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倒地不起!
少爷,您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老奴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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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县令府里面,就数孙珏最大了,在他的张罗下,红彩带,红灯笼什么的都挂了起来,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喜庆的模样。
待到婚礼前一天,新娘的礼服便被送到了清璇的面前。
这两日孙珏天天求神拜佛,祈祷杨桓晚一点回来——至少要在他把事办完之后回来吧?
可诸天神佛似乎很忙,并没理会孙珏,不仅如此,杨桓还提前一天回来了。
正巧就是孙珏定的大婚那日的清晨到了知县府。
众人视察民情回来,风尘仆仆,到了县令府,却看见府里面张灯结彩,顿觉震惊,甚是不解,直到苏煜拉了一个下人询问,才晓得今日是孙珏和清璇大婚的日子。
杨桓皱着眉头,不满:“简直是胡闹,家里的长辈都不知晓,他竟然在此地就成亲。”
苏煜就笑说:“杨兄,这你就不知道了,他常年流连花丛不成家,他家老娘都说了,只要他愿意成亲,姑娘家只要是清白姑娘,不论门第,都可以进他孙家的大门。不过就是不晓得他为何这般急吼吼的。”
此事虽怪,可孙珏又哪里是个走寻常路的主?众人也就不细细思索了。
随他们一道回来的孙珏的舅舅——常严,尴尬的脸红脖子粗,还只能强笑的招呼大家:“大人们里面请啊,一起喝喜酒啊。”
第5章 重逢
重生后的清璇早早没了母亲,也没什么姐妹亲戚,孙珏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主,担心清璇出嫁前孤单,就让李明英与她作伴,一同待在后院里。
后院本就偏僻,再加上孙珏担心有人走漏了自己强娶民女的风声,周围还安排了不少随行的侍卫看护,这一带便更人迹罕至了。
可偏偏不巧,大婚的清早,这里来了个侍卫们拦不住的人——杨桓。
杨桓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负责看守的侍卫们纷纷站在原地装瞎子,假装没看见这么个人。
而杨桓今日心中的烦闷,正是源于这场婚礼。
自两年前清璇横死后,他便甚少参加别人的婚礼,因为那满目刺眼的红,总是令他想起当年,他匆匆从南疆赶到尚书府,入目的也正是来不及撤掉的红色。
清璇被灌下了毒酒,吐出的鲜血,是触目惊心的红褐色。
清璇身上还穿着那件如火一般红艳的喜服,可她的身体却早已僵硬冰冷,毫无生机。任他痛哭流涕,后悔万分,怀中的人却再也不能睁眼,冲着他嫣然一笑了。
那杯毒酒带走的,不仅是清璇生命,也带走了杨桓为数不多的爱与温度。
自此后他只要看见别人大婚,张灯结彩,就免不了要落寞失意,到了夜深人静时,更要对着清璇的牌位独酌到天明。
为什么当年回程的脚步就不能更快一些呢?为什么早就发现长公主不安好心,却不能提早斩草除根呢?
悔恨之余,更多的是羡艳他人终成眷恋,自己却与清璇天人两隔,注定孤寂落寞。
今日这落寞之感,犹为更甚。
他一踏进眼前这花木葳蕤的小院,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便扑面而来。小院的周围种满了枇杷树,亭亭如盖,脑海里猝不及防便响起了少女娇憨的声音来:“你们文人那些酸词,我可不喜欢,我就只知道,这枇杷树既能遮风挡雨,结的果子又好吃,我喜欢,就让爹爹种满我这亭芜院。”
当时的杨桓还是个少年,看见少女那模样,便笑不可支,乐道:“你放心,等你过了我杨家的门,我把杨家所有的地方都种上枇杷树。”
女孩便不乐意了,嘟着粉嫩的嘴唇:“那怎么行?你现在就种,正好我嫁过去就能吃果子了。”
……
风回小院亭芜绿,转眼又是一年的春天,当年手植的枇杷树,今已亭亭如盖矣。
杨桓抬头看了眼这小院的名字:亭芜院。
真巧,当年清璇在沈家的院子,也是亭芜院。
杨桓心中纷繁错乱,从上元节那晚看见了个姑娘之后,似乎走的每一步都能看见清璇的影子,那晚那个姑娘是,今日的大婚,庭院,枇杷树,无一不是。
清璇,你若还在,该有多好。
缓步踏入这小院,碰巧李明英正从房门里面出来,猛地看见杨桓,他吓的赶紧跪下行礼:“下官不知杨丞相大驾,还请杨丞相恕罪!”
杨桓神色淡淡,没让他起来,却问了别的问题:“你住这里?”
“回丞相,此地乃小女的闺房。”
杨桓“唔”了一声,便说道:“看着此地清幽,的确适合女孩,你这院子的名字取的也甚好。”
“小女喜静,这周围的草木便多了些。”
正说着,房里面的清璇等了半天也没见李明英回去,便有些急了,小步跑了出去,第一眼看到了,不是跪在地上爹爹,而是立在哪里,神色寡淡的杨桓。
心脏仿若在那可骤停了一般。
他沧桑了许多,却还是当年那清隽的眉眼。
耳边瞬间便响起长公主那尖利的声音:“他那样位高权重的男人,自然不屑同一个小小的尚书府联姻了,不然他为何要在大婚前外调去了南疆?不过是不忍心亲手杀了你罢了。”
是啊,那晚上元节,自己还亲眼看见他哄郡主开心呢。
薄情郎!
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清璇扭头就要进屋,不想再对着杨桓这张脸。可身后却传来李明英的呵斥:“清璇,站住!还不过来给丞相行礼!”
杨桓却心中一刺,却不动声色,说道:“你说她是谁?”
李明英微怔,恍惚想起来有人说过自己女儿同丞相的先夫人同名,便小心的解释:“回丞相,小女闺名李清璇,是内子起的名。”
这时清璇也走到了杨桓身边,跪着,僵硬说道:“给杨丞相请安。”
而杨桓的目光,就始终没离开过清璇。
方才清璇一走出来,便落入了杨桓的眼中,若说这周围的一切,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少女的那双眉眼,便当真是熟悉到似曾相识了。
当初也有个少女,有着同样的名字,有着一样的眼神。
冷硬的心,便因为这一缕的熟悉感而缓缓柔软,他忽然就温声问道:“那晚上元节的姑娘,是你?”
虽是问句,可话里的意思,却分明是毋庸置疑。
清璇咬着嘴唇,低眉不愿看他,可李明英却急的不停的给她使眼色,清璇不得不闷声说道:“正是我。”
杨桓毫不意外,倒是李明英大吃一惊!
天哪,这丫头那晚上到底见了多少人?惹了一个孙珏已经招架不住了,怎么还惹上杨丞相了?那是自己这种九品小官能惹得起的么?
李明英连忙说道:“小女不懂事,若是哪里冲撞了丞相,还请丞相莫要和小女一般见识。”
杨桓却注意到清璇眼角有泪,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这颗泪滴触碰,他难得的温柔了语气:“怎么?难道是被我吓着了?”
李明英这下发现自己女儿神色异常,面色苍白,眼中的泪将落未落,贝齿紧紧咬着下嘴唇,更是心疼不已,只当是清璇不愿意嫁给孙珏所致,眼看着丞相在自己面前,便索性什么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丞相,您有所不知,小女这次,乃是被逼婚!那孙公子用下官的性命威胁清璇,无奈之下,这才答应了这门婚事的,还请丞相做主,解了这桩婚吧!微臣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答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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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满了红绸带的大厅里坐满了宾客,孙珏的巡抚舅舅常严坐在上席的右边,而杨桓则坐在上席的左边,两人均低头打量着底下跪着的一对“新人”。
这场景像极了两人拜堂成亲,向长辈敬茶的模样。
可现场这鸦雀无声的气氛,又怎像一场婚礼的模样?
众人忐忑不安了好久好久,不知这面冷心硬的丞相今日打的是什么主意,一边的常严尚且蒙在鼓里,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他,此时的气氛,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理会一边常严的抓耳挠腮,杨桓兀自品了一口茶,才冷笑一声:“常巡抚,你这外甥倒是出息了。”
常严一听这口气,便知自己心想事成了,一气呵成的跪在了地上,惶恐不安的说道:“丞相恕罪!”
杨桓又品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孙珏,你自己说吧,你那些好事,正好告诉你舅舅。”
孙珏缩着脖子,犹犹豫豫的想了半天,又不停的瞄一边跪着的清璇,却怎么看怎么喜欢,她今日穿着喜服的模样真真是漂亮极了。
妄图留下清璇的念头战胜了一切恐惧,他鼓足勇气,梗着脖子,固执的说道:“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过是上元节那天,我与清璇一见钟情,互许终身,便匆匆结了婚事罢了!”
听到“一见钟情”这几个字,杨桓心里猛地一刺,抬眼又看到大堂里跪着的那个少女,眉眼中恍惚有从前沈清璇的影子,心里更是酸痛难耐。
杨桓的眼风便瞟到了李明英哪里。
李明英也急得很,刚忙跪下,连声说道:“丞相!您千万别听孙公子胡言乱语!他为了强迫清璇嫁给他,先是把下官关押在死牢,后又派随行侍卫软禁我父女两,今日若不是您及时赶来,清璇恐怕就……”
这番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无不面色大变!
人们可能不知道当年丞相夫人暴毙的内幕,但却无人不知,当年那香消玉殒的少女,名字便是清璇。
而那个清璇,正是这位高权重的丞相心头的一根刺,触之生疼。
这些年来,杨桓周围的人都不敢轻易提起这个名字,可“清璇”这两个字却在这样的情景下,被猝不及防的喊出来……
这孙珏,怕是凶多吉少!
在场的人里面,最急的还是常严,他膝行到孙珏身边,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骂道:“你个逆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不过一个公子,并无官位傍身,你竟然还敢无故关押我大商的官员!谁给你的胆子!还不给李大人磕头道歉!”
这番话听起来严厉,但实际上还是避重就轻了。
招惹一个叫“清璇”的女子,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大婚的场景下,比犯了大商的律法,后果要残忍千倍万倍。
“本相看你家这公子,倒是喜欢清河县。”
杨桓微微勾起唇角,阴冷一笑,在座的人便纷纷胆战心惊,皆用哀怜的目光看着孙珏,叹他时运不济,怎么就触了丞相的逆鳞。
果然,众人又听杨桓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既然如此,本相怎能拂了他的意?那就让他在清河做个师爷,终生不得调迁,待到李县令致仕,便让他承了这县令的位置。只是李大人这女儿,着实与你无甚缘分,你两这婚事,便罢了罢。”
这轻轻巧巧的一番话,便让常严与孙珏两人如坠冰窟!
孙珏是世家的公子,往后入仕,那也肯定是四品起步,现在被杨桓贬做清河县的师爷,连九品都算不上的师爷,还终生不得调迁!
且不说这是给孙珏的仕途判了死刑,往后京城贵族们聚会,若谈起孙珏,那必定是他们家族的耻辱。
其残忍程度,也无异于死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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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荒唐的婚事随着杨桓的一番话而作罢,满屋的红绸带看起来像个笑话。
小郡王苏煜尚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此刻他与杨桓一同在知县府的后花园散步,一双眼睛不停打量杨桓脸上的神色,还暗自偷笑。
杨桓便无奈,叹气,说道:“看什么看,我脸上开花了?”
苏煜便风流一笑,满眼鸡贼:“丞相脸上自然是没开花了,可我倒是看见千年等铁树开了花。”
杨桓眉头一蹙,侧过脸看苏煜,不解的问道:“什么铁树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