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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迟平平一“啧”,一手拿着挤好牙膏的牙刷,另一只手隔着玻璃,在郗长林脑袋上狠狠敲了两下。
    郗长林对他弯起眼睛。
    贺迟转回身去刷牙,郗长林也缩回之前的位置。
    一时之间气氛和谐得过分,不过几分钟后,郗长林心里却生出一丁点儿别扭。
    他手在水里搅了搅,稍微抬高音量,喊了声隔离玻璃外把牙刷丢入杯中的人,然后说:“我想了想,不管br那边开出的合同如何,都要过去。”
    “带资过去怎么样,成立工作室,挂到br名下,实际是合作关系。”贺迟显然经过深思熟虑。
    “就算资金够,但我没有资历,招不到什么人的。”郗长林的爪子在水面上又动了两下。
    贺迟:“谁说要对外招人了?”
    “迟迟,不管你在计划什么,我都不会同意。”郗长林一愣,片刻后撩起眼皮,跟条鱼似的游移过去,一脸严肃地看向贺迟。
    “那你打算怎么做?你作为艺人空降过去,关植安排给你的经纪人是业内顶级,资源也是一等一,这样会让你在br受到排挤,短期内很难站住脚。”贺迟的神情亦认真起来。
    青年微微一笑:“就是要丝血反杀、低血狂暴才好玩呀。一开始被人以为好欺负,但到了最后,那些看低我的人才是被欺负的,多有意思。”
    贺迟深深凝视着他,眼里有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叹息,“你总是这样让人不放心。”
    郗长林敛下眸光,声音很轻:“还行吧,你跟我都认识这么久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半点不放心。”贺迟扬起下巴,语气直白,毫不迂回委婉,“因为你,我没哪天不是提心吊胆的。吃饭不认真,睡觉不老实,整天想着作死,还有一点,无时无刻不在招蜂引蝶。”
    “某贺姓男子又在吃醋了。”郗长林笑了一下,“花好看又不是花的错,蝴蝶呀蜜蜂呀想飞过来,它能有什么办法呢?不如你把它藏起来?”
    贺迟一声冷哼,“藏得住?”
    “藏不藏得住,这个得看你的本事了呀。”郗长林轻声说。
    贺迟不再接话,从柜子里取出一张浴巾,一拉隔离门,踩进洗浴的区域,居高临下地瞥着郗长林。
    郗长林回望他,漆黑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就像一只走失在里面的麋鹿。
    几分钟后,贺迟不咸不淡地开口:“再泡下去就要泡发了。”
    郗长林手指在浴缸边缘敲了几下,认真地说:“讲道理,这才半个小时不到。”
    “今晚不想讲道理。”这样说着,不讲道理的贺先生一弯腰、一伸手,就将郗长林从水里捞了出来。
    郗长林象征性地挣扎两秒,便随遇而安,任由贺迟帮他擦干身体、上药,再将他裹成一个卷给提溜出卫生间。
    时钟的指针指向十点,算算时间,离emi带着基因样本前往平海城,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
    郗长林低着头,身边是贺迟在用吸水毛巾帮他擦头发——持续了整个白天的凉爽在入夜后消失,温度逐渐攀升,即使室内开着空调,郗长林也不想被吹风机轰炸脑壳。
    他把玩着从剧组带回来的那支金属箭,问贺迟:“结果就要出来了吧?”
    “就知道你在等这个。”贺迟冷冷一哼。
    郗长林甩了甩头,躲开贺迟帮他按上他颈椎穴位的手,“我还在等你问我要怎么回报某位经纪人先生。”
    “疼?”贺迟眉梢微蹙。
    “有一点点。”郗长林敛下眸眼,轻声说。
    “是时候减少你低头玩手机的时间了。”贺迟没好气地说,把郗长林后颈提溜回去,随后接上他之前的话,“说吧,你打算怎么对付贾国平。”
    “你希望我怎么对付他?”郗长林反问。
    “哟,征求我的意见?”贺迟挑眉。
    郗长林弯起眼睛:“偶尔也要听一下别人的看法。”
    “我当然是希望能够用最方便的办法,把他送到应该去的地方。”贺迟道。
    “该去的地方,法庭?但贾国平的情况属于被威胁着共同犯罪,是胁从犯,两次下手,两次未遂。在我国刑法中,这样的胁从犯一般会从轻发落或者免除罪责。”郗长林声音幽幽的。
    “所以,按照你的想法,肯定是打算把贾国平利用一番。”贺迟道,“你要去br,而关植的助理给贾国平开出的条件之一,也是让他去br,你打算从这里入手?”
    郗长林声线平直,语气不咸不淡:“他分量不够,在br内掀不起什么风浪。”
    此言一出,贺迟恍然大悟:“原来你困扰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贾国平?说起来也是,他的分量实在是太轻了,连棋子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个炮灰。”
    “可我想教训他。”郗长林捏紧了手里的金属箭。
    贺迟:“讲道理?”
    郗长林摇头:“太轻了。”
    男人又问:“抓起来打一顿?”
    这话换来郗长林一个白眼,“多没意思。”
    的确没意思,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够意思。毕竟于郗长林而言,贾国平是曾经陪着他走过那段艰难岁月的人。
    这个经纪人保守固执,温柔笨拙,在乎的东西不多,价值也都不大,但视若珍宝。而现在,他最珍贵的宝贝被人用来威胁,所选择的只有鸵鸟到不得不为之的时候,对相较而言不那么珍贵的人下手。
    很不幸,郗长林是后者。
    如何惩罚这样的被逼无奈,实在是太难了。
    “你有没有想过……试着去原谅?”沉默半秒,贺迟试探性开口。
    郗长林嗓音瞬间沙哑下去:“迟迟,我很记仇的。”
    “对啊,正是因为记仇,所以要让他内疚一辈子。”贺迟拇指描摹郗长林的眉骨,另一只手丢开吸水毛巾,抓住他的手,眸光低垂,语气轻柔,“贾国平不是你能利用起来反击的点,对于这样的人,不如让他这一生都活在事件的阴影当中,永远记得你,永远记得自己的罪。”
    “真的能永远记得,不会因为被轻巧放过就自以为是?”郗长林问。
    “如果是关植,肯定会,但贾国平不同。”贺迟手指嵌进郗长林的指缝,紧紧扣住他的五指,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这人的无名指,低声说,“这一点你自己很清楚。”
    青年在额头抵到贺迟肩头,良久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知不知道,如果是别人告诉我,让我原谅一个两次三番帮助敌人杀我的人,我会把他一棍子敲死。”
    贺迟笑起来:“因为我有幸成为了你口中不是别人的那个人。”
    第63章
    夜间十点半, emi终于将亲子鉴定结果传回,如先前贺迟所推测, 关植和关佟不存在血缘关系, 但关植与言歆婷……也不是母子关系。
    报告最后一行结论表示,关植与关沥的亲缘关系是表兄弟,而与言歆婷, 是姨与外甥的关系。
    “咦,言歆婷竟然没给关佟戴绿帽?”郗长林讶然。
    “当然不是。你没看之前emi搜集到的言歆婷的资料?她在与关佟结婚的第三年, 就频频在夜店幽会男子了。”贺迟道。
    “那我改口,关佟这些年竟然没有替言歆婷养她和别人的孩子。”郗长林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在桌上敲打, 笑了一下,“不过,我还在关家的时候, 不止一次听言歆婷和她的朋友在闲谈中提起怀关植的过程有多么痛苦,产后恢复又多么艰难。这种事情不像作假, 而言歆婷……好像并不知道关植不是她亲生的, 她对这个小儿子的态度, 可比长子关沥要宠溺得多。”
    贺迟“嗯”了一声, “她肯定认为关植是亲生的,毕竟关植与关沥长相是那么相似。我了解过言家内部的资源布局,在言歆婷能调动的那部分中,关沥关植两兄弟之间的分配明显存在不平衡, 弟弟占据了大头。”
    “按照言歆婷的性格,如果孩子不是亲生的, 那肯定是想尽一切方法把东西攥在自己手里,不可能把天平倾斜过去。”郗长林偏过头去,弯起眼睛笑望贺迟,“不过人家两兄弟如此相亲相爱,谁占大头,谁只能得到小利,好像没什么区别。”
    贺迟抬手揉了揉郗长林脑袋顶上被他擦得有些凌乱的黑发,低声道:“emi之前整理的资料中有言家家谱,上面清楚明白地写着言歆婷只有一个弟弟,就是宫二未婚妻的父亲。如果孩子是她弟弟的,那么鉴定结果应该是姑侄关系,而非姨和外甥。”
    “那么我们可以这样做假设:言歆婷有一个流落在外、不被家族认可的亲姐姐或妹妹,这位女士生下了孩子,然后将他与真正的关植做了调换。”郗长林耸肩,“这样做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不好推测,不过我们可以将她找出来,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关植。”
    贺迟:“二十多年前的做事留下的痕迹肯定很浅淡了,但好在现在全国各大医院联了网,这么些年来,她不可能不上医院看病做检查。现在我们已经拿到了言歆婷的基因样本,可以在基因库中进行对比查找,大概过不了几天就能得到结果。”
    “迟迟,你投资那家私立医院真的很有先见之明。”郗长林笑眯眯的,抬手轻拍贺迟脸颊,接着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揉搓。
    对emi下达新的任务后,贺迟合上电脑,拎下郗长林两只爪子其中之一握在手里,缓慢从沙发里起身,“在商场上,布局十分重要。医疗行业是一轮不落的太阳,一个人只要活着,就会生病,生了病离不开看病就医,所以市场对于医疗的需求永远不会减少。”
    “对啊,因为宫倾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一顿大刀阔斧改革,将盛铭制药厂给扶了起来。”郗长林被贺迟牵着起身,赤足踩上柔软地毯,动作轻微地打了个呵欠,声音变得绵软,“你猜,言歆婷手上握着的盛铭股份,她会留给谁?”
    “我猜是关植。”贺迟说。
    “我也觉得是他。”郗长林脑袋轻轻往前一栽,抵在贺迟背上,语速慢吞吞的,“毕竟是辛苦怀胎十月、让她曾在鬼门关徘徊过一次的‘宝贝’啊。”
    “想睡觉了?”贺迟偏了偏头,垂眸凝视郗长林发顶。
    “我还能再撑一会儿。”郗长林嗖的一声抬起头,坚定地对上贺迟的目光,“这才十一点不到,怎么能够向睡神屈服呢?”
    “早睡是会要了你的命吗?”贺迟没好气道,抬手在郗长林额前轻轻一点,落下时顺势扣住这人的腰。
    郗长林一脸理所当然:“当然要命,而且我现在特别想吃拉面,吃不到会一晚上都睡不好的。”
    贺迟挑眉:“你都已经刷过牙洗完澡,还要再出去?”
    “再洗一遍咯,迟迟你也不还没洗澡?”郗长林无所谓地说。
    “就算你不嫌再洗一次澡麻烦,但你确定那家拉面店会营业到现在?”贺迟抬起手腕,下巴一努,示意郗长林看时间。
    青年抬起的头无力垂下去,一声叹息后,嘟囔了句“对哦”。
    “怎么忽然就傻了呢?”贺迟手指在郗长林手背上摩挲着,语气无奈。
    “你才傻!”郗长林不满地伸指戳了戳贺迟脊梁骨,不过几下之后泻下气来,低声说:“可我就是想吃拉面。”
    “这是在撒娇?”贺迟弯起唇,“你亲我一下,我就陪你去。”
    “我为什么非要你陪啊?”郗长林眯了眯眼睛,“我是断了手需要你喂,还是断了腿,需要坐轮椅由你推?我自己去,再见,不用送!”
    “那我亲你一下,你陪我去?”贺迟的立场转变极快,可说完并不等郗长林回答好与不好,就捏住他的下巴,低头吻住那双色泽好看的唇。
    这是极为漫长的一个吻。只来得及轻轻“唔”一声,郗长林就被压倒了沙发上,姿势为妙,手除了攀上贺迟脖颈,或者环住他的腰,别无他选。他身上本就只裹了一条浴巾,在靠枕上扭了两下后松垮得不成样子。
    那漆黑眼眸中漾开水光,潋潋清艳,就如被春花拂过的湖面。一点薄红在眼角晕开,郗长林手指抓住贺迟身上的白衬衫,用力一扯,在上面留下浅淡的汗渍痕迹。
    一折腾就是二十分钟,郗长林情难自禁,将白皙修长的腿缠上贺迟腰间时,压着他的人却忽然抽身离开。
    “你干什么?”郗长林撩起眼皮,歪过脑袋,用极轻的气音问。
    “给你一点小惩罚。”贺迟回答他。
    “可是现在这样,你不好,我也不好。”
    “没关系。”贺迟哑着声音说,“反正我能忍。”
    郗长林可怜兮兮地伸出爪子,脚趾在贺迟腿上踢了一下,喊道:“迟迟——”
    “谁让你早上不光不想着解决问题,还一个劲火上浇油呢?”男人捏住郗长林的手,冷哼一声将他从靠枕里拉起来,“现在还想不想吃拉面?”
    郗长林不满地哼哼唧唧半天,在贺迟肩膀上咬了好几口,才说:“当然要吃。”
    贺迟冻着一张脸:“但是十一点半了,你没得选。”
    “迟迟,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坏。”郗长林拖长语调,“芝麻馅儿汤圆,切开全是黑的,我不就调戏了你几次么,有必要记一整天?”
    “我记一辈子。”贺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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