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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
    雨打在绛雪阁屋顶的红瓦上,无尽的水波顺着檐沟流淌,就像流动的血。
    项司雨点了灯,迎着雨声看书。林红雪刚从屋外回来,满身湿淋淋的,她给自己施了个蒸水咒,身上才干爽起来。
    林红雪刚换好一身衣服,房门便被敲响了。林红雪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林红雪去开门,只见是兰陵学馆教书的杜邮先生。
    林红雪错愕说:“杜邮先生,这么晚了,可有指教?”
    杜邮先生没有打伞,也不是修行者,浑身都湿透了。可他焦急地喘着气,对林红雪说:“林师姐,烦请通报小师叔,我有急事求见她。”
    林红雪没问是什么缘由。她非常清楚,一个明礼君子,绝不会无端在雨夜来女子闺房前叩门。
    林红雪把项司雨喊了下来,项司雨走到门前,见杜邮神情紧张,问:“出什么事了?”
    杜邮先生说:“内子见红了,请小师叔前去看看。”
    项司雨点点头,当即抓着杜邮的肩膀,带着他一同化光,前往杜邮住处。
    项司雨和杜邮急匆匆进了文淑先生房间。
    文淑先生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清秀的面庞因痛楚狰狞起来,眼角有泪痕,时不时从嘴里泻出忍不住的痛苦。
    杜邮先生万分心疼,抓住了文淑的手。文淑先生死死攥着他的手,杜邮先生温声说:“没事了,没事了。”
    文淑喊:“孩子……”
    杜邮先生说:“这个掉了,还可以再怀,不要太在意了。”
    文淑先生又流下泪水。
    项司雨给文淑先生把脉。她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随后又摸了摸文淑先生的小腹。
    奇怪。文淑先生先前胎像分明稳定,没有落胎之兆。就算项司雨因经验浅薄看错了,白珠轩也看过,不应该落胎啊?
    如今,文淑先生的脉象,就好像突然被狠狠撞到了,因而落胎。看起来,似乎是受了内伤。
    项司雨暂先将怀疑埋进心里。她立刻动手,给文淑先生引产。
    ……
    等文淑先生彻底睡下时,已经是鸡鸣时分了。项司雨忙活了一晚上,等松缓下来,才发觉自己疲累得不行,浑身都有点发酸。
    杜邮先生给项司雨递了一杯茶,项司雨接过,喝了两口,醒了醒神。
    杜邮先生问:“内子……内子是因为什么缘故而……”
    “而”什么还没说完,杜邮先生便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他的神情很沉重,双眼也有些发红。
    项司雨说:“好像是受了内伤。”
    “内伤?”杜邮先生问,“是不是白日里摔了?”
    项司雨摇头:“若是因为摔倒,多半会受外伤,反而没什么内伤,或者很轻一点。不会只受了内伤,却没有一点外伤。”
    杜邮先生问:“那小师叔以为?”
    项司雨低声说:“应该是某位修行者在文淑先生的肚子上印了一掌,这一掌很轻,不致命,但足以流产。”
    杜邮先生问:“是什么人做的?”
    项司雨摇头,说:“不知道。这掌太轻太简单,说是什么人做的都有可能。”
    杜邮先生沉默下来。
    项司雨问:“先生夫妇近期可与什么修行者有过冲突?”
    杜邮摇头:“没有。”
    杜邮夫妇在兰陵学馆一向与人为善,若说可能得罪,也只有得罪学生。项司雨想,是不是杜邮先生狠狠训斥过某个学生,如今被挟私报复了?
    不,也不可能。升仙大会的弟子们都是经过各派初步筛选的,若是连一个心胸狭隘、手段残毒的人都没法筛除出去,那登仙道的设立实在毫无意义。
    项司雨想,太阴星君多半在杜邮府上,或许她知道什么异常?
    项司雨遂对杜邮先生说:“先生,望舒姑娘不是一直在府上吗?不如问问她,看看昨天有没有可疑人物来到府上。”
    杜邮先生点头,说:“好,我会问问她。”
    项司雨看向天边,一缕霞光穿破云层,将淄川的水染成了金色。
    杜邮先生见状,对项司雨说:“小师叔劳累了一夜,白日又有早课,杜邮不敢再叨扰小师叔。”
    “先生气,这是我应为之事。”项司雨说,“先生,等你向望舒姑娘问了结果之后,一定要来找我。文淑先生对我有恩,我也想为她尽到绵薄之力。”
    杜邮先生点头:“一定。”
    ……
    翌日中午时分,一名弟子来唤项司雨,说是白珠轩有请。
    项司雨觉得诧异,从来只有别人去请白珠轩,极少有白珠轩来请他人的。
    所以项司雨听完,立刻动身去云容坊。能让白珠轩请别人,一定是有要事,大事,急事。
    项司雨快马加鞭赶至云容坊中,刚入竹屋。只见文淑先生坐在竹床上,倚着杜邮,神情悲戚。杜邮先生捏紧了拳头,咬死了牙关。白珠轩的神色中有着一如既往的淡漠。
    项司雨向三人见礼后,白珠轩说:“你们两个说说吧。”
    杜邮先生转身来,对项司雨作揖,说:“我们依小师叔所言,问过望舒姑娘了。”
    项司雨问:“她怎么说?”
    杜邮先生说:“望舒姑娘说,前日下午,她见到小师叔偷偷摸摸来到了寒舍,又偷偷摸摸走了。”
    项司雨不禁冷笑,这个太阴星君,到底是要搞什么鬼?
    杜邮先生说:“为防万一,我等前来云容坊再次诊治,也请小师叔前来一聚。”
    项司雨说:“那二位先生以为呢?”
    文淑先生虚弱地朝项司雨挽起一个微笑,气若游丝地说:“当然不是小师叔。且不说小师叔与我们关系近好,根本没有下手的动机。就算小师叔要下手,依小师叔在白师叔这里所学的技艺,完全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何必用这么笨的法子呢?”
    文淑先生虽则丧子,但并没有丧失理智。
    项司雨说:“那二位先生怎么看?”
    杜邮先生叹息说:“此事,我也毫无头绪。”
    项司雨问白珠轩:“师姐,当时文淑先生已经见红,我做下判断:若不及时堕胎,怕会危急性命。可这一日来,我一直心中不安,想问先生,我当时那个诊断,做对了吗?”
    白珠轩说:“除非文淑是修行者,否则,见红就该堕胎。”
    项司雨心下稍安。
    杜邮先生此时说:“还有一事,我不得不问小师叔。”
    “先生但说无妨。”
    杜邮先生问:“小师叔是不是早就知道,望舒姑娘就是神界的太阴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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