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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荣等在一边有一阵子了,见状忙上前道:“主子,坤宁宫递了话出来。”
    “还不快快道来,娘娘有何话吩咐?”
    纪明铮精神一振,立即追问,王劼的事连同那点子复杂心绪,登时被抛在脑后。
    纪荣不敢怠慢,“娘娘安好,说的是大喜事,娘娘已经召见过霍三姑娘,传话出来说颇为满意,堪结良缘。”
    当家主母终于有着落了,独眼管家乐呵呵的,欢喜再遮掩不住,“娘娘还问主子,是否想见了见这霍三姑娘后,再行定下亲事。”
    外男见闺阁女儿不合适,但制造一些机会远远望一眼,还是没问题的。
    纪婉青心疼兄长,可谓煞费苦心,纪明铮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沉默了片刻,却道:“不必了,娘娘认为好即可,无需再见。”
    他在这方面远不算目光如炬,还是不看的好。
    旁观者清,况且妹妹心意不必多说,她选的他就满意。
    “既然主子不用再见,那老奴就传话回去,就说让娘娘做主。”
    纪明铮此刻想什么,纪荣不说全知悉,也猜了个七八,他心疼主子,又想着娘娘选的必定是好的,眼缘什么的,成亲后培养起来即可。
    他忙打着圆场,纪明铮点了点头,“嗯,你传话回去即可。”
    得了哥哥的准话,纪婉青很快正式示意下去,于是,霍纪两家的亲事就说了起来。
    寻常大户人家结亲,从下定到亲迎,一年时间算很快的,但鉴于纪明铮年龄偏大,这时间就得节约起来。
    不过再怎么节约,也得几个月功夫。
    十月末纳采,六礼一路走下来,紧赶慢赶,婚期敲定在来年二月末。
    靖国公府这边先不提,而作为亲事的另一主角,霍芷潼忙得不可开交,本来她最好能自己给做嫁衣的,可惜来不及了,只能绣了个鸳鸯盖头,其余就交给家里绣房。
    她要给未来夫君做一套衣裳鞋袜,何太夫人也要,春装虽没冬装复杂,但几层下来也够呛的。
    她还得熟悉自己的嫁妆产业,再听伯母赵氏面授机宜,分说各种夫妻相处之道,婆媳相处之法,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纪家没婆母,但头顶还有个不好相处的祖母,这何太夫人看着颤颤巍巍,但偏就没啥毛病,一副挺能活的模样。
    “这位祖母,你面子上敬着,让人家挑不出大毛病即可,不用太放在心上。”
    霍川作为最亲近纪家的人之一,他事后是知悉老太太与纪家姐妹的矛盾的,这老太婆与二房,忒是无耻过分。
    纪明铮偏向哪一边,还用说吗?
    哪怕祖母曾经再疼他,隔阂也是修补不回来了,疏远是必然的。
    赵氏仔细询问过夫君,霍川也捡能说的简单说一遍,不详细,但意思到位。
    她细细嘱咐侄女,“至于那已被分家出府的二房,早与大侄子撕破脸面,你无需顾忌。”
    “嗯,伯娘,我知道的。”
    今夜,已经是亲迎的前一夜,不是母女却胜似亲母女的二人,正躺在一张床榻上低声细语。
    霍芷潼认真听着,忙不迭点头,应着应着眼泪就下来了,她哽咽道:“伯娘,我舍不得你!”
    赵氏又何曾舍得,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明日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以后是两家人,轻易不好见上一面。
    不过她是长辈,只能抹了一把悄悄落下的泪,强忍难受说:“傻孩子,女儿大了,就是要嫁人的,你过得好,伯娘才能安心。”
    “靖国公府门第高,我家也不弱;他纪明铮是皇后胞兄,太子亲舅,你伯父也是今上心腹重臣。”
    赵氏有一肚子话要说,到了嘴边,就成了一句,“他若敬你,你就安生伺候夫君好好过日子;若他欺辱于你,你就回家告诉伯娘,家里必要为你做主!”
    霍芷潼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只一味用力点头。
    伯娘,我会好好过的。
    不论如何不舍,明天终究回来的,霍芷潼不知自己何时睡过去的,只觉阖目没多久,就被大伯母轻声唤起。
    新娘子出门前要做的事情很多,寅时就该起了,可耽搁不得。
    她昨夜哭得凶,劝也收不住,醒来眼睛有些不适,赵氏懊恼,忙命春喜取了冰帕来冷敷。
    敷了几遍好多了,急急忙忙又是沐浴开脸,梳妆挽发更衣,等大红喜服上身,鸳鸯盖头蒙住眼前,一切停当,天色早大亮,吉时也到了。
    震天响的鞭炮声炸起,前院喧闹一直蔓延到后方,新郎官来接人了。
    纪明铮高大挺拔,身姿矫健,虽太阳穴上有道疤痕,但依旧难掩年轻英俊,加上靖国公府如日中天,他本人能耐不可小觑。
    宾客大部分是羡慕的,这霍家连大房嫡女也没有,仅凭一个二房女儿,就招了这般一个炙手可热的贵婿。
    霍芷潼本人,更是先前有此意的闺秀们羡妒的对象。
    不过,这些她管不着,她已被一条红绸,牵引往大门而去,登上喜轿,被迎归纪氏。
    下轿,进门,拜堂,礼成,送入洞房。
    无论霍芷潼平日多从容淡定,此刻一颗心也“砰砰”地狂跳起来。
    喜娘笑呵呵地说:“请新郎官挑盖头。”
    一杆缠了红绸的镶银角喜秤递到纪明铮跟前,他信手拿起,站定在新娘子跟前,顿了顿,才轻轻挑了大红鸳鸯盖头。
    刚见一双皂靴停在眼前,随即眼前一亮,蒙了半天的霍芷潼下意识抬起头。
    四目相对。
    纪明铮第一次见他的妻子,她脸颊丰润,肤色白皙经营,虽够不上绝色,却五官秀美十分端庄,一双点漆瞳仁如两泓碧水,清亮透彻。
    很端庄大气,温婉娴雅。
    第一眼,他印象十分之好。
    她瞪大眼睛,似乎不知所措,纪明铮微笑点了点头。
    霍芷潼蓦然回神,她才醒悟自己竟愣愣盯了夫君一息。
    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罢了,甚至十岁以后,就没有接触过外男,这瞬间血液猛地涌向头部,她的脸火辣辣的。
    霍芷潼忙不迭低下头,不敢再看,她懊恼闭了闭眼,自己怎会出这样的小岔子。
    虽是如此,但她眼前还是晃过了他刚才的一抹微笑。
    脸更热更红了。
    屋里有闹喜房的妇人,大家发出善意哄笑,喜娘乐呵呵道:“请新人喝合卺酒!”
    纪明铮挨着霍芷潼坐下,陌生而醇厚的阳刚气息立即包围住她,她经历过刚才一遭,淡定不翼而飞,几乎坐不住了,好在底子还在,才勉力维持镇定自若。
    一个填漆茶盘奉上,上面有两个白玉小酒杯,底部用一条很短的红丝绳连着。
    新夫妻一人执一杯,仰首喝下杯中酒。
    喜娘宣布礼成,众人打趣几句,就互相招呼出门,将空间留给一对新人。
    “你好生歇息歇息,厨下备了热水席面,你乏了就沐浴洗漱,饿了就传席面进屋。”
    今天靖国公府大开宴席,家里没有男性长辈,纪明铮得马上赶到前面去招待宾客,不临行前,他放低声音,对自己的妻子嘱咐了两句。
    夫君释放善意,霍芷潼双颊火热,但她还是仰首看他,柔声应道:“夫君要顾惜身体,莫要多饮。”
    这场合不喝也不成,但纪明铮还是颔首道:“嗯,我会的。”
    他唇边微笑加深了些许,顿了顿脚,才匆匆转身出门。
    “姑娘,奴婢伺候您宽衣?”
    姑爷和蔼,新婚小夫妻处得不错,陪房们喜滋滋的,春喜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什么姑娘,往后不许再称姑娘,得称夫人!”
    乳母黄嬷嬷也高兴,不过她不忘嘱咐丫鬟们,“下次莫要唤错。”
    “夫人,您想想沐浴洗漱,还是先传席面?”主子爱洁,但今儿都饿半天了。
    霍芷潼垫了两块糕点,“先沐浴吧。”
    沐浴梳洗,换了身大红色福纹锦缎常服,传了席面,捡了清淡的用了七分饱,漱口命人撤了席面。
    一连串动作结束以后,晚霞已经映在窗棂子上了,霍芷潼规矩坐在喜床上,等待她的夫君回屋。
    她忆起那个微微带笑的英俊青年,双颊泛红,不复平静。
    这般等待挺煎熬的,霍芷潼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慢,暮色四合,外面大红灯笼升起,不知多久,院子里喧哗骤起。
    “公爷回来了!”
    纪明铮被起哄灌酒,要不是一伙人顶着,他酒量再好也得趴下。
    饶是如此,他脚步声也重了很多,被下仆搀扶到新房前,他顿住脚步阖目片刻,再睁眼时才好了很多。
    他挥退下仆,抬手推开了新房大门,缓步进屋。
    “妾身见过夫君。”
    霍芷潼领着丫鬟嬷嬷上前迎接,她很规矩行了一个礼,纪明铮俯身扶起,温声道:“你我夫妻,无需这边见外。”
    他的大掌温度似乎格外高,炙热感透过两层衣裳,直透她的小臂,他呼吸同样灼热,醇厚男性气息夹杂着浓郁酒气,铺面而来。
    霍芷潼经过一段时间调整,本以为自己能自若了,谁料一个照面,她热血再度上涌。
    她强自镇定,微微垂首俯身应了,就着他的扶持站稳。
    她的耳尖有些发红。
    头顶似乎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声,他道:“我先去洗漱,你也卸了罢。”
    纪明铮径自进了隔间浴房,水声很快响起,霍芷潼心跳随着撩水声加快,立了好半响,才转身往花梨木屏风后的镜台行去。
    钗环卸下,高高梳起的发髻打散,重新梳得平滑肉柔顺,这般折腾一番,帘子一挑,纪明铮已经出来了。
    他军旅多年,洗漱动作相当迅速,迅速得让霍芷潼骤不及防。
    纪明铮随手挥退屋中下仆,新房仅余夫妻二人,空气似乎一下子稀薄起来了,她觉得自己呼吸格外困难。
    一张秀美的白皙面庞,瞬间涨红。
    纪明铮看出新婚妻子的紧张,他尽量放缓语气,温声说:“天色不早了,我们歇息可好?”
    歇息?
    霍芷潼心里一慌,说不上话,只下意识点了点头。
    心跳如擂鼓中,他不知何时缓步行至她身畔,携了她的手,云山雾罩的,她已坐在喜床边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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