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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和往年一样,特地强调关于亲供、互结、具结的事,老生常谈罢了。”王夫子随口说道。
    田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先生,晚辈找您,就和此事有关。”
    “这关你什么事?”王夫子奇怪道。
    田二看着王夫子,认真的说:“晚辈想要参加这次的县试,所以想请您和族学中的五位学生做保。”
    “什么!”王夫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道:“你要考县试?”
    “是,晚辈想去试一试。”
    “可是你不是失忆了吗?你虽然还记得字,可你还记得原来学过什么吗?而且你又怎么知道你原来学了多少。”王夫子问道。
    田二听了苦笑道:“先生说的是,晚辈确实记不得自己原来学了多少,甚至连曾经学过什么都不清楚,不过晚辈在您这扫了三年的地,起码清楚一点,您教的那些东西,晚辈肯定学过,而且学的还不错。”
    “我讲的那些课,你都听的懂?”王夫子立马坐直问道。
    “不单单听的懂,而且晚辈觉得自己本来就会,甚至许多您没讲过的书,晚辈也看的懂。”田二实话实说。
    “等等,”王夫子突然站起来,走到旁边翻了翻,然后拿了一张卷子回来,直接递给田二,说:“那边有笔墨,你做做试试。”
    田二知道王夫子这是要考他,接过卷子,就去旁边做题。
    半个时辰后
    王夫子看着手中的卷子,不发一言,只是又去翻箱倒柜拿出一张有些泛黄的卷子,递给田二。
    田二不解,不过还是接过卷子,去旁边做了起来。
    这张卷子倒是比之前那张难了许多,题量也大,不过他做的倒也不是很吃力,只是用的时间长了些,一个时辰后,田二把卷子还给了王夫子。
    王夫子只扫了两眼,手就抖了起来。
    等仔细看完,王夫子抬起头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要考县试了?”
    田二实话实说道:“夫子,晚辈的情况您是知道的,三年前虽然大难不死,却伤了头丢了记忆,本来晚辈是打算等着亲人来寻的,毕竟哪怕是死,也总得亲人来寻个遗骨吧,只是这三年过去,却是一丝音信也无,而且当初的商队,也再没见过,晚辈觉得再等下只怕也没什么指望了,就打算自己去寻亲,而您和里正曾说过,晚辈讲的是金陵的官话,八成是金陵人士,所以晚辈就打算去京城看看,只是囊中羞涩,实在凑不齐盘缠,才突发奇想,打算来科举上赌一把,不怕您见笑,晚辈虽然失忆,却一直觉得自己学问还是蛮好的,哪怕中不了举,可考个秀才还是没问题的。而朝廷有规定,只要有功名,住驿站和进城门就不用交钱……”
    王夫子听了,眼皮跳了跳,心道:你这感觉还真准!
    王夫子摸了摸胡子,沉吟了片刻,然后说:“既然你学问不错,那就去考考,这做保的事,老夫应下了。”
    田二一听,顿时大喜,忙起身行礼道:“多谢先生。”
    “行了,快回去准备吧,等报名时,我让人通知你。”
    “是,那晚辈先回去了。”
    等田二一走,王夫子就匆匆出门,朝里正家走去。
    “咦,老二,这大雪天你怎么跑过来了,快进来,成儿,你二叔来了,快给你二叔倒热茶暖暖身子。”
    王夫子顾不上客套,一把扯住里正,说:“大哥,跟我进屋,我有事问你。”
    “怎么了,二弟。”里正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的亲弟弟。
    “进里屋说。”
    两人进了里屋,王夫子往炕上一坐,就急急的问:“大哥,你给我说实话,田二当初怎么来的?”
    “田二?他怎么了?”里正茫然的问道。
    “你当初把他塞到族学时,说原来他是商队的一个伙计?”王夫子看着自家大哥问道。
    “对啊,他原本是商队的一个伙计,后来遇到劫匪,重伤不治,人家商队不好带着尸体赶路,就来找我,问我能不能先让人入土为安,等他们回去再找人来起灵迁坟,我就应下了,可谁知他后来居然活了,而商队早就走远了,他浑身是伤还失忆,我又不好把他撵出去,想着你那族学反正是公里的,因为有祭田,早晚还管饭,他虽然伤的严重,却也没缺胳膊少腿,扫个地擦个桌子还是行的,所以就把他送你那了。”里正说道。
    “你确定他真是商队的伙计?”王夫子问道。
    “人家商队的伙计说的,这还能有假,再说他那一手功夫,怎么看也像是个押镖的。”里正说道。
    “那你当初见过他的身份文书?”王夫子盯着里正问道。
    “这,不过是给个坑暂时埋一下,人都死了……”里正有些不自然的说。
    王夫子一看,哪里还不明白,他大哥八成是收了人家好处,不由叹了一口气,问道:“可问题是他现在是活的!”
    “谁知道他当初会活过来,要是知道,我才不收呢,二弟你一直问他,难不成他身份不妥,是朝廷钦犯?”里正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了,忙问道。
    “是不是朝廷钦犯我不知道,不过,他很可能有功名在身。”
    “什么!”里正嘭的一下站起来。
    王夫子看着失态的大哥,心里不由又叹了一口气,当初他们家爹娘走的早,他大哥为了供他和三弟读书,很是吃了苦头,所以等他和三弟出人头地后,对这个大哥,自然是百般照应,后来他三弟中了举,在府学做教谕,他大哥也因此坐上了里正的位子,只是,他大哥终究能力有限,平时还不觉得,遇事却是没丝毫主意。
    “这可怎么办,他要是有功名,那当初咱们不过官府私自埋人,可是犯法的。”里正在屋里团团转。
    王夫子扶额,直接对外喊道:“成儿,在外边吗,你进来。”
    王成掀帘子进来,还没等他走到二叔王夫子身边,他爹就一把抓住他,急道:“成儿,坏了,那田二你二叔说可能是个有功名的,当初爹一时鬼迷心窍收了钱,没报官府差点把他埋了。”
    王成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可是他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么?”
    王成说完,又转头问王夫子:“二叔,田二可能有功名是怎么回事?”
    王夫子看着王成,眼中露出一丝欣慰,关键时刻果然还是他和三弟亲自教导的大侄子顶事。
    王夫子对旁边他大哥说:“您还是上炕上老实坐着吧,我和大侄子说道说道。”
    里正看到二弟和儿子的表情,顿时知道二弟刚才八成是故意吓唬他,嫌弃他贪财误事,心中微定,回炕上坐着去了。
    王夫子把今天在族学的事原原本本给王成说了一遍,又从怀里拿出两份卷子,递给王成。
    “这第一份卷子原本是要给族学中考县试那帮孩子准备的?”王成虽然没中秀才,可也是过了县试府试的,只是在院试上屡考不中,后来才不读了。
    “是啊,昨天接到县署通知,我连夜押的题。”
    王成点点头,又拿起另一份卷子,一看,顿时头大,说:“这是院试的考题?”
    “两年前的院试考题,府学照着原卷后来自己印的。”王夫子说道。
    王成看了看,由衷的说:“确实比侄儿做的好,看来当初侄儿院试不中,还是学的不到家。”
    王夫子摇摇头,说:“你还没仔细看,最后那部分策论,你认真看看他写的内容,再顺便数数他写了多少字,你真觉得自己只是比他差点?”
    王成开始还没注意,听到他二叔提醒,认真从头看起,一直看到结尾,合上卷子,感叹道:“侄儿刚才狂妄了,这策论,侄儿再练个几年,只怕也做不出来。”
    “别说你做不出来,你叔我也做不出来,你三叔来还差不多。”王夫子说道。
    王成听了,顿时一惊。
    王夫子接着说:“科举从开始的县试、府试、院试到后来的乡试、会试、殿试,一场难上一场,县试、府试不过是考最基本的四书五经,可等院试,就加上了公文撰写和策论,公文撰写虽然繁琐,可有明确的规定,又是官样文章,反而好写,可这策论,从破题到做出文章,却是难死多少童生。”
    王成深有体会,附和道:“是啊,那策论,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可这策论,却是从院试到殿试必考的,并且越来越重要,越来越难。”王夫子说道:“所以科场上有一句话,叫一策定终身。越是策论好的,越容易出头。”
    王夫子敲了敲王成手中的卷子:“以这张卷子,他过院试应该是没问题。而且前面的公文撰写格式也都正确,用笔熟练,如果这样的人还没参加过科考,老夫我都不知道他的夫子,他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想的。”
    “所以他应该真的有功名,”王成皱了皱眉。
    “除非他科考失利或者遇到什么特殊情况没能考,否则以他的能力,应该中个秀绰绰有余,别忘了,他还失忆在这耽搁了三年,谁知道他没失忆前是什么水准。”
    “可他为什么会在商队里?”王成皱了皱眉。
    里正突然在一旁插嘴道:“会不会是家里穷,秀才也有做账房的啊,跟着行商也有可能。”
    王夫子白了他哥一眼:“田二小子当初来的时候看起来才刚二十出头,正是科考最好的年纪,那些做账房的秀才都是什么年纪,他要真缺钱,开个私塾也比跟着商队强。”
    王成用手敲了敲卷子,说:“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当初商队的人说谎,田二根本不是他们的人,可能只是他们无意救的,咱王家村正好在官道旁,又靠着城门口,如果当初他们救的时候就不知道身份,再眼看着活不成,到了城门口,为了进城,还真有可能把他丢下。”
    “所以当初那人就是故意坑老子的。”里正愤愤的说。
    王夫子和王成同时叹气:你要不贪那点钱,人家怎么能坑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采访一下,你为什么读书这么好?
    田二:师资力量决定教育水平。
    作者:说人话。
    田二:当初老子读书的时候,太傅在前面教着,丞相在旁边陪着,东厂厂公在一旁端茶送水,御林军在旁边站岗,美女打扇,太监研磨……
    作者:我靠,你他妈皇帝啊!
    田二:不是,老子是陪读。
    作者:………
    第5章 田仲
    “那现在要怎么办?”里正看着弟弟和儿子问道。
    王夫子抬头看着他哥,问道:“田二的户籍我记得在咱们村?”
    “当然在,刚开始他是黑户,我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上面来查,毕竟这事当初我做的不合规矩,不过幸好没几个月这天下就改了姓,过了半年,朝廷重新统计户籍,我就把他给报上,要不他那块地是怎么分的。”里正说道。
    “可那块地,他给你了吧?”王夫子突然想起这事。
    里正一哆嗦,忙说:“那真不是我要的,是他非要给的,他说他不会种地,扔着也白搭,而且,我每年还给他粮食的,只不过他都给卖了而已。”
    里正伸手捅了捅儿子,说:“不信你问成儿,这事我真没贪。”
    王成点点头,说:“这事我知道,当初他刚分了地,还挺高兴,跑我家来借农具,可等种地了,却连农具都拿不对,第一天刨地,就把脚刨了,后来更是连种子都不知道怎么埋,还是我给他说的,后来他发现自己实在弄不了,就想把地卖掉,我告诉他卖了不划算,正好我爹在旁边,他就说送我爹了,我爹本来要答应,可我怕会落人口舌,就让我爹租了他的地,每年粮食下来,给他些粮食做租子。”
    王夫子对自己侄子还是挺放心的,闻言点点头,说:“成儿做的不错,咱家又不缺那几亩地,没必要落人话柄。”
    “不过如今想起,侄儿倒有些明白了,以前侄儿以为他失忆才不会干农活,现在看来,只怕他从来没干过,毕竟读过的书都能记得,没道理简单的农活不会做。”王成说道。
    王夫子点点头,说:“有道理。”
    里正洗脱了嫌疑,顿时心情大好,问王夫子:“二弟你问他户籍干什么?”
    “他请我做保考县试,我自然要问问户籍,要是他连户籍都没有,那我还做什么保。”
    “你不说他可能有功名吗?”
    “就算他有功名,那也是前朝的,现在重考也不碍事,虽然如今朝廷不曾废除前朝的功名,可有本事的,除非早已身居高位要职,哪个不重新下场试试,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王夫子淡淡的说。
    里正听了,也不由感慨道:“想不到当初说变天就变天,幸好咱这天高皇帝远,没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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