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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心里默数了两声,猛地一回头。
    “吓死了,原来是小谙啊!”尤子健拍拍自己砰砰乱跳的胸脯,平复了呼吸:“这么早你就醒了?”
    尤谙直直地站着,没有回答他的话。
    “醒来上厕所吗?站在爸妈的床边干嘛?”坐直身子,尤子健好像闻到了一股味道。
    这时候,他才发现尤谙有点不对劲。
    尤谙望着他的目光呆滞,孩子大大的黑色眼睛,好似看不见瞳孔。
    以为是光线弱,自己看得不清楚,尤子健按亮床头灯。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
    胸前、袖子、裤子上,脸颊上……全是血。
    尤谙一身的鲜血!!
    “怎么了?”被声音吵到,林翠揉着眼,从床上悠悠转醒。
    看到尤谙的模样,她差点没忍住尖叫出声。
    夫妻匆匆下床,围着一言不发的尤谙检查,他身上是哪里出血了。
    找来找去,只找到脖子上两个窟窿眼,看上去是轻伤,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出血量。
    也就是说……尤谙身上的血不是他的。
    “怎么回事啊?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啊!急死人了,快跟我们说说怎么了!!”尤子健摇晃着尤谙的胳膊,担忧地冲他大吼。
    林翠也急得团团转,她眼尖地发现尤谙的掌心里攥着一样东西。
    “孩子爸,你帮忙看看,他手上抓的是什么?”
    尤谙不愿意给出东西,手握得死死的。
    尤子健抓住尤谙的手腕,使了蛮力,强行要将它掰开。
    尤谙终于发出了声音。
    他哭了……
    他手里的东西,是一只小小的小鸟。
    它从鸟窝里摔下来,翅膀还没有养好。
    霍免和他一起给小鸟取的名字,叫壮壮。
    他们希望它能快快好起来,变得强壮,能再度飞向广阔的天空。
    “壮壮,壮壮死了。”
    孩童的神情崩溃得,犹如在宣布他生命里最大的噩耗。
    林翠见他终于开口,紧皱着眉头想让他再多说一点:“它为什么死了?”
    “是、是……”
    尤谙喘不上气,眼神发着懵。
    他支支吾吾,脑中吃力地回忆着。
    然后,他记起来了。
    “我,是我……”
    惊诧的、沉痛的、连他自己也难以置信的,那个记忆。
    “我咬死了它。”
    分明是声嘶力竭着的哭泣,但尤谙的眼中流不出眼泪。
    浑身抽搐地颤抖,心中满腔的悲伤到达了极致;但他的眼中,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第二天天亮,车队里出了一件轰动的大新闻。
    鸡棚里的鸡一夜之间死光了。
    有养鸡的人们围在一起骂骂咧咧:真倒霉,不知是哪里来的畜生干的!!
    霍免踢着石子,在楼下等尤谙。
    听到大人说鸡被别的动物咬死了,霍免很担心她和尤谙养的小宠物,也跑去鸡棚那边看了看他们的秘密基地。
    还好还好,尤谙赢来的小鱼们还在。
    可是,壮壮……
    壮壮飞走了?!
    哇!对于霍免来说,这可是头等的大新闻,她迫不及待要告诉尤谙,让他也一起高兴。
    “小免,走了,上幼儿园要迟到咯!”父母在车上催促她。
    霍免痴痴地望着楼梯,期待尤谙下一秒能从二楼下来:“再等一会儿,我想等尤谙一起去!”
    霍强看了看表,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尤谙会不会是先去了呀?你今早磨磨蹭蹭,刚才还到处乱跑,人家尤谙可不愿意跟你一起迟到哦。”
    “嗯……”在霍免印象里,尤谙确实很少迟到的,他每次来得都比她早。
    “那好吧!”她走向爸爸妈妈,打算到了幼儿园里再和尤谙说那件大新闻。
    车开出了车队,霍免的脑袋还不舍得转回来。
    只要尤谙出现,她立马就会手舞足蹈地大声叫她爸爸停车。
    这时的霍免不知道,以后的每一天尤谙都不会跟她一起上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
    第8章 转变
    尤子健在自家仓库发现怪物的干尸,断言尤谙是传染上了不干净的病症。
    因为偷带回来的货物闹出了这种事,传出去不仅对尤谙的病情毫无帮助,还可能会让尤子健丢了这份工作。
    一周后,孩子的病情愈重,夫妻两一合计,林翠决定先跟工厂里请假,带尤谙回乡下老家调养一段时间。
    嗜睡、体温过低、双目整日的充血,喂尤谙吃什么他都吐得厉害,即便以前喜欢吃的东西也一样。
    诊所医生挂瓶,开药没有一点作用;到镇里的小医院看病,查来查去,最后医生摇摇头,给出一张病危通知单。
    ——“没得治了,准备后事吧。”
    领着尤谙出了医院,林翠小心将他抱起。
    无法承受更多,她靠在孩子的肩头哭了起来。
    “妈妈……”
    尤谙睁着眼,迷茫地望向天空的方向。
    “太阳离我好近啊。”
    他脸上的部分肌肤由苍白转变为烧灼的嫩红,好似被火焰烫伤。
    在尤谙的身体第二阶段发生的,是畏光、疼痛,身体的迅速发育。
    阳光的直射会使得他的皮肤溃烂,林翠不得不用报纸把屋子的窗户一层层地糊住。
    白天比起呆在床上,尤谙更喜欢把自己锁在衣柜里。
    骨骼好似被人拿搅拌机打碎了重塑,皮肤下又痒又麻,难当的疼痛甚至能让他疼得昏死过去。
    林翠同样深受折磨。
    她很久没有跟尤谙说上话了,她心里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每天早晨,她打开衣柜的门,看到的尤谙都是不一样的。
    他在迅速地长大,一天内就像长大了一岁。林翠试图叫醒他,可她摸到他冰凉的皮肤,冷得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或许,就是一具尸体……他没有心跳,没有呼吸、送来的饭菜和水一点儿没被碰过,也就是整整两周有余,他什么都没有吃。
    林翠的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她的精神极度焦虑。
    ——这太奇怪了,尤谙身上的一切太奇怪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翠越来越畏惧面对完全变样的尤谙;她与尤子健抱头痛哭,她说她想走,她真的受不了了。
    而衣柜里的尤谙,由最初的努力战胜病痛,逐渐地,开始向往死亡。
    或是长时间的黑暗,令他有了出色夜视能力,在混沌的漆黑中,尤谙迷茫打量着长大的身体。
    他的肩膀越来越宽,双腿越来越长,手掌一圈圈地变大……
    尤谙看向镜子时,他找不到自己在哪里。
    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尽力地往外撑,疯长的骨骼好似要冲破他的皮肤。
    尤谙困惑,为什么这么痛了,他还没有死掉。
    最痛的时候,他偷偷拿了妈妈放在厨房的刀。他将它缓缓沉入心口,期盼死亡能带给他解脱。
    ……下一次的黑夜,他完好无损地醒来。
    衣服上的血迹尚未干透,他的伤口却已经复原。
    一天便是一岁,直至二十天后,尤谙的疼痛终于停止了。
    彼此,他已成长为一个成年的男人。
    第三个阶段,无尽的饥饿和旺盛的食欲。
    关于这个部分,尤谙的记忆是模糊的……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口渴的梦。
    梦中他行走在苍凉的沙漠上,走啊走啊,他看见湖泊,它饱含生命力地发着粼粼的光。他兴高采烈地冲过去,捧起一抔水,咕嘟咕嘟。
    水的滋味,那样香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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