深衣,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若非已经认识许多年了,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这就是赵信的双胞胎兄长。
    细看明明是一样的浓眉,深邃的双眼皮大眼睛,高挺的鼻子,深深的人中沟,再加上唇珠特别明显的嘴巴,可两人给人的感觉却完全南辕北辙,绝不会联想到亲兄弟上去。
    赵信肤色黑,人长得高大壮实,性格开朗,和兵士们打成一片,完全就是个糙兵蛋子;赵侑却是白白净净,身形单薄瘦弱,身高比赵信低一个头颈,少言喜静,再加上一张还带着孩童稚嫩的脸,看着就是个沉闷孱弱小书生。
    但在这实力至上的军营,如今却没有任何一人会因为外表而轻视了他。无他,赵侑七岁开始跟在赵霍身边,年纪虽小,却是异常聪慧,十二岁至今,多次献策使得赵家所率军队取得奇胜,是赵霍身边不可或缺的智囊军师。莫说中下层的军士,就是赵霍身边的将领,都对他恭敬有加。
    “此行收成如何?”赵侑放下手中的公文,询问道。
    “一切与郎君所料不差,济阳的李伏威寨已被扫平收编,全寨上下,共计五千壮丁,眼下徐钊部已经着手标准化训练,济阳周边,因今年的水灾,流民众多,应是大有可为的。”
    赵信两个月前出来,主要是为着两件事,一件就是去济阳巡查,正好碰上徐钊率部清缴济阳农民起义占山为王的一个山寨,顺便搭了把手,徐钊为此潜伏了一年半,如今算是大功告成。
    “南阳的徐王墓,共获黄金十万两。另有珠玉宝石各五箱,古董器物五箱,已平安运抵商行,怕是还需半载才能转化成现银。”
    另一件事,便是为着南阳的徐王墓。按周法明来看,赵侑这位主公也真是不拘一格,一般人哪能想到打死人墓葬的主意,就是想打这主意,那也得能找到墓葬才行。可赵侑偏就能把位置查得一清二楚,还真的就收获颇丰。他不由对赵侑的情报精准表示由衷的佩服。
    “南阳之事,可收尾干净了?”
    “郎君放心便是,虽有伙摸金校尉想来分杯羹,如今却都与那徐王陪葬去了。”周法明自信满满,这已经是第三回 了,他早已业务熟练。
    赵侑又问起赵信,周法明答道:“七郎君回房洗漱休整去了,这番出了点小差池,七郎君身体有所损伤,如今还有些虚弱,怕是要调养一段日子。”
    说着向赵侑汇报了路上赵信遇刺一事,赵信点点头:“此事我自会让人去查。”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周法明告退,赵侑又招来手下总管事周洮,命他拨些财物犒赏此次出去的众人。吩咐完这些,便起身往赵信的住处走去。
    赵侑与赵信作为双胞胎兄弟,从小便十分亲密,赵侑到时,赵信听闻从人说他还正在沐浴,便直接坐在他房里等候了。
    不多时,赵信便披散着半干的长发出来了,见得赵侑,亲昵地唤了声阿兄,随即转眼看到桌上的锦盒,飞快地盖上盖子,塞进了袖袋里。
    “何物须得如此慌张?”这欲盖弥彰的行为让赵侑眼里有些许笑意。在赵信面前,他算是最放松的。这是他一母同胎的亲弟弟,是他在这世上最信任之人。
    赵信不答,只打着哈哈挠了挠脑袋。赵侑刚才一进来就看到桌上那个与赵信平日风格极不相符的锦盒了,里头装着的仿佛是一块白绢。不过他倒不想寻根问底,弟弟大了,是到了有心事的年纪了。
    赵侑关心了他的身体,得知他中毒时就得了妥善处理,近来又一直在按时喝药,倒是放心下来,又嘱咐道:“明日再让何大夫为你看看,路上遇见的大夫,也不知医术如何,只怕留下隐疾,误了你。”
    “阿兄你也这样说,周法明也是,一进临汾的县城,便非要再找个大夫看看。你们不信她,我却是信的。阿兄,你猜我们在临汾找的大夫怎么说?”赵信脸上有种亟待卖弄的兴奋。
    “怎么说?”赵侑配合问道。
    “说她医术高明,问我们是遇到了哪家的明医!言语间推崇至极!”
    见他这幅与有荣焉的样子,赵侑道:“看来阿信对那大夫倒是甚为赏识,可有与之结交?听你所言,倒也是个人才……”
    话未说完,便见赵信神情变得沮丧起来。
    “我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
    “那便罢了,以后有缘见到,再行结交也不迟。”
    却见赵信似乎坐立难安的样子,脸上的神情犹豫不决。似乎经过了一番纠结,终于扭扭捏捏道:“阿兄,你能不能让手下人帮我找找她?”
    见赵侑静待下文的样子,他的脸慢慢染上红云,却不肯再说。赵侑见他的情态,心中有了几分猜想,却故意严肃了脸色问道:“何以非要找到?不过是个大夫。以我赵家如今的地位,若真有了难处,要寻访名医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是位小娘子……”赵信吞吞吐吐道。
    “哦?所以?”
    赵信见赵侑戏谑的神色,顿时明白了,他哥这是故意逗他呢,气哼哼道:“阿兄你是故意的!”
    赵侑挑眉道:“看来吾家阿信,也到那般年纪了!”
    “阿兄你就尽管取笑我罢!你没心悦过谁,自是不知那般滋味的。”
    赵侑脸上的笑意慢慢消退,他如何不知那般滋味,前世很早他就知晓了。可他大概却从没有阿信这般甜蜜欢喜,充满希望的时刻吧。
    “阿兄,原来这就是他人常说的一见钟情啊。”懊恼了一会,赵信又忍不住向赵侑倾诉起来,在路上,他根本无人可诉说,藏了十几天的心事,终于忍不住想跟亲密的兄长分享了。
    “你不知晓,她向我走来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见到了仙女娘娘,她给我治病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飘忽忽的!”赵信的眼睛闪闪发亮,“我从未见过她那般美丽的女子。阿兄,当时她对我好温柔,一双眼睛脉脉含情地看着我,我感觉整个人都要化了!“
    又自言自语道,”难怪我之前对别的女子都看不上眼呢,想来是那掌管姻缘的月老早就给我牵好了线!”
    在这太原,赵霍作为地方长官,又手握重兵,身边的几个儿子自然很受当地势力青睐,无论是出于结为姻亲还是美色笼络的想法,赵信见过的女子还真不少了。不过,他从前对此根本就没兴趣。
    “对了阿兄,你说她会不会也对我有意?毕竟我当时还救了她呢,英雄救美,以身相许,戏文里不就是这么唱的么……唉!可惜她问我姓名府邸的时候,我竟然说不需要她回报,没告诉她,我可真是蠢透了……”
    赵侑原本是颇有兴味地听着赵信的少男心事,渐渐地却觉得有些不对,容貌绝色无双,年纪轻轻又医术高明的小娘子,除了萧宓,他前世所知的根本没有第二人。
    想到此,他便有些坐不住了,迫不及待想要确定弟弟赵信所遇见的,与他前世今生心心念念的是不是同一人。
    “来人,去叫张画师来一趟。”赵侑对门外的从人吩咐道。
    赵信见状,很是高兴,阿兄刚才取笑归取笑,对亲弟弟的终身大事还是很上心的嘛,这么快就去叫画师来帮他画像了。
    却不知,一旁的赵侑,在听着赵信对画师描述五官长相时,一颗心越来越往下沉,看到几经修改,最后跃然纸上的成品,更是沉到了谷底。
    “还是不太像,这根本没有画出她十分之一的风华!”赵信还是不太满意,拿着这样的画像,真的能寻到那位娘子么,他表示极度怀疑。
    于是,画师只能按照他的要求继续修改。
    赵侑却在这屋里待不下去了。连告别都未说一声,便径直走出了赵信的寝居。
    命运可真会捉弄人。前世阿信痴迷武道,二十三岁在战场上被人暗算身亡,直到死也未曾对哪个女子心动过。如今,他派阿信替他往南阳走一趟,这是前世不曾有过的,却没想到他会在路上遇见那人。
    前世的阿信,从未见过她,他竟未想到今生会有这样的意外。
    心思纷乱,一夜未眠,及至天明,赵侑心里终于有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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