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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轻声笑道:“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整个村子的人都能证明他们的话,那么多人证,又怎么能说没有证据呢?”她话锋一转,“更何况,他们不过是认回自己的女儿,何必作假?”
    太后话音刚落,那大汉突然扯着妇人一道坐到了地上,像是痛心疾首般哭诉道:“草儿,爹娘当初也是为了你好啊!当初若不是你不慎被那胡三污了清白,爹娘又怎么会逼你嫁给他?若爹娘不点头,他会到处宣扬此事,那咱家的脸都往哪儿搁啊!可没想到你竟也不跟爹娘商量就逃了……唉,回来吧,草儿,爹娘陪你一块儿想想法子,定不会再委屈了你……”
    二人双双抱着哭泣,其余听到他话的人都惊了一跳。
    太后仿佛未料到竟会有这种事,吃惊地说道:“哀家竟不知清溪过去曾遭过这种罪!”
    “他们胡说!”叶清溪一口否认。她当然不知道她穿来前原主有没有遭遇什么事,但这种时候,自然是不能认的,只要是太后想要达成的目标,她都必须阻挠!而且,若他们不说这个也就罢了,一说她就知道,那种他们真是原主父母的极小可能也没有了,哪有亲爹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毁女儿名声的话?还不就是故意的?始作俑者不用说正是太后,可太后偏还做出吃惊的模样来,真是比她还会演。
    “草儿,爹娘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这样……爹娘真的后悔了,你不在的那些日子里,你娘茶不思饭不想,差点病倒……”大汉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闭嘴!”萧洌就像是憋了许久,终于走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那大汉道,“你胆敢再污蔑清溪一句,朕立即便让你身首异处!”
    那大汉登时吓得发抖,忙不迭地求饶:“皇上饶命啊!小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小民再怎么也不敢欺君啊!皇上饶过小民吧……小民,小民不敢再说了,真的不敢了!”
    他一副惶恐的模样,仿佛是因萧洌的威胁才住了嘴,而并非因为他所言不实。
    萧洌抿了抿唇,聪慧如他自然看得出眼前之人耍的小花样,他突然走到一旁,拔出侍卫腰侧的长刀,大步走回来,面色狰狞,凶相毕露。
    太后蓦地挡到萧洌跟前,忙不迭地阻拦道:“洌儿,你冷静些!那可是清溪的爹娘!”
    “母后,他们是怎么回事,你我都清楚。你若不让,别怪朕不顾念母子之情。”萧洌眼皮一抬,冷冷地看向太后。
    太后心一沉,下意识看向叶清溪:“清溪,你还不快来劝阻洌儿?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他杀了你爹娘?”
    如果真是叶清溪的爹娘,她当然不可能看着萧洌杀人,即便是两个普通人,她也不会坐视不理。但令人为难的是,这是两个冒充她爹娘还往她身上泼脏水的人,她若上前维护,岂不是相当于变相承认了他们的身份?
    叶清溪犹豫了片刻,还是做不到看着萧洌乱杀人,她忙走上去拉住了萧洌的手,飞快地说道:“表哥,若杀了他们,旁人会怎么想?岂不是认为我这是在杀人灭口?到时候我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萧洌正想挣开叶清溪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知道她说得对。
    “来人啊,将……”萧洌改变了主意,准备将这二人好好关起来,仔细审上一审。
    说时迟那时快,那大汉突然起身朝叶清溪跑来,萧洌面色一变,下意识移过刀来,那大汉便重重地撞了上来,那刀穿透他的前胸,从后背露了出来。
    “当家的!”那略显懦弱的妇人一声惊呼,突然叫道,“草儿,你好狠的心啊!他毕竟是你爹!你爹死了,娘也不活了!”
    此时萧洌已下意识松开了手,那大汉便不受力地跪在地上,妇人猛地扑到那大汉身上,扑哧一声,刀尖刺入了她的肚子,她趴在大汉身上,二人的血流了一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对叶清溪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二人便偎依着死在了一起。
    她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却已失去了生命的二人,顿时面色发白。
    太后皱眉望着眼前的一幕,望向叶清溪冷声道:“清溪,哀家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哀家从前错看了你,如今想来,真是快毁断了肠子!”
    叶清溪蓦地一惊,望向太后,对方的神情与她的话完全不同,没有任何悔恨之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叶清溪,在她看过来时随即挑了挑眉头,似是挑衅。
    叶清溪这一刻只觉得脊背发凉。
    太后竟然安排了这样的局!
    这对自称她爹娘的夫妻,是自愿死的,想来太后一定给了他们无法拒绝的诱惑。可他们的死,不是为了拉另一条或几条人命下去,而只是想要坏她的名声。只是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目的,太后就填进去了两条人命!
    叶清溪不怕面对太后,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知道太后不好对付,她甚至考虑到了她所有认识的人的安危。
    然而她还是太年轻了,没想到太后竟然引入了完全不相干的人,还为此付出两条人命。太后这不仅仅是在做局毁她的名声,还是在提醒她——只要她继续跟太后作对,将来还会有更多的无辜者因此而丧命。而这,确实是叶清溪害怕的,即便心里清楚那些人命不能算到自己头上,她也不可能无视。她会一直忍不住去想,若是她没有入宫,那些人便还能好好地活着,他们都是因她而丧命。
    她冰凉而略带颤意的手突然被人牢牢握住,她缓缓侧头,萧洌正望着她,眉头紧皱。
    “他们不是你的爹娘。”萧洌道。
    叶清溪怔怔点头:“我知道。”声音说出口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又轻又浊,几乎听不出来她说的是什么。
    于是她又接着说了一遍:“我知道。”
    可是,知道归知道,并没有用啊。
    萧洌见自己的话几乎没起到任何宽慰作用,心底的烦躁一点点升起来,他嫌恶地瞥了眼那两具叠在一起的尸体,又看向他的母后,忽然鼓了鼓掌,面上没有一点笑意:“母后真是好手段!”
    “洌儿,母后不知你在说什么。”太后突然晃了晃身体,似是虚弱地说,“这儿母后再待不下去了……洌儿,你与清溪,好自为之吧。”
    她又深深地看了眼叶清溪,让翠微搀扶着她,慢慢离开了此处。
    萧洌目送太后离去,转过头来看着叶清溪道:“清溪,你当明白,朕不可能被母后拙劣的计谋骗过。”
    叶清溪点头,她当然知道,萧洌只是情绪有问题,不是智商有问题。
    萧洌扯了扯嘴角:“与其担心名声问题,你不如多想想,如何让朕相信你的真心。”
    叶清溪还是点头,如果说,要重新取得萧洌真心,必定伴随着众多无辜人命的逝去,她还能继续一往无前下去么?
    第83章 提议
    叶清溪最后浑浑噩噩地跟着摄政王回去了。
    马车上, 摄政王看着叶清溪许久, 突然出声道:“叶姑娘,那是那二人心甘情愿的选择,与你无关,你莫要太过苛责自己。”
    叶清溪一怔, 点头道:“我明白。”
    连摄政王这个外人都能看明白的事,她当然很清楚。但道理归道理,那两人自尽在她面前的那种震撼,不是一两个道理就能消除的。她也想看开点, 然而一时半会儿真没办法彻底令自己释然。
    她如今可算是骑虎难下。继续按照原先的进程走,太后不知还会出什么招数, 若是放弃后退了,以萧洌的个性,岂容她说来就来, 说走就走?他要是觉得她对他根本没有一点真心, 这回再度接近他不过是涮着他玩,她根本就无法全身而退!
    摄政王知道叶清溪其实没怎么听进去他的宽慰之语, 想了想,并未再多说。
    等第二日去见萧洌时,叶清溪已暂时收拾好了心情。
    太后出了这一招, 之后便大概是等待结果逐渐发酵, 暂时不会再弄什么事来, 她应当有一段时间。她已没有退路, 无论如何都该坚持下去。
    萧洌完全没有因为昨天的事而有丝毫影响。文华殿前的地面上早就看不出昨日那血腥一幕的痕迹, 所有人按部就班,仿佛昨日之事从没有发生过。
    太后依然来了,还跟之前几日一样,沉默寡言,只是有时候她看向叶清溪的目光,让叶清溪如芒刺在背。但议事结束之后,太后便会离去,再未留下找叶清溪的麻烦。
    如此过了些日子,那一日之事终于渐渐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舆论。叶清溪可以明显察觉到众臣看她的目光渐渐变了味,从前是带着点警惕的小心翼翼,如今便是深藏厌恶的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了。
    另一些藏在暗处的流言蜚语,叶清溪自是不可能听到的,但摄政王在朝堂上有人,在几日后跟她提过,近来关于她的流言不止一个,最有市场的一个,说她是摄政王特意训练好送到皇帝身边的,为了迷惑他,但她却是个不祥的女子,曾经有黑猫在她门口无故暴毙,她本人更是寡廉鲜耻,不但早失了清白,甚至为了灭口,做出了杀害父母的禽兽行径。偏偏皇上似乎对她颇为迷恋,大梁危矣!
    叶清溪早有预料,听到这个时没太大反应。当初那个黑猫的事,没想到竟用到了这里,而这一个流言,把摄政王也给包括进去了,太后果真是不肯放过这样好的一箭双雕的机会啊。
    至于说萧洌对她颇为迷恋这种话,就纯粹是瞎扯了。那一日萧洌看似在太后面前维护了她,可她自己知道哪有流言说得那么甜。不过是因为太后才是此刻萧洌更为讨厌的人,他才会故意顶撞想要破坏罢了。
    萧洌只是答应给她一个机会,事实上她连这个承诺都不知真假,不过是抱着萧洌有可能相信她的一丝盼望,尽全力而为罢了。
    发酵之后越来越强的舆论,最终会导致一个结果:不断有大臣上题本,请求皇帝将叶清溪这个蛇蝎女子绳之以法,维护礼法尊严。
    萧洌如今我行我素惯了,不想理会的话,不听也就是了,但雪花般袭来的题本,依然让他心情变得极端糟糕,有些人因此触了霉头。而这也被归罪到了叶清溪头上,认为她妖言惑人,正是因为她,皇上才会如此善恶不分,正邪不辨。一时间,叶清溪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若不是摄政王还护着她,她在出入皇宫的时候就能被人套麻袋打死。
    叶清溪深陷舆论漩涡,却毫无办法。萧洌叱骂了几个当面提这事的官员,甚至让人动上了手,若不是叶清溪拦着,说不定要出人命。但流言这种东西,又哪是堵住嘴巴就行的?连被叶清溪救下一条小命的人都只觉得她不过是假惺惺想要挽回名声所图颇大,反而更是不遗余力地对外宣传她的种种“劣迹”,至于有几分真,连说的人自己都不确信,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义愤填膺。
    这一日,太后在议事结束后拉着萧洌说话,而她身边的翠微不知何时来到了叶清溪身边。
    翠微轻声道:“娘娘也不想将事情做得那么绝,她想问问,叶姑娘你想通了么?”
    这段时日有摄政王和萧洌在,叶清溪倒没有因为这股舆论而受到什么物理上的伤害,她本身心理也算强大,并不会因为被人骂上几句瞪几眼而觉得难受,但她明白整个事态继续发酵下去,不知走向会如何,心理压力自然是大的。
    “翠微姑姑,我如今已不可能离开了。”叶清溪叹道。
    翠微道:“娘娘也知叶姑娘的处境,因此给叶姑娘准备了一条退路……只要叶姑娘在接下来的选秀中助皇上挑选出最合适他的女子,太后自会帮助叶姑娘平息一切。”
    这算什么?打一棒便给个甜枣吃么?
    但这也不是个真正的甜枣,而是里头扎满了刺的甜枣。她帮萧洌选女人?她还记得当初跟萧洌的约定是,替他把所有的秀女都打发走,若她果真听太后的,甚至不用真去做,只要跟萧洌提上一嘴,他是不会认为她的回归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皇后位了,但他肯定会怀疑她口中的真心。
    “多谢翠微姑姑好意,我心领了。”叶清溪道。
    翠微摇头叹道:“叶姑娘,你跟娘娘作对,实在太不明智了。”
    叶清溪道:“我从未想过与娘娘作对。我与她的目标,本该是一致的,可娘娘的行为,实在让我想不通。”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是没什么可谈的了。翠微如同来时一样,默默离去。
    太后与萧洌的谈话也已结束,从翠微的神情上,太后已经得到了与叶清溪谈话的结果,她只是轻飘飘地望过来,忽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后离去。
    萧洌不知跟太后谈了什么,似有心事地站了会儿,突然对摄政王道:“皇叔,朕有话跟清溪说。”
    摄政王点点头,将空间留给了叶清溪和萧洌二人。
    萧洌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烦躁地在屋子里踱步,眉头紧皱。
    叶清溪知道他在烦什么,关于她的这个流言,确实很让人心烦,总有些不怕死的臣子,就敢当着萧洌的面骂他是个被美色迷惑的昏君,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了,被人当面骂自然会心情不好。
    “表哥,很抱歉。”叶清溪开口,说了这几日一直想说的话。这事,怎么算,都是因她而起,这几天萧洌的烦躁她看在眼里,担心他又会犯病。
    萧洌看她一眼,却没接她的话茬。
    叶清溪也没吭声。
    萧洌终于停下脚步,一双锐利的眼睛向她看了过来,突然说起了似乎毫不相干的话题:“过几日,之前遴选的秀女便会入宫。”
    若不是翠微不久之前来跟自己说的话,叶清溪会单纯地以为萧洌提起这个,是在提醒她当初答应他的事。
    叶清溪想到之前太后跟萧洌说话,想到太后临走前那暗含深意的一瞥,她心中一跳,望向萧洌,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之前朕同你说的,不作数了。你替朕挑上三四个女子便好。”萧洌说。
    听到萧洌的话,叶清溪并不觉得意外,太后做事,果然不可能只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更早之前她所见到的那个太后,或许还是因为顾虑较多,才会显得柔和许多,她如今才算是见到了真正的太后。
    答应下来吗?只要应下,她就暂时可以从舆论漩涡中逃出来。太后应当还有后续,但或许度过目前的难关才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叶清溪听到自己问。
    萧洌道:“清溪,你不是要证明你自己的真心?此事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他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叶清溪垂下视线,缓声道:“此事,表哥自己便可做,何必要我?若我给表哥随便挑几个貌若无盐的,表哥也认了?”
    萧洌道:“母后挑进宫的秀女,又哪来的无盐女?清溪,这点小事,你也不愿做?”
    萧洌拿这话压她,按照过往的经验,她应该立即答应下来才是。
    然而叶清溪却看也不看他,只低声道:“我不愿做。”
    他要挑几个秀女,随他挑,但让她帮他挑,她做不到。
    萧洌走近叶清溪,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缓声道:“母后方才同朕说,若你肯在秀女中为朕挑些人出来,在朕封后之后便立即将所有权力交还给朕。清溪,皇后之位可封便可废,朕还没见到你的真心是真是假,怎么可能真正封后?若能拿回朕该得的,没了母后的干扰,那些关于你的流言蜚语朕轻易便能解决,而你也有许多的时间慢慢证明你的真心。朕自然知道,母后没那么好心,可清溪,你又何必中了母后的挑拨离间之计?此事对你我都有好处,不要称了母后的心。”
    叶清溪看着萧洌的眼睛,忽然觉得有点难过,萧洌其实什么都看透了,但看透归看透,他却并不在意,或者说,并未想过,在她喜欢上他之后,还要她亲手帮他挑后宫对她来说是件多么残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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