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精神一振,忙不迭走进去,垂下的视线瞧见了地上趴着的瑟瑟发抖的妃子,心下吃惊,却也赶紧道:“陛下,奴才在呢。”
“拖出去!”宋瑾负手站着,脸上的银色面具显得他无情又冷漠,一双眼里隐隐带着嗜血的暴戾,“割了她的舌头!”
殿里静得可怕。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求陛下开恩……”那妃子像是吓傻了,泪流满面地爬过去去抱宋瑾的大腿,却被宋瑾嫌弃地一脚踢开。
“还愣着干什么,你腿不会走了还是不想要了?!”宋瑾阴冷的目光掠过常乐,常乐头皮一麻,惊得整个人都蹿了出去,喊两个侍卫进来拖人。
那妃子凄厉的哭喊为殿里的静默添了几分森冷,侍卫们动作很快地将她拖了出去。其余妃子万没料到适才还正常的陛下忽地因为一句玩笑话就暴怒起来,竟还要割舌头,不免个个脸白似雪浑身发抖,恨不得拔腿跑出去逃命。
好在此时常乐又进来了,“陛下,献王殿下来了。”这一禀报倒是缓和了一下殿里的僵冷气氛,宋瑾闻言阴冷一笑,“不见。”
众妃又是一哆嗦,常乐犹豫着没动,他往殿外瞥一眼某个随从,还是冒着惹怒宋瑾的危险道:“献王殿下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我皆知对方心意,何不见一面一诉衷肠?”
众妃:“……”
这、这说的什么啊!献王殿下莫不是为了见陛下疯了?他、他怎能对他皇兄说这、这种男女之间才有的……
“让她进来。”岂料宋瑾阴冷的声调一换,竟缓和下来,冲着众妃温柔道,“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想要的朕会吩咐人送过去。”
众妃:“……”
众妃实在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又觉着保命重要,便都战战兢兢地出了殿,一瞧见殿外风流恣意的宋珩又都走不动道了。
“各位娘娘回吧。”幸亏常乐出声,不然一群皇上的女人直勾勾地盯着皇上他弟怎么都有失礼节,众妃只好怀着好奇死了的心情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与此同时,宋珩和一个随从才迈进殿,就听到了宋珩无情的声音,““阿珩,你有多远站多远,别偷看朕,若偷看朕一辈子都不见你了。”
宋珩:“……”
这又是什么鬼操作?
我都咧嘴笑着进来了,你说不让我看?
逗我玩呢吧,皇兄。
“陛下是认真的。”身旁的随从打破他的幻想,同样认真地指了指殿门口,“为了以后,你就背着身站这吧。”
宋珩气不过,幽怨地看着她,好似在说咱俩原本是要苟富贵勿相忘的,你特么忘得好干净啊!可又犟不过现实,只好努力把气顺平,安抚自己进步了!以前还进不来呢!就心酸地背过身去殿门口站着了。
“阿苧,过来。”宋瑾笑道。只见一身随从打扮的姜苧就冲了过去,到了跟前就是一个拥抱,“我就晓得你会认出我来。”
姜苧太想见宋瑾,但白日里她出不了昭仁宫,只好扮作宋珩的随从出来,带着宋珩来到了太和宫。
哪料才到竟瞧见一个嚎啕大哭的妃子被拖了出来,姜苧问常乐缘由,常乐认出她来也没声张,将事情一说,就要执行宋瑾的命令。
姜苧皱着眉,阻止了他,“再等等,看本宫进去能否给她求个情。”常乐晓得宋瑾有多惯着她,便连连点头。
知道宋瑾不见宋珩,姜苧教宋珩说了句情话,宋珩掩面说完,待常乐进去禀报,他咬牙问,“这可真的有用?皇兄真的会见我?”
“哦,对本宫有用。”对你大概也有用吧,姜苧不确定地想,随后便听见常乐出来道,“陛下让殿下进去。”宋珩大喜,难掩激动地奔了过去,姜苧紧跟其后,两人就这么进来了。
*
宋珩孤零零站着。
姜苧与宋瑾已然忘记了他,姜苧嘴里的情话一箩筐地往宋瑾身上倒。
“臣妾好想陛下。”
“朕……也是。”
“陛下的心只能给臣妾。”
“给、给过了。”
“陛下可还在生气?”
“朕没生气。”
“那丽嫔的错就不要追究了吧?”
“丽嫔?谁?”
宋珩:“……”
宋瑾这不对其他妃子上心的模样,姜苧虽欣喜却也实在忍不住黑脸,心道对着脸记几个名字我是不会吃醋的啊,嘴上提醒宋瑾,“就陛下刚才要割她舌头的那个。”
宋瑾恍然大悟,“割了没?”
姜苧:“没,臣妾拦下了,陛下可曾想过若对丽嫔如此,那她家里会如何?”
后宫向来都和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个妃子的身后代表着什么宋瑾显然知道,可他想了想,还是皱着眉头道:“可她说错了话,朕很不开心,朕就是要割了她的舌头!”
宋珩:“……”
姜苧:“……”
这他妈是要当暴君的预兆啊!
宋珩显然接受不了他印象中贤明的皇兄成了如此模样,便瞪着眼睛冲动地回了头,恰好见宋瑾侧目,吓得赶紧又转了过去,不由得搁心里骂自己怂!
为阻止宋瑾这种暴行,姜苧只好道:“陛下的心在臣妾这里,陛下开不开心可是由臣妾说了算的,她丽嫔算什么啊,怎么她一说话,陛下就不开心了?臣妾生气了啊!”
“阿苧别生气。”宋瑾眼里一慌,手指不禁抚上她的脸颊,像是哄人开心似地说,“阿苧此话在理,那就不理她了吧。”
“好。”姜苧眼里一热,背过身呼了口气,大意了!大意了!不过一夜,为何宋瑾竟变化如此之大!
宋珩傻愣愣站着,这是皇兄?这是以往那个杀伐决断威武霸气的皇兄?!他生生克制住再回头的冲动,抬袖抹了把脸,皇兄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任由两人心绪浮浮沉沉,宋瑾却径自将御桌上的奏折翻开递过来,“兵部继续上折子说要西北兵权,这可如何是好?”
姜苧与宋珩齐齐变了脸色,按理说朝中政务乃是宋瑾专长,历来都是他自己做决定解决问题,从不询问他人。而且收西北兵权此事,姜苧已与他商议过,没道理再说如何是好这话。
姜苧禁不住难过地猜测,难不成性子变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她便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陛下可要收?”
宋瑾眨眨眼,摇头,“当然是不收。西北军的一半虎符在阿苧手里,朕又没有另一半……”
“什么!”
姜苧与宋珩又同时惊呼出声,姜苧不可置信地盯着宋瑾,宋珩不可置信地盯着殿门。
“不在陛下手里,那在谁哪儿?”此等大事宋瑾之前竟不说,姜苧简直想打他到求饶,此时的宋瑾却天真地再眨眨眼,“朕不太清楚。”
“陛下,你再好好想想。”姜苧肯定所有人得到的消息都是先帝驾崩前将西北军的虎符一半给了她,另一半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宋瑾,宋瑾岂能说没给他?
宋瑾被姜苧看得一双眼很快就湿了,“朕该清楚?”
姜苧:“……”
这么大的事,你他妈……别哭成不成?
姜苧无力地垂下头。
宋珩实在忍不住了,道:“皇兄,你确实该晓得,当时父皇驾崩,唯有你与……”与谁,他倒是一顿不说了。
宋瑾茫然地啊了一声,“那夜朕确实在,但父皇没把虎符交给朕。”睁着湿漉漉的眼去瞧姜苧,姜苧禁不住这眼神,只好抬袖抹去了他那飙出来的泪花,声音轻柔下来,“先帝驾崩时,陛下与谁在?”
宋瑾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才清楚地说,“朕实在想不起来了。”
第18章 情话【18】
宋瑾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才清楚地说,“朕实在想不起来了。”又小心地窥着姜苧的神色补充,“记不起来,那朕是不是就不是阿苧的心肝了?”心肝这个他倒记得很清楚。
姜苧正为虎符揪着心神没听太清,啊了一声还未接话,他那泪花就继续突突往外冒,“难不成在阿苧心里朕还比不上这破东西?”
姜苧:“……”
虎符不是破东西,若你没另一半虎符被他们晓得了,西北可是会再乱一次的!
“阿苧你欺朕太甚!”宋瑾忽而愤愤谴责,渐有泪崩趋势。姜苧自然十分心疼,也顾不得问虎符了,用手帕给他抹泪,“臣妾何曾欺过陛下?”
“你就觉着那破东西比朕重要。”
都说了那不是破东西!
姜苧低眉,暗暗运了口气,又抬头朝着宋瑾露出一个明艳温暖的笑来,“陛下!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你,更别提虎符那破东西了!!!”
宋珩:“……”
“那朕可还是你的……”
“陛下永远都是臣妾的心肝!”
“那阿苧发誓!”
宋瑾狐疑的目光简直让姜苧哭笑不得,她眼底翻滚着炙热的情绪,心头不禁浮起一股难言的滋味来,“陛下想要臣妾如何发誓?”
“朕想一直和阿苧在一起。”宋瑾声音有些发飘,那面具映住了他往日的面容,谁也瞧不清他现今是何样子,“朕要阿苧说无论朕变成何种样子阿苧都不会嫌弃朕!”
姜苧听罢唇角勾出一抹了然的笑来,原来他真的毁容了,他曾那样为她奋不顾身地跃入火海,她又怎会在意区区一张皮囊?
“好。那陛下你听好了,臣妾……”
“阿苧等等!”宋瑾骤然觉着这样的自己何其自私,他还是不忍剥夺姜苧选择的权利,便叹道:“算了吧,朕信阿苧就好,发誓言委实没必要。”
怎又跟换了个人似的?适才还天真无邪蠢蠢的,这会的状态又忧郁地一切随缘了?姜苧想不透,但她知道今日的宋瑾和昨夜的宋瑾天差地别,昨夜她熟睡后定是发生了什么。
*
姜苧与宋珩在殿里待了一下午,用晚膳时宋瑾终于开恩地让宋珩瞧他一眼。宋珩感激涕零间胆子大了,一个劲儿瞅宋瑾,见宋瑾没生气,索性看个够也不去站殿门了。
用过晚膳,宋瑾还要当劳模,尽管他面对政务时脑子已经不灵光了。
姜苧同宋珩道,“这些政务皇弟也应清楚吧?不如你去处理,让陛下歇一歇?”
此行有越权之嫌,颇为不妥,宋珩略有迟疑。姜苧眯起了眼,“难不成你要言官有朝一日上折子说后宫干政?”
姜苧去做还不如宋珩去做。两相权衡之下,宋珩同意,“然此事皇弟委实不能开口,望皇嫂见谅。”
“无碍,本宫去说。”姜苧走到宋瑾身旁,轻轻道,“几日不见,臣妾有许多话想和陛下说,不如将这些奏折交于皇弟来看,陛下歇着同臣妾聊聊。”
宋瑾正对着摊开的奏折皱眉,一听此话十分不满,“阿苧此话差矣,国之大事岂可儿戏?且也断没有朕不做扔给别人的道理。”话是非常在理的,但朱砂笔还是犹豫地在奏折上批道:朕不管,朕就要裁减官员,先从你这户部起,那群不干活的……
“陛下!”姜苧瞧到此处一边夺了那笔,一边回头唤宋珩,“快过来。”将奏折扔了过去。
“阿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