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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得还挺好,就是不知能不能写字?”荣锦棠笑道。
    付巧言把笔放回盒子里,起身过来寻他:“回头我再做一支,专给陛下用。”
    “这才对。”
    荣锦棠翻了翻宫人们准备的东西,道:“这还有一年多时间,现在做也太早了,不过赶早不赶晚,回头若朕有空就写一份经书来,放在一起才好。”
    他亲手给抄一份经书,足见对她这一胎的慎重,付巧言握住他的手,轻声笑了。
    景玉宫里暖意融融,正期待小殿下的到来。
    慈安宫中花团锦簇,却了无生气。
    正是晴朗早秋,绯烟殿里却阴沉沉的,叫人心里头发寒。
    靖太贵妃端坐在梳妆台前,叫张玫给她挑白发。
    也不过就两三年光景,她以前乌黑漂亮的长发便落了颜色,一日白过一日,再不复往日光华。
    张玫给她用黛膏晕染,大抵能撑到冬日。
    也不知是不是拉扯时太用力了,靖太贵妃“嘶”了一声,手里的梳子直接被她甩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娘娘息怒,都是奴婢手笨。”张玫赶紧跪了下来,整个人瑟瑟发抖。
    在慈安宫住的时间越长,苏蔓的脾气就越不好。
    苏蔓又取了一把新的梳子,慢条斯理给自己顺发:“起来吧,我也不是冲你。”
    张玫给她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帮她擦干净脸上沾染的黛色。
    苏蔓叹了口气:“老了老了,不服是不行的。”
    “怎么会呢,娘娘容颜未改,依旧亮丽如初。”张玫勉强笑道。
    苏蔓摇了摇头,好半天没讲话。
    “又没人看,亮丽如初又有什么意思呢。”
    张玫不吭声了。
    苏蔓从镜子里冷冷看她一眼,轻声问:“你跟我时间最长,也最得我看中,家中老小都在老三麾下,以后少不了你好处。”
    张玫低下头,“诺”了一声。
    “最近,有什么信?”
    张玫左右看看,见小宫人们都不敢进来,便凑在苏蔓耳边道:“王爷传信来说早已准备,就等天赐良机了。”
    苏蔓笑笑,眼角的皱纹拧成妖艳的花。
    “好,太好了。”
    这破败的绯烟宫,将来她一定要把那几个老女人都关进来,叫她们也尝尝冷宫的滋味。
    第146章 交锋
    颍州城外, 乌鞑大营。
    胡尔汗正坐在大帐里治伤, 乌鞑人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 他也要亲自上战场,受伤一点都不奇怪。
    巫医正在给他胳膊上的伤口上药, 外面就跟进来一个健壮护卫。
    “大汗,阏氏那有异动。”
    胡尔汗面无表情,道:“讲。”
    那护卫右手捶胸,行了个礼:“阏氏前日联络旧部,发现人都不见了,便又让那个叫青歌的偷偷找杂役往外发消息。”
    胡尔汗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巫医的手太重了,乌尔汗眉毛一跳,挥手就叫他出去:“不用你了。”
    巫医额头顿时就出了汗, 哆嗦着退了出去。
    胡尔汗在乌鞑一向积威深重,手下将领随从都很怕他, 此番他一生气,大帐里的随从顿时瑟瑟发抖。
    “阏氏如今还在摘星楼?”胡尔汗淡淡问。
    家臣也不知怎么地,就是腿上发软,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回禀大汗,正是。”
    胡尔汗随意披了一件袍子,起身掀开账帘。
    十月初的天气, 正是秋高气爽。
    鸿雁排着队,一路飞往南方。
    不远处的帐篷里,有年轻的乌鞑勇士正在拉着胡琴,唱着小调。三五成群的士兵们正在校场上操练, 他们只穿着单衣长袍,动作利落干净。
    在这个曾经隶属大越的富饶之地上,他的乌鞑子民仿佛一瞬间就适应了这里的天气,如果再往南去……
    中原,会是什么模样呢?
    是不是有诗文里讲的那么美?
    白乐天写过: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东坡居士有言: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每每想到这里,胡尔汗总觉得心头火热。
    这沃野千里的中原,很快就会是他们的了。
    他吩咐护卫跟随,自己翻身上马,一路往颍州城内飞奔而去。
    颍州城内一片败落之相。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却无百姓出门,往日繁华的街道如今人影寥落,只偶尔有守城的乌鞑士兵穿行其间,才不叫人错觉来了荒城。
    胡尔汗已无心再去纠结这个了。
    只要他们一步一步跨过溧水,越过汉阳关,他们乌鞑人能有更好的生活,谁还会去在乎这些大越百姓如何呢?
    不过就是一群手下败将而已。
    胡尔汗这一刻只觉得意气风发,乌鞑在朗洲城外被困百年,却靠他领着子民闯出沙漠。
    没人比他再厉害了。
    然而,他满心的畅快在看到摘星楼的那一刻便土崩瓦解。
    以前他来这里,总觉得这个精致的小楼漂亮优雅,如今再看,却只剩下死气沉沉。
    摘星楼外守着十人小队,见胡尔汗来纷纷行礼:“大汗!”
    胡尔汗点点头,跳下马大踏步走进摘星楼。
    明明只是秋日,楼里却阴冷异常,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冷风迎面扑来,带着刺骨的寒。
    胡尔汗微微皱眉,挥手叫护卫退下,自己一个人上了二楼。
    主卧里很安静,却不像往日那般关着门,这会儿几个卧房的竟门都开着,叫阳光照进厅中。
    胡尔汗冷着脸直接往主卧走,刚一进门就看到卓文惠正坐在窗边,手里忙碌不停。
    她在缝制一件正红的衣衫。
    胡尔汗脚步声并不轻,可她却仿佛没听见,依旧认真。
    “王妃。”胡尔汗这样唤她。
    卓文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似乎在看寻常景。
    “王妃不关心你的青歌姑姑去了哪里?”胡尔汗坐到椅子上,沉声问。
    卓文惠手里的针一挑,猛地刺入指腹中,鲜红的血涌出来,滴落在红衣上却如雪溶水,眨眼销声匿迹。
    “汗王是天神的儿子,应当堂堂正正,才不坠长空儿的美名。”卓文惠淡淡道。
    她手里这件衣裳似乎快要做完,每一针下去都细致绵密,连头都没空抬。
    胡尔汗笑了。
    “你们大越人也不过如此,”胡尔汗把一封册子放到她桌上又道,“你的人,都已安葬。”
    卓文惠终于做不下去衣裳了。
    她把那身刺目的红衣放回桌上,抬头认真看着他。
    “汗王特地对我说这个,难道只为听一句谢?”
    胡尔汗看着她面色苍白,不如往日红润康健,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王妃,我今日前来,想同你说几句心里话。”
    卓文惠眸子都不闪,直勾勾看着他。
    “汗王请讲。”
    “自王妃嫁与我,已近三载。”胡尔汗低声道,“三载之内,我也算以礼相待,从未践踏半分。”
    卓文惠依旧淡淡看他,无言也无语。
    胡尔汗也不去管他,只自顾自说:“王妃是贵族出身,自幼饱读诗书,应当很懂道理。”
    他说到这一句,卓文惠突然有些动怒,可她却依旧忍着,没有直接同他争吵。
    “你是我的王妃,理应以我为尊,以乌鞑为尊。”
    卓文惠只感觉有火在心里烧,她那么看着他,仿佛第一天才认识他。
    这三年时光里,曾经有过短暂的时刻,她觉得他是个眼光很远的人,当时她很警觉他的未来,往上京去了不止一封信函。
    虽然分属两国,卓文惠永远不会赞同他所作所为,但不能否认他确实可以称得上是英雄了。
    这是卓文惠大国公主的气度。
    然而如今,或许未知的胜利迷住他的眼睛,他也从高山之上坠落凡尘。
    “汗王,您同我说这个没有必要。我手里如今一个人都没了,青歌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剩青禾陪在我身边,好歹叫我有个说话的人。”
    “我不过就是个弱女子,汗王无需太过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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