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现在谁都没力气为了吃饭的事儿吵架,难得地一起动手,生火的生火,拎水的拎水,煮粥的煮粥。
吃了饭,连炕都没烧,爬回去直接睡了。
只是,没人看见,在下午程晓艾晕倒的地方,沈潇一个人挥着锄头,滴着汗水。
赵保国家晚上吃的小米粥,窝头,还有咸菜疙瘩。
窝头的面磨的粗,有些拉嗓子,程晓艾一边吃,一边往门外瞄,自从徐兰说秦超抱了她,她就想着,秦超晚上是不是会来看她,结果等到睡觉都没等到人,反倒等到了赵保国的小儿子赵志华。
“妈,咱家来客人了?”赵志华在县立高中读高三,虽然现在不能参加高考,但是他喜欢读书,说什么都要读完高中。
好在赵保国是生产队的队长,也不差赵志华一个人赚的工分,也就随了他。如今读到了高三,这半年就该毕业了。
“志华今儿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吗?”徐兰听了声音赶忙迎出去,顺手接过赵志华的挎包。
“我看天还没黑,就想早回来,明天还能起早帮家里干活。”赵志华一屁股坐在程晓艾旁边的凳子上,伸手就要去抓窝头,被赵保国一筷子打在了手背上。
“去洗手,回来也不说跟你大哥大嫂打招呼,书怎么读的!”
赵志华嘿嘿一笑,“大哥,大嫂,二蛋呢?”
魏淑芬不喜欢这个小叔子,家里的钱都供了赵志华读书,自家公婆明显偏心眼儿,他们可吃了大亏了,脸色臭臭的。
“二蛋玩累了,先睡了。”赵志军看到弟弟回家,心里高兴,“他要是知道他二叔回来了,一准儿地不睡了,那小子现在淘气着呢。”
赵志军洗了手,重新坐回去,瞄了两眼身旁的姑娘,长得可真好看,水灵灵的。
“妈,你还没给我介绍客人呢。”
“瞧我这记性,这是程晓艾,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今儿刚到咱们村儿。”徐兰拍了下脑门,“晓艾啊,这是我那小儿子,叫赵志华,在县里读高中。”
程晓艾放下手里的碗,不敢抬头,男女三岁不同席,这里的人怎么这么不在意这些呢,可是吃了人家的饭,不打招呼实在是不懂礼貌,最后只好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赵大哥好。”
赵志华挠挠头,这声音真甜,一直甜到了心坎儿里,“嘿嘿,赵大哥是我大哥,我是老二,叫我赵二哥比较贴切。”
程晓艾连忙点头,“赵二哥。”
“哎!”赵志华答应地那个使劲儿,还搓了搓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手。
在坐的都是过来人,看赵志华的模样,八成是看上程晓艾了。
徐兰心里叹了口气,这姑娘虽然好,可是人家是城里人,他们高攀不起,再说了,人家和秦超从小一块儿长大,依她看,搁谁也插不进去。
“老赵啊,你今儿去志华屋里住,晓艾跟我住。”
第二天,露水还没散,赵家村的人就下了地。要赶着这几天铲完第一遍地,不然草都该比苗高了。
秦超这些人各个累的腰酸背痛,可是又不能不干,没有工分,下个月就没饭吃了。他们现在只希望这片地尽快铲完,然后给他们分点儿轻松的活干一干。
程晓艾本来想自己去地里的,谁知道刚出门赵志华就追了出来,她又不好意思拒绝。让她怎么说,赵二哥,我不想跟你一起走?还是,赵二哥,男女授受不亲?
哎,算了吧。
程晓艾一边走一边揉着自己的胃,真是吃不消啊,一点儿油都没有,肉更是看不见,赵保国家还有点儿咸菜疙瘩,她们住的地方连咸菜都没有,以后可怎么活啊,想哭,怎么办?
“晓艾,肚子不舒服吗?要不你回去歇着,你的活我替你干。”赵志华眼中闪过担忧,他可听他大嫂说了,程晓艾昨儿晕倒了。
“没有没有,赵二哥,我好多了,我能干活的。”秦超说了,多赚工分就能换好地方住。她昨天的活儿还没干完呢,已经落下了。
二人刚来到田埂上,“呦,秦超,你看看,这一晚上没见到,程晓艾就有了个新的护花使者,你怕是要退位了。”
张桂兰的嗓门极大,秦超和沈潇他们几个都往这边看。
沈潇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秦超脸色可就不好看了,快步走到赵志华跟前,“你谁啊,凭什么和我晓艾在一起?”
“我是赵志华,晓艾昨儿住我妈那儿,出门的时候正好顺路。”赵志华瞄了一眼罪魁祸首张桂兰,“不过,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单凭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大呼小叫就跑来质问我。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晓艾了?”
秦超造得脸通红,程晓艾本来就想离赵志华远点,秦超过来,正好往他身边挪了挪,“秦超,你别听桂兰姐瞎说。”
“晓艾,我……我没有,我只是担心你,你好点了没?”
程晓艾心里暖和了不少,点点头,“好多了,我要去干活了,你们聊吧。”
秦超看程晓艾走了,连忙追上去。
赵志华看着程晓艾的背影,嘴角勾了勾。这一幕恰好落在了张桂兰眼中,她恨恨地跺了跺脚,拎着锄头下了地。
程晓艾拎着锄头走到自己昨天分的那两垄地,从这头走到那头,没发现半根杂草,有些疑惑,看着身后追来的秦超,心里突然有些甜。
“秦超,是不是你偷偷帮我干了活?一定特别辛苦的。”程晓艾眼睛睁的大大的,透着光芒,嘴角扬起,在阳光的映衬下是那么暖,那么甜,那么美。
秦超本来想说他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可是看到程晓艾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辛苦,你高兴就好。”
第四章
程晓艾一上午的心里都是美滋滋的,被人爱护的感觉有那么一点儿好。
眼看着到了中午,赵志华扛着锄头往家走,路过程晓艾他们那片地的时候,就看到程晓艾抬手去挡着火辣辣的太阳,汗珠子自额间滚落,在阳光的映衬下晶莹剔透。
“晓艾,别干了,一起吃饭去?”
程晓艾听到赵志华的声音,有些不喜,直起腰转过身,还没等自己开口推脱,秦超先一步替他挡了回去。
“赵志华,你别得寸进尺!”
“晓艾?”赵志华没理秦超,又喊了程晓艾一声。
“赵二哥,我就不去麻烦徐婶子了,谢谢你啊。”程晓艾连忙拒绝,她总觉着赵志华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她有些害怕。
“赵志华!你没听见我跟你说话吗?”看见赵志华根本没看他,秦超火气蹭蹭往上窜,三步并作两步,左手抓着赵志华衣领不松开,咬牙切齿。
程晓艾吓坏了,这是做什么,要打架吗?
爹爹说,打架是不好的。而且,为什么要打架呢?果然,这里的人脑袋都跟她不一样。
赵志华目光从程晓艾身上挪回来,右手抬起来直接捏在了秦超的手腕上,“放手。”
“不放!”秦超歪着脑袋,十分硬气。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手!”赵志华眉梢微挑。
“秦超,你干什么,快放手啊。”程晓艾着急了,她本能得觉着秦超打不过赵志华,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老子偏不放,今儿不打的你满地找牙,我就不叫秦超!”
秦超说着抬起右手,眼看着一拳就要打在赵志华左脸上,程晓艾吓得尖叫,“你们别打架啊!”
危急时刻,赵志华偏头躲过,右手一用力,程晓艾能清晰地听到秦超的骨头嘎嘣作响。
秦超痛得闷哼一声,松开赵志华的衣领顺着赵志华的力道,双腿弯曲,身子本能地往后仰。
这边的动静不小,沈潇等人发现不对,拎着锄头往这边跑,赵志军他们听到动静也飞快赶来。
“志华,你这是干什么,快松手!”赵志军离老远一声吼。
赵志华平日里还是非常听话的,听到他哥的声音,不情愿地松开手,向赵志军的方向走去。
秦超得了自由,揉了揉手腕,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他连赵志华一招都接不住,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尤其是在程晓艾面前,太没面子了,无论如何,都得找回来。
“秦超,你有没有怎么样?”程晓艾担心秦超,蹲下身子去看他手腕,“快动动,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秦超擦了擦额头的汗,“没事儿,我结实着呢,你看,骨头没事儿。”
程晓艾松了一口气,刚想劝秦超以后不能打架,就听到身后那道不讨喜的声音传来。
“秦超,你也不行啊,人家一招制敌,你真是给咱城里人丢脸。”张桂兰脸上的红肿还没有退去,一脸尖酸刻薄的模样,看的程晓艾直反胃。
秦超眼珠子转了转,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女人看不起,她张桂兰算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秦超抬头去看赵志华的背影,猛地站起身扑了上去。
赵志华正听着他哥训他呢,也不敢回嘴,谁也没注意秦超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整个人被秦超扑倒。赵志军他们想去拉,都没来得及。
秦超得到机会,骑在赵志华身上,抬起手就是一拳,“让你打老子……”
赵志华狠狠挨了一下,火儿也上来了,猛地一翻身,将秦超压在身下,上来就是两拳,直接打了他个乌眼青,“玩背后偷袭,你他妈的是不是男的!”
俩人谁都不甘示弱,在地头连滚带爬。
程晓艾和沈潇他们赶忙过来拉架,张桂兰看到这一幕抱着膀子撇撇嘴。
俩人都打疯眼了,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沈潇几个小伙子,加上赵志军几个村民,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二人拉开。
二人此时的模样都不算好,秦超脸被打肿了,一个眼眶还是黑的;赵志华嘴角发紫,还渗着血丝……
秦超被沈潇他们架着,腿还不老实,朝着赵志华的方向乱踹,“放开我!”
“秦超,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赶紧回去。”沈潇给孙伟使了个眼神,加上魏民,仨人拽着秦超往回走。
“秦超,想打,随时奉陪!”赵志华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高声大喊,“记得,下次打架像个爷儿们!”
“沈潇,你放开我,我现在就去告诉告诉他赵志华,谁不是爷儿们!”秦超气的眼珠子通红。
“秦超,你快回去吧,别再打了。”程晓艾看到俩人模样的时候都被吓哭了,她长这么大,一直是她爹宠出来的,哪里见过这阵仗。
她平时是不爱哭的,虽然娇气了一些,但是还是很坚强的。
秦超听到程晓艾的声音讪讪地闭了嘴,顺着下了个台阶,跟沈潇他们回了住的地方。
看到秦超终于不再闹了,程晓艾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初来乍到,万一村子里的人合起火来欺负秦超,可怎么好。
程晓艾跑到赵志华跟前,“赵二哥,对不起啊。”
“晓艾,你不用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志华,你快回去吧。”赵志军接了话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要说话的赵志华。
“赵大哥你别这么说,我会好好劝秦超的,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了。你们也快回去吧,脸上的伤拿煮鸡蛋滚一滚,很快就好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因为秦超和赵志华打的这一架,赵家村里开始传程晓艾是什么红颜祸水,刚来两天就将赵家村搅和的乌烟瘴气。
赵志华被赵志军拎回家,刚一进门就看到他父母没个好脸色地盯着他。
“爸,妈。”赵志华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
平日里赵保国不轻易对他发火,徐兰也宠着他,但是不代表他能随便胡闹。上次徐兰这个表情,是赵志华八岁的时候,跟村子里的孩子打架,将人家推进了河里。
虽然河不深,那孩子也没什么事儿。但是,回到家,赵保国和徐兰将他好一顿揍,打的他屁股三天不敢挨凳子,以后再不敢凭着自己力气大,就随便打架。
“为什么跟秦超打架?你知不知道这影响有多不好?尤其你还是我赵保国的儿子!”赵保国气不打一处来,砸吧着两口旱烟,右手拎了个棍子。
“爸,我……我就是看秦超不像个正经人,怕晓艾吃亏,所以……”赵志华看着那根棍子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