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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绿色的邮局服装在群山间忽隐忽现,脸下踏着的一两锃亮的自行车。自行车在颠簸的山路间晃呀晃。
    邮局的人谁也不想来三水村送信,路太难走了。而且信件还少,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能和外届有多少联系。很少有邮差愿意趟这趟浑水。
    但这次的信件却多地是人抢着来送,他们县里出了个省状元,他们脸上都有光,以后谁还敢说他们这里教育条件落后。教育条件落后能培养出省状元来,那不是开玩笑吗?
    邮递员身旁斜挎了一个布包,布包磨损的很严重,有纸壳从包里露了出来。虽然山路险阻,但他骑车却是脚底生风。
    到三水村已经是大下午了。田野里是光秃秃的一片,邮递员骑着车子往村委会开着,三水村偶尔还是会有信件来的。邮递员一年也会来这里一趟,所以对村委在哪里他还是知道的。
    他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面。
    “小周,今儿个来送信啊!”江大友见到小周熟络的问道,语气亲昵地仿佛天天见面一样。
    “叔。我今天是来送录取通知书的。对了,这里还有一封从北京来的信,是那个省状元安溪的,在邮局里压了好几个月了,今天下来我也一起给带下来了。”
    小周把两份录取通知书和那封信都递给江大友。录取通知书上北京大学四个字尤其显眼。
    离公布成绩到通知书发下来差不多也有小半个月了。安溪从江大友那里接到录取通知书已经是晚上了,他亲自往她家里跑了一趟。
    江大友是丝毫不敢昧下安溪通知书的,她现在是整个县的名人了,县长在开会的时候都亲自表扬的人,大学各项开支都由县里出,还额外给她补贴一百块钱。
    现在江大友看安溪的眼神和当初已经不大一样了,更多的像是对那种供在神龛上的佛像,神龛上的佛像更多的敬仰,因为离地太远,所以不够亲近。
    也不知道当初同意安溪考大学的决定正不正确,现在是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了。
    “爸,辛苦你跑一趟了,你先进来暖暖,外面够冷的”,安溪说着,把门让了出来。
    “不了,家里还等着我了,就不坐。”江大友哈了一口热气在手上,跺了跺脚往外面走。
    安溪看他的身影走远,才瞥了眼手上的录取通知书,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但这张通知书的意义似乎比上一张还要深。
    穿越之前的事对她而言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时候她因为高考发挥失常而没能考上北大,却没想到却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做到了,一时间,她也不由感慨世事无常。
    那封信上的地址是北京市***,寄信人是徐红。看到这名字的时候,安溪脸上不由微僵,徐红是田溪她母亲,只是自从田溪下到三水村就再也接到过家里来的信。
    安溪在跟江潮结婚的时候就顺着田溪记忆中的地址给家里寄了一封信过去,告知了自己结婚的前因后果,到底是占了别人的身体,虽然田溪不在乎那个家,但该有的交代却不能少。
    只是那封信寄出去之后就石沉大海,她都怀疑那边是不是因为田溪的自作主张跟她断绝关系,不再来往了。
    “在外面傻站着做什么,不冷吗?”江潮把人从外面拉进来后,关上了门,把外面的寒风阻隔开来。
    安溪的脸被冷风吹地红了一片,刚刚她脑子里突然涌现了一波记忆,可能是徐红这个名字把这具身体埋藏的很深的记忆中唤醒了,她现在脑子里全是关于田溪童年的记忆,像许多碎片一样,很凌乱。
    她头有些疼,那种时光不断交错的感觉,让她忘记了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田溪,还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安溪。
    把身体贴在江潮怀里,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和心脏的跳动,她才感觉到了自己真实存在着。
    “江潮,如果我不是我该怎么办”,安溪抬头问着这个占据了她大半个生命的男人。
    “说什么傻话,自己都不是自己了,还能是谁”,江潮把人给拥紧了,一只手紧紧扣住柔软的腰身,今天安溪有些不大正常,就在刚刚他差点以为她就要不见了。
    安溪在他眼前扬了扬那黄色的信封,“江潮,家里给我寄了信过来。”
    “岳父岳母吗?”
    安溪咧嘴笑了笑。
    她把信封打开后扫了一眼后,脸上有些怪,她就知道自己当初寄出去的那封信压根就没寄回去,中间肯定是出问题了。
    “信上说了什么?”江潮哑着嗓子问道。
    “没说什么,就是让我趁着政策宽松了找机会赶紧回家,她给我找了工作,还”,安溪顿了一下,嘟囔了一声,“还给我物色了对象。”
    江潮脸瞬间变黑了不少,他眼睛微眯起来,里面闪过暗芒,把安溪拽到腿上坐着,江潮大手扣住她的下巴,“感情我这个女婿在你爸妈那里还明不正言不顺是吧!还给你物色对象,我是不是今天就要把这双腿打断了,省的你赶明儿就给我跑了。”
    “你不讲理,又不是我要他们给我找对象的,你打断我腿有什么用。而且我又不是没给他们写信,信没送到也不能怪我啊!”
    “胆子大了,敢跟我顶嘴了是吧!”
    安溪眼睛微睁,刚要跟他理论,江潮就把那张微张的小嘴给封住了。这次的吻简单粗暴,江潮直接含住她地下半唇,在唇上的软肉上啃着着,撕扯着,把红唇拉出不规则的形状。
    安溪被突如其来的吻吻地一阵失神,两颊桃粉了一片,眼睛眨了两下后,她闭上眼,感受着唇上湿软的触碰。大手在衣料间游走,冰凉粗糙的感觉让她浑身一阵颤抖,忍不住喘了几口气。
    “江潮,去房里,别在这里”,安溪寻回了一丝理智,推了推身前人的胸膛。
    江潮把安溪压在桌子上,把头发上的红绳一把扯了下来,发丝落了落在身前,把她的脸都遮住了大半。
    “去房里把孩子吵醒吗?”江潮咬着牙说道。
    冰凉的空气越发升温,两人的喘息声也越发重了起来。和安溪肌肤相亲的时候,江潮愈渐疯狂地眼中倒映出她迷离的小脸。
    大学正式开学是在二月,在家中过了一个年后,还差一个多月的时间。江潮是要陪安溪一起去北京的,他在三水村的工作必须有人来做,江潮推荐了石头,以他对石头的了解,石头把担子挑起来是没问题的。
    “哥,你真要跟你媳妇去北京,那以后不就见不到你了,咱们三人帮真就这么散了,欠你的钱我还没还呢!”狗蛋一脸委屈,为了媳妇连兄弟都不要了。
    “我去北京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欠我的钱逃不了的。三水村毕竟太小了,要是有点点追求,就别一直窝在这里,记得来北京找我”,江潮把目光放在石头身上。
    石头怂了怂肩,“我估计我这生产队队长也当不了多久。哥你在北京要是发达了,别忘记我两就成了。”
    “臭小子”,江潮笑着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要说去北京最兴奋的人该属江小梅了,她现在每天最愿意做的就是讽刺杨玉莲,要她说她考不上大学,她就天天搁她跟前膈应她。
    等待的日子虽然漫长,但时间照样还是一天天的过去了。对安溪而言,她说不上多兴奋,只是越发珍惜在三水村这月余的时间。
    安溪托邵佩霞一起买了三张火车票,邵佩霞也是要陪邵白航一起去北京的,所以买了同一趟火车的火车票。
    临走前几天收拾行李的时候,安溪就只带了当季的衣服和洗漱的用品。她想了其他东西在北京的时候另外购置就好。
    带的最多的东西还是两个小家伙的,火车不坐上三四天是很难到的。所以什么都不能落下,奶粉,豆粉,米糊还有衣服尿片。
    虽然已经尽量精简了,但东西仍旧是不少,两个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接收到要离开的信号,越发缠安溪缠得紧,生怕她又把他们扔下,突然不见了。
    上火车的前一天,江潮把他那屋的钥匙给了余秀丽,还给了她两百块钱,让她仔细收好,别让杨玉莲瞧见了,不然又不少了被她搜刮去。
    余秀丽当天就给做了一桌好菜,过年都没这么丰盛过,算是给他们送行。
    “小梅,北京毕竟是大地方和自己家里不能比,你多听你哥嫂的话,他们懂得比你多,听他们的没有错。放假了要记得回家,别在外面玩疯了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还有记得多当点心,别傻乎乎被人骗了还不知道,好好读书,给咱们家争光……”余秀丽絮絮叨叨地说道。
    江潮有本事所以她不担心,她就是不放心这个小女儿,看着精明其实心眼少地可怜,怕她在外面受欺负受委屈没人照看。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些道理还能不懂,你就别瞎操心了”,江小梅眨了眨眼睛。
    “安溪,两孩子要不就别带过去了,妈帮你照顾着。”余秀丽还是舍不得两个乖孙的,她逗了哥哥两下,“小哥,跟着奶奶好不好”
    “要妈妈”,小决明把手往安溪身前舞着。
    安溪吃完饭,把哥哥从背篓里提了出来抱在身上笑道:“妈,你们平时出工那么辛苦,我和江潮哪敢让你们再辛苦。等我们在北京定下来了,我和江潮把你们二老接到北京来住也让你们享享福。”
    “妈哪有那福气去北京,还是村里待的舒服”,余秀丽讪讪道。
    总算把这一茬说过去了,安溪心头不由松了一口气,她哪里舍得把自家两个小东西扔下,那比在她心头割肉还难受。
    第66章
    二月天的冷空气从领口灌了进去。安溪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火车站人潮涌动, 凌乱而嘈杂, 周围的环境脏而乱,不远处躺了一个流浪汉, 像是蠕虫一样不时翻了个身,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刺笔的味道。
    火车已经晚点一个多小时,也不大能看出什么时候车会来。安溪抱着小茵陈的手不敢放松,火车站三教九流不知道背景的人多地是,不多当心不行。
    “安姨姨,小妹妹是睡着了吗?”邵佩霞的儿子金子从她腿上跳下来凑到安溪跟前, 小脑袋不停往前凑着。
    安溪怕女儿感冒, 给她裹了小被子,一半脸都埋在小被子里,露出了一个眼睛缝在外面, 睫毛落在脸上又长又软。
    金子用手指在小妹妹脸上一戳,咧开嘴笑了。
    “金子, 妹妹睡着了,你别作弄她。要是把妹妹弄醒了,姨姨要打你小屁股的。弟弟没睡, 你去跟弟弟玩。”邵佩霞指了指在江潮身上咿咿呀呀乱动的小决明。
    金子很嫌弃地看了哥哥一眼,小鼻子一皱,像个小老头, “才不和弟弟玩, 弟弟吵, 还留口水, 脏不脏。”
    小决明手舞地更厉害了,咯咯笑了起来,“不脏脏。”
    一众人笑地更欢了,安溪不由摇摇头,用口水巾帮他把口水擦掉。捏了捏他的小脸,“宝宝,金子哥哥还说你吵呢!你吵不吵。”
    “哥哥不吵!”说完坐在江潮身上坐着,眼睛滚圆的看着前面,像是过去跟妹妹和妈妈玩木头人一样,还安静没到三秒,又咯咯笑了起来,扭了扭小屁股,直往江潮身上爬着。
    “爸爸,给亲亲”,说着在江潮脸上吧唧了一声。
    江潮揉了揉小脑袋,笑骂了声,“臭小子。”
    邵佩霞向金子招了招手,金子才依依不舍回到她身边,他握着小拳头,和他妈说着,“等妹妹醒了,我再和妹妹玩!”
    “行,妹妹醒了你在跟她玩,小鬼头”,邵佩霞好笑地说着。
    “火车还有五分钟就进站了,四点五十到北京的赶紧过站了啊。”
    候车室里响起了大喇叭声,工作人员站在门口喊道,整个车站像是煮开了的水一样一下沸腾了起来。等地不耐烦的人一窝蜂的凑到过站门口处,毫无秩序可言。加上候车室里不时响起工作人员的呵骂声,场面更显地嘈杂不堪。
    “安安,小梅,跟紧我别掉了”,江潮看了眼翻涌地人群,眼中有着谨慎,他一只手把哥哥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只手上提着行李。
    在他手上看着轻松,安溪却最晓得行李的重量实在不轻。人太多,安溪也不敢松懈,紧紧跟在江潮后头。
    “哥,你放心吧!丢不掉的”,江小梅提着自己的包隐隐有些兴奋,对于坐火车的新鲜。
    在场的几人就只有安溪坐过火车,小时候跟爸妈回乡下老家的时候没少坐火车,只要一想到少说要坐三天,她就有些怂,不过没办法,没飞机没高铁,想去北京老老实实坐着吧,幸好他们买的软卧票,怎么着也能舒服不少。
    一辆绿皮火车渐渐出现在人的视线里,站台上挤满了人。人潮随着火车的方向移动着,好半天的时间同行的五个人才挤上火车,软卧上人不多,许多床位都还空着,不像硬卧座的车厢满当当挤了一车人,连落角的地方也没有。
    金子和小决明上了火车后,一直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小决明年纪太小,只是一看到人多,就容易兴奋。金子是因为第一次坐火车,所以欢喜地在车厢里跑来跑去。
    总共五张床位,邵白航和江小梅很自觉地爬到中铺去了,把下铺留给了带孩子的邵佩霞和安溪。
    火车渐渐动了起来,安溪把妹妹放在床上,哥哥正眼巴巴地趴在窗户上,移动的景色在他小脑袋里生成,让他兴奋不已。
    他们上车的时候快要六点钟,随着景色地转移,外面的天也慢慢黑了起来,窗户外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在暗芒芒的夜里仍旧可以看到些许轮廓。
    小决明闹了一天,在吃过米糊之后就被哄睡了过去。中间她也把小茵陈给叫醒了,让她吃了东西再睡觉。好不容易两个小家伙全睡了过去,安溪才扭了扭肩膀松了一口气。
    “安安,过来”,江潮以用极轻地声音说道。
    “怎么了?”她问着,却还是听话的坐了过去。
    “头发乱了。”
    估计是刚刚被哥哥扯乱了,她把头绳扯了下来递给江潮,然后转了个身对着他。
    江潮手指从发尖穿过,把凌乱的头发小心的捋顺,然后熟练地发箍穿过头发。
    安溪看着江潮的侧颜,趁四周无人注意之际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开脸。江潮摸了摸脸上温热残留的地方,不由无声地笑了。
    一本书可以支撑邵白航三天的行程,他从上车开始拿着一本红岩自顾自地看了起来。周围的吵闹声也没有打扰到他。眼睛在书上盯了足有两个小时,铁打的眼睛也该累了,他的眼睛从书上移开,仰头看着上方,余光也能兼顾到周围。
    安溪是个很尽责的母亲,邵白航对她不多的认知当中又添了一笔。只是他觉得她已经没有两年前见她时那样有灵性了。少女与少妇虽只隔了一字,但两者之间却被一座大山阻隔开,两张相同的脸,却被归到了完全不同的两个群体。可能女人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转变,婚姻是促成这场转变最好的催化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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