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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勃朗特总统被摔到杨珊和怀特监狱长之间,怀特监狱长眼睛亮了亮,一瞬间燃起两簇炽亮的火焰,似乎刚和杨珊达成的协议又要被她立即烧毁。可惜,她眼中的火焰燃得快也熄得快。多么讽刺,她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想见总统,现在总统终于出现在面前,近在咫尺,她却连移动手指的能耐都没有。
    同样觉得讽刺的还有李慰,早知道杨悦的异能进化到后来能像现在这样神奇,能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她何必搅尽脑汁为死狱谋出路。
    她想,说不定再等等,杨悦的异能就进一步升级到可以移星换位,他们能连死狱整颗星一起搬到星河深处,联邦军队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的这点奇思妙想当然也传递到了杨悦的脑子里,杨悦怔了怔,居然露出认真思索的表情。
    李慰:不是吧,你还真有本事移动星球?
    杨悦:没试过,要不,我试试?
    李慰:……
    总统的出现让杨珊暂时从她的科研狂热症中清醒过来,连忙奔到他身边,弯腰扶起自己的丈夫。
    她触到了实体,似乎想到什么,不禁回头看向杨悦。
    李慰:这次不是精神力,你把他整个人都弄过来了?
    杨悦在她脑子里语调上扬的“嗯”了一声,有点小骄傲,求表扬。
    李慰:干得好!
    杨悦:(*^^*)
    “我怎么又……你没事吧?!”总统扶住杨珊的胳膊站起身,顾不上深究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先焦急担忧地察看她全身,眼角瞄到那块本该坍塌现在却恢复原状的墙壁,猛地一下扭转头。
    他双眼瞪得快要脱框,死盯住那面墙壁看了足足十秒,终于留意到墙边站着的另两个人。
    勃朗特总统的目光又粘在了杨悦身上,他两鬓斑白,嘴唇颤抖,无论从形象上或是感情上都似极了一位心力交瘁的老父亲,任何人看到都忍不住要同情。
    “杨悦……”他颤声道,“是你吗杨悦?”
    比起杨珊,杨悦对总统的感情似乎要深厚一些,李慰想着,又一次下意识地挡在他身前。
    杨悦在她身后无奈地叹息,传递过来的感情却是心满意足。
    他没有被爱过,多亏她一直在教他,她实在是个太好的老师。
    “总统阁下,”李慰知道杨悦不喜欢和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交流,于是自然而然地站出来,主动担负起责任,“见到您很高兴,既然该到的人都到了,我们可以一次性揭开所有谜底,然后就某些事好好地达成协议。”
    “您可能不认识我,虽然您曾经通缉过我……所以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父亲是联邦的战斗英雄,我是杨悦的女朋友,兼任他的代言人。还有另一个身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可能会用到。”
    李慰的视线从总统身上稍移,与角落里的怀特监狱长对上,在怀特监狱长疑惑和警惕的目光中停了停,平静地转了回来。
    “我也是死狱的第三任监狱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还剩最后一章,加油加油!!
    第六十三章 谜底(下)
    “我也是死狱的第三任监狱长。”
    李慰转头看杨悦, 后者心领神会,在李慰身后挥了挥手, 除了怀特监狱长,总统夫妇也突然不能移动、无法发出声音。
    李慰满意地点头, 她其实和杨悦一样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那就速战速决吧。
    她并不对刚才那句话多加解释,也不管怀特监狱长和总统夫妇有没有被满脑子疑问撑爆, 反正只按照自己的思路不疾不徐地阐述。
    “死狱不是一座监狱,它是杨论道亲手打造的实验室,死狱内所有的囚犯都是小白鼠, 而实验的对象正是那种能够使人类精神力发生进化的矿物质。”
    “这种矿物质被杨论道藏在死狱的星球内部, 为隐瞒它对人体的负面作用,杨论道兴建了大量镍矿加工厂, 假装镍矿资源才是污染源。”李慰又忍不住瞄向杨悦,在那个风雪肆虐的夜晚,她和他曾经掉落深坑,在那个坑里杨悦的精神力蓦然迸发出火焰般炽亮的光芒, 他们当时都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杨悦吸收完杨论道留下的星光人形, 接受了他留给女儿的全部记忆。
    那个望不见底的深坑, 应该就是杨论道用来储存矿物质的仓库。
    “杨论道建好死狱这个实验室,随即从联邦政府的眼皮底下失踪,其实他是给自己换了个身份。没多久,他就以死狱第一任监狱长的身份与当时的联邦政府达成了关于活死人士兵的交易。”
    “是的, 杨论道正是死狱的第一任监狱长。”李慰目光缓缓地扫过总统三人,在三人脸上同时看到恍然大悟的表情,“总统先生,您作为一个政客,大约为此疑惑很久了——什么样的政治人物才会答应做这样一个或许对联邦有利对自身却毫无益处的交易。每届联邦政府都是由选举产生,通过一层层选拔顺利赢上来的政客绝不可能是什么牺牲小我成全联邦的理想主义者,这个交易弊大于利,正常情况下绝不会是一个成熟的政治人物的选择。”
    “那是说‘正常情况下’。”李慰顿了顿,重复强调。
    “杨论道没有遵循政治人物的基本法则,因为他从来不是一个政客,他是个理想主义者。”李慰自嘲地笑了笑,她忽然有点恍惚,在这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做出的宣言;在这一刹那,她仿佛与杨论道心意相通。
    “我曾经跟一个人说:‘如果没有人相信自由与公正,那么,它们总有一天就会真的消失。’我告诉他,为了自由与公正,我愿意为之付出最大的代价。这就是理想主义者,而杨论道恰巧是个和我一样的理想主义者。”
    …………
    ……
    杨悦从星光人形那里吸收了杨论道留给他女儿的讯息,随后将这些记忆仿佛他亲身经历的记忆又同步给了李慰。
    李慰睁开眼,看到自己的手不再是自己的手。
    那是一只属于男性的手,筋骨劲瘦,指节犹如钢铁铸成,在层层皮肉包裹之下仍然透露出强硬的力量感。
    这只手举起来朝向天空,指缝间透进来既昏暗又明亮的天色,她仔细再看,层层彤云之外,无数的火焰球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
    是流星!李慰想,为什么白天也能看到流星雨!?
    因为流星没有在穿越大气层时燃烧殆尽吗?她又在心里回答自己,所以流星雨进一步变成了陨石雨?
    “他”的前方是一群身穿联邦军服的士兵,稀稀落落地站在云层覆盖的天空底下,也不知道逃,而是傻呆呆地举起胳膊护住脑袋。
    幸好没有遇到最坏的情况,陨石漏过云层,像雪片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李慰无法控制这只手,只能看着“他”抬起手臂,摊开手掌,“他”的掌心里接住了一块小小的“雪花”。
    “雪花”呈半透明状,像是一片削得薄薄的晶石,却又没有水晶矿石那般向四方支楞的棱角,“他”把晶石推动到食指指腹的位置,拇指贴上来用力捏合。
    晶石轻易地被捏成了粉末,那只手迅速放大,似乎手的主人想把粉末托到近处,凑到鼻尖闻一闻。谁知那些看似无害的粉末却突然无风自扬,顺着呼吸的气流一下子全部钻进了“他”体内!
    前方的士兵们因为同样的原因骚动起来,李慰却顾不得那么多,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此刻她就是“他”,这个无意间吸入了矿石粉末的男人体表绝无伤痕,□□和五脏内腑却仿佛被火焰燃烧,遭高温蒸熟!
    李慰仅仅忍受了十分之一秒,她的意识便忍无可忍地脱离了这具躯体,眼前的画面变化,换成另一段记忆。
    这次她附身的那个男人站在一处山崖上,李慰觉得有点眼熟,隐约像是她和杨悦曾经停留过的山崖,他们肩并肩坐在崖边,小腿在空中悠闲地晃动,望着远处翻滚的黑云,爆炸的火光像是一场绚丽的烟火。
    “他”慢慢地仰起头,视野里有什么东西从无到有,一座金字塔、数根高大的烟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李慰第三次睁眼,画面再度变化,她来到了金字塔地下那间熟悉的办公室,“他”在办公桌前按下几个隐蔽的按纽,对面看似普通的墙壁立即翻向内侧,外侧变成了无数个规格相等的屏幕,每个屏幕上都有一个正在活动的人影。
    都不用细看,李慰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是金字塔内腔的监狱,出现在每个屏幕上的正是玻璃房中的犯人!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因此李慰心理不适也没有办法,不得不随他一起看。她很快发现屏幕上的囚犯和她印象中的不一样,她记忆中的囚犯们都非常安静,屏幕上的囚犯却个个都很躁动,被困在方寸之间的玻璃屋里像疯子般对着空气拳打脚踢,还有人龇出牙齿狠狠地嘶咬手臂,把自己啃得血肉模糊。
    监视屏幕并没有声音,李慰心惊胆战地不知看了多久,她确定屏幕上的犯人和她见过的犯人完全不同,他们眼神癫狂,行为残忍,隔着屏幕都挡不住强烈的攻击性!
    难道这才是杨论道要给囚犯们用药的原因吗?
    在李慰的思考中,画面继续改变。
    “他”又回到了那处山崖上,头顶是压得越来越低的云层,烟囱不断吞吐出浓黑的烟雾,天地间充斥着燃灼般的硫磺味。
    在“他”的视野里,金字塔底端打开了一扇门,数不清多少个身穿长袍的囚犯慢腾腾地从门内走出来,他们已经不再是屏幕上攻击性强烈的疯子,而更像是李慰记忆中呆呆傻傻的痴样,即使没有手铐脚镣,他们也不知道逃跑。
    这番和平的景象没能维持多久,云层深处骤然大亮,“他”抬起头,李慰又看到了熟悉的火球争先恐后地掠过天际。
    “爸爸,快看!”一个清脆的女童嗓音响起,这是李慰在这段冗长的记忆中唯一一次听到声音,“是流星!”
    李慰低下头,或者应该说是“他”应声垂首,于是她看到“他”手里牵着一个孩子。
    那是个很小的女孩子,但李慰第一眼看到就认出了她是谁。
    “是流星雨。”“他”回答,声音与李慰曾经在归祚明记忆中听到的不太一样,很难说是不是归祚明这个脑残粉刻意美化过。
    “他”又向前方望了一眼,李慰惊恐地看到囚犯们开始互相攻击,像野兽一样用牙齿和指甲撕扯彼此。
    “他”对此熟视无睹,淡定地转回来,蹲下身与女童的双眼平视。
    于是李慰在她的瞳仁表面看清了他的脸。
    “你要记住,”“他”平静地对这个孩子讲述着她还不懂的残酷规则,“每年十二月的时候,死星的天空都会下两场雨:一场是大气层内的灰雨,浅灰色的雨丝可以让钢铁消融,使城市变成暗无天日的废墟;另一场是大气层外的雨,宝瓶座流星雨。”
    “只有挺过最后一场雨的人,才能死狱活下去,成为死狱的主宰。”
    …………
    ……
    李慰解释道:“杨论道选择死星建立自己的基地和秘密实验室,因为死星每年都会下一场流星雨,而随着流星雨从天而降的陨石正是引起人类精神力异变的矿物质。”
    “除了这种矿物质,他还需要大量人类作为的实验材料,而这些实验材料最好来源合法、供给充足、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引起麻烦……思来想去,再没有干脆把自己的实验室建成监狱更方便快捷一步到位的办法。”
    “连杨论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更多人的利益?或是为了他的实验?总之,不管他的本心是伟大或者卑劣,他的行为都是一样的。他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使用精神控制的异能,终于和当时的联邦政府达成了交易:联邦政府向死狱提供源源不绝的活人囚犯,而死狱回赠给联邦政府消耗不完的死人士兵。”
    “杨论道在完成这项交易之后不久便患上重病,他似乎也没能挺过死狱的下一场流星雨,但他不甘心自己的实验就此失败,他有一个大胆的设想:既然人类的精神力是一种能量,只要有别的能量来源,它能不能脱离身体单独存在?”
    “杨论道决定在自己身上进行这项可能是他此生最后的实验,同时,为了让死狱在他离开期间也能维持原样,他找来了自己的女儿,因为他用她做过实验,在她胚胎期间就受过矿物质辐射,虽然没能进化成精神力超群的新人类,但比普通人多出抗体,应该能挺过一场一场的流星雨。”
    “他告诉你:‘每年十二月的时候,死星的天空都会下两场雨:一场是大气层内的灰雨,另一场是大气层外的流星雨,只有挺过最后一场雨的人,才能死狱活下去,成为死狱的主宰’。而他所说的‘最后一场雨’不是指‘后一场雨’,而是无数次‘后一场雨’,直到最后一场。”
    “怀特监狱长,”李慰朝听得目光闪烁的对方点了点头,“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杨琳。你辜负了你父亲对你的托付,不知道从哪一场雨起,你的记忆发生紊乱,你不记得你的父亲,不记得你自己的真实身份,你只记得你是死狱的监狱长,在你之前还有前任,你擅自更改了死狱的规则,还离开死狱由着性子到处流浪。”
    “你没能留在死狱挺过每一场流星雨。所以,按照你父亲制订的规则,你不再是死狱的主宰。”
    “她不是,那你呢?”总统蓦地出声,他谨慎地听完李慰的发言,也明白了死狱的真相,除去李慰曾经宣称的那一句,“为什么说你是死狱的第三任监狱长?”
    “因为我的人现在攻陷了整颗死星,因为,我不知道这个故事里到底有多少是偶然多少是必然,或许,一切从头开始就是杨论道的计划。”
    李慰无奈地回头看了看杨悦,“是他选择了我。”
    总统显然不能解密他们的无声交流,皱紧眉头,想要越过李慰的封锁看一眼杨悦,少年却机智地躲回她背后,就不给他看。
    “总统先生,我以第三任死狱监狱长的身份向联邦政府提出交易,”李慰把他拉回来说正事,“交易内容如下:死狱不再接收联邦政府送来的囚犯,也不再向联邦政府提供活死人士兵,由于现有囚犯都受过不明矿物质辐射,有极强的攻击性,所以需要联邦政府通知联邦科学院继续供给营养剂和催眠剂,直到他们能够恢复正常。”
    “成……”总统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咬住舌尖,疼得连连抽气,大着舌头道:“你有办法让他们恢复正常?”
    李慰点点头,杨悦把所有都和她分享,理论上而言她现在拥有和杨悦同样的精神异能,他们可以慢慢地疏理那些囚犯受到紊乱的精神力……只是,他们已经受损的记忆没有办法恢复,他们会变成一个新的人,而不会是过去的自己。
    “你打算把他们怎么样?”总统急迫追问。
    “这就是交易条件了。”李慰不紧不慢地答,“只要联邦政府能够答应我们的条件,我可以保证这些囚犯既使恢复正常也不会给联邦政府造成后患,他们将留在死星上,作为死星的第一代移民,和我们一起建设死星。”
    “你们要永远留在那里?”杨珊插口道,她对某些事的敏锐远远强于总统,狐疑地来回看两人,“为什么?”
    总统也道:“不行!不,不是不行,我以联邦总统的名义接受你的交易条件,但以杨悦父亲的身份,我不允许你们就这么跑了!”
    李慰听到他前半句话就够了,她回头又看向杨悦,杨悦握着她的手,两人相视微笑,心意相通。
    精神体缓慢地变得透明,将要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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