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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梦梦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虽然旧,但并不脏,头发也梳得整齐,她尴尬地顿了顿,指向门帘:“饮水机在医生办公室里。”
    “喏,对面。”
    老妇迟钝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悠悠地转身往外走。
    一条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侧,一只穿黑色凉皮鞋的脚掌也外翻,金属搭扣开了,拖在地上,“啪嗒”“啪嗒”地走远了。
    片刻后,徐小凤扣着内衣回到候诊室。
    “你怎么样?”
    李梦梦在小姐妹面前活跃许多:“她发现我身高不够了,不会扣我违约金吧?”
    “应该不会吧。”徐小凤装着耳机线,随口安慰。
    李梦梦有点怨恨地看了她一眼,“你身高都够了,你当然不担心。”
    “……学姐,我还是有点怕。”
    徐小凤抚摸她的肩膀:“别怕,就跟鸡下蛋似的。你不用它,每个月变成姨妈也浪费。我看上Para Z的那款裙子好久了,你不是也想快点搬出去和刘路同居吗?”
    李梦梦没再说什么,将报告单胡乱塞进包里。
    “且慢,我去上个厕所。”徐小凤放下包哒哒地跑到了外间。
    李梦梦颓下身子玩手机。
    帘子被掀起来、有人揍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抓起包站起来:“走吗……”
    直到觉察不对,抬起头来,面前站着刚才那个蓝衣裳的老妇,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上的纸杯空空如也,仍旧朝着她晃荡晃荡,嚅嗫道:“妹,我口渴呀。”
    李梦梦不耐烦了,“不是跟你说在医生办公室吗?”她站起来,干脆背起包,挤开她直直往门外走,“我带你去。”
    身后“啪嗒”“啪嗒”的金属搭扣碰地的声音滞缓地响着,一阵湿冷的疯掠过脖颈,李梦梦忽然嗅到一股很淡的特别的味道。
    这气味又腥又咸,莫名地有些熟悉。
    她忽然反应过来,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后“啪嗒”“啪嗒”的声音消失了,奇怪地转过身去,墙上地图浮动,吊扇旋转,将灯光劈成无数份,诊室里明明空无一人。
    双肩一重,那股奇怪的气味蓦然变浓了,就在颈侧,李梦梦嗅两下,慢慢扭过头,侧脸蹭到了类似发丝的东西。
    随后,近在咫尺的是皱纹密布的紫黑色眼睑,和灰白无神的、落了苍蝇的瞳孔。
    *
    “铃铃铃铃铃铃——”
    “喂?”
    清河的夏天,约莫五点天晨曦就现了,麻雀在电线上啾啾蹲了一排。老市区派出所打印机咯吱咯吱吐着纸张,人来人往。
    办公桌上豆花腾腾地冒着白气,腾到窗棂漏出来的橘色晨曦里。吃豆腐脑的民警使劲吸溜着吹气,听筒离了耳畔,用手捂着回过头去:“一女孩说给‘东西’吓着了。”
    “哪儿啊?”
    “长海小区。”
    “又是那片。”
    搭话的是个寸头的老民警,警服披在身上,幸灾乐祸地摩挲着满是胡茬的下巴,“转给‘特派’呗。”
    民警接回线去:“女士别哭……你稍等啊。”
    披警服这位老民警姓蒋,叫做蒋胜,嘿嘿笑着离了座,端起保温杯,晃晃悠悠踱到了贴着“特别派驻”的办公室小隔间外。
    透明玻璃墙里面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黑T恤少年,一只胳膊撑着脸,抓着头顶鸟窝般的乱发,满脸阴郁地扣了电话。
    “肖专员?”老民警笑嘿嘿地推门进去,俯身朝办公桌上一扫,“特派专员也要写作业哪。呦,我看看,这个函数好像没写对。”
    肖子烈垂眸看着卷面,对阴阳怪气的调侃不胜其烦,嚼着口香糖的动作都变大。
    这少年上衣后背画一交叉骨骷髅头,破洞牛仔裤,脚上蹬一双厚底的高邦帆布鞋,配上这张小白脸、嚼口香糖抖腿的动作——就这种模样的不良少年,派出所墙根底下一蹲一排。
    这一个却是清河派出所的特派专员。蒋胜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玄学门派来的人,神叨叨的,俗称捉鬼道士,跟他们普通人不一样。
    老民警熟稔地点一根烟:“案子晓得了不?”
    肖子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老民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都是不放心,摁了烟,神色趋于严肃:“你老板呢?”
    肖子烈皱眉头:“没老板。”
    “没老板?上次和我们对接的那个盛先生……”
    “老蒋,老蒋——”玻璃门“哗”地给人拉开,“找你呢,又来骚扰人家办公。”
    蒋胜应了一声,就往外走,临了想起什么,扭过头去:“我说小肖……”
    定睛一看,办公椅上空空如也,作业本上仓促贴着一张褶成花的黄符纸,教中央空调吹得哗哗乱抖。
    冷气顺着蒋胜脊梁骨往下窜,眼冒金星,扶了把墙才站稳,心脏狂跳。
    神叨叨,是人是鬼?
    *
    “咚、咚、咚。”金属防盗门发出钝重的闷响,随后是一阵“刺啦刺啦”的窸窸窣窣。
    长海小区的老式筒子楼,用的都是这种防盗门,金属栏杆里面,填的是类似纱窗的绿纱网。后一种声音,像极了淘气的小孩在撕扯着纱网玩。
    客厅大灯开着,但灯罩里面落满了灰,时而闪烁两下,还没有窗外鱼肚白的天空亮。
    租住房不足三十平,格局窄长,屋里昏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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