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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你等着。”季随捞起外套走出去。
    干脆利落,没有多余口舌。
    倪莱:“……”有种这人会整幺蛾子的错觉。
    季随走出院门,扶起墙根的自行车,把外套搭在车把上,长腿跨上去,一圈蹬到底,向吴大娘裁缝铺骑去。
    吴大娘手艺挺好,岛上附近人的衣服床单破了都会来找她。
    季随到的时候,吴大娘正在吃饭,吴大娘的女儿余欢瞧见他,从屋里跑出来,笑道:“季哥哥。”
    季随单腿支地,捞起车把上的外套:“这个口能缝上吗?”
    余欢不到二十岁,自小跟着母亲学裁衣,一般的针线活她都会。她接过外套,扒着肩膀上三指长的开口看了看,把握十足:“没问题。”
    吴大娘看见季随过来,放下碗筷要起身:“欢欢,你季哥哥拿过来的衣服你别动,放着我来。”
    “这个我也会。”余欢拿着这件一看就是女式外套的衣服,心里有点儿不爽。
    “缝上就行,不打紧。”季随冲着里屋喊了声,“大娘您接着吃饭,不是要紧的衣服。”
    余欢听季随这样说,抓着外套溜进平房里。
    “别毛手毛脚。”吴大娘其实对女儿的手艺还挺放心,也就没再硬着亲自去缝补,招呼季随道,“还没吃饭吧,过来吃口饭。”
    “不了,我得马上走。”季随把自行车支好,跟着走进平房里。
    余欢已经坐在缝纫机前,正在铺外套:“季哥哥,这是游客的衣服?”
    季随:“嗯。”
    余欢:“现在的游客越来越嚣张,救了她的命不但觉得理所当然,还赖着赔东赔西,让我说就应该让他们在海里多呛呛水……”
    救援队确实遇见不少这种情况,紧急情况下,救援过程中最注重的是人命,难免会损坏被救助人的财物,大多数被救助者表示理解,但也有部分人吵着赖着要救援队赔偿。
    自两年前岛上有了救援队,余欢常年在岛上生活,见过不少这种事情,愤慨起来就没个完。
    季随没在听她说话,而是眯眼瞅着缝纫机上的外套看了会儿,冒出来句:“用白线直接缝上就行?”
    “哦。”余欢拿着白线穿好缝纫机上的针,“沿着这个缝砸上去,保证看不出来,和以前一样。”
    “你给我找根针,穿上白线。”
    “啊?”
    季随上前一把抓起缝纫机上的外套:“不缝了。”
    余欢纳闷:“怎么了?”
    “这人要求纯手工。”季随从线筒上揪了根大头针。
    “那是大头针,针眼太粗,得用这个。”余欢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绣花针,揪出来一根,又找了专门的白线穿好,嘴里嘟囔着,“缝纫机也是手工。”
    “谢了。”季随接过针线,扎在自己大腿外侧的裤边上,捞着外套走出去,蹬上自行车离开。
    “哎哎季哥哥。”余欢追出去,望着他的背影,跺了跺脚。
    *
    倪莱正坐在桌前整理画笔,眼前压过来一道阴影。
    季随拿着外套往她跟前一靠,一屁股坐在桌上,从裤子上揪下来一根针,说:“你看着,纯手工。”
    倪莱被他的骚操作震惊了。
    她想了无数个可能,也没想到他会拿着针线坐在自己跟前亲自缝衣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太过震惊,忘了桌边支着的画架,画架正面朝着他们这个方向。
    她瞄了眼画架,季随跟着也瞄了眼。
    再抽象,也能看出来是个裸男。
    虽然是个背面,但是臀部清晰,背上的那道刀疤尤其明显。
    倪莱为了突出刀疤,还特意上了色,逼真到刀疤里翻出来的肉令人触目惊心。
    倪莱的双手在膝头握成拳,竭力保持镇定,反正她是面瘫,从脸上看不出她的尴尬。有这个底气在,她干脆大大方方抬起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谁先低头谁尴尬。
    然后,她看见季随拿着针往那副画上戳了戳,戳的地方是右半边屁股,他说:“你今早没看清,这里有颗痣。”
    右半边臀部上被他戳出个洞。
    第4章 岛主
    这人说这话做这事时,神态自若,全然看不出他有丝毫不适和尴尬。
    倪莱服气地看着这个洞,抿了抿唇。
    这个岛上的人串门从来不知道敲门的啊啊啊啊啊。
    季随坐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瞅她一眼,把外套掏翻摊在腿上,找出肩上的那个破口,然后捻着针上的白线打了个死结。
    破口两边裂缝对齐,左手按着,右手捏针,挑了第一针。
    架势有模有样。
    “你要多少针?”起第二针时,季随停下来问。
    “什么?”
    “五厘米,可以五针,也可以五十针。”
    “!!!”倪莱盯着他手上的针,“来个五十针的?”
    “……”自己挖好的坑,哭着也要往里跳,季随点了下头,“行。”
    至少她认可了这种赔法。
    倪莱看着他挑起第二针,再挑起第三针……自己的眼皮跟着针在跳。
    他头发剃的很短,脸上几道黑泥印顺着脖颈隐在t恤里。结实的胳膊上挂着串串汗珠,大颗大颗顺着肌肉纹理滚过手肘,落在地上。
    有海风从身后刮来,把原本贴在腹肌上的汗湿t恤吹鼓起来。迷彩裤上沾着黑污泥,像是刚从污水里滚爬过。
    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汗臭味,还微微有些馊。
    饶是如此,也还是性感,荷尔蒙爆棚。
    男人的味道。
    他突然掀起眼皮看了倪莱一眼。
    像今早在小酒馆门口点烟时抬头瞅她的那眼,倪莱一下慌了神。
    她慌忙向左别开眼睛,恰好盯到左边那副画,更加尴尬。
    倪莱憋着气,眼神干脆挪到他拿针的手上。
    奇怪,明明被看到又不是她,尴尬的又不是她,而且,她今早被他抡到草丛里,身上到现在还疼着,他一直没道歉。
    而而且,她是个面瘫,怕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把自己是个面瘫的事情忘了,想骂脏话。
    大手上的绣花针继续走线,屋里很静,只有海风穿堂而过的声音。
    他手背有擦伤,手掌粗糙,指肚粗粝,穿针引线的时候,偶尔能看见掌心的茧,新旧都有。
    这样的手拿着一根绣花针缝衣服,违和感翻天。
    还有点儿……萌是怎么回事。
    倪莱抿着唇,猜测着他的工作,想问他是不是这里的岛民,但是她不是个善于搭讪的人,遂作罢。
    她只是静静看着他,脑子里就闪现过好几次念头,手痒想拿起画笔的念头。
    还真是奇怪。
    最后一针落下,他张嘴用牙齿咬断白线,手指捻着挽了个结,左手大拇指沿着密集的针脚摩挲了一遍。
    倪莱被他这个摩挲针脚的动作晃了下神,这一幕,似曾相识,心里陡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多年前的某个雪夜,有人用指肚摩挲过她的眉骨,使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季随把外套翻回正面,拎着衣领抖落开,看了看补好的那条裂缝,似乎很满意:“你数一数,够不够五十针?”
    倪莱目光随着他的拇指肚游走,随口应了声:“哦。”
    季随睇她一眼,把外套放在桌上站起来,右手往画架方向一抬。
    绣花针脱离指间,准确无误地扎在裸男臀部“那颗痣”上。
    倪莱:“……”
    *
    季随骑着自行车去了小酒馆,夏毅凡掂着锅铲跑出来:“还有一个菜,马上好。”
    “我回队里吃。”季随咬着一根烟点着,伸手去逗往他腿上蹭的金毛。
    “好吧。”季随不会和他客气,他说回队里吃,就是现在把菜端到他跟前,他也不会尝一口,夏毅凡知道他的脾气,没再坚持挽留,于是问,“衣服,完事了?”
    季随瞥他一眼,没说话。
    “你别拿这个眼神瞅我,我受不住。”夏毅凡嬉笑着说,“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一大早就扯衣服。”
    季随咬着烟:“她怎么说的?”
    夏毅凡没有隐瞒,把阁楼里的事说了后,道:“她说是今早带着金毛买菜的人。你俩在菜市碰上的?”
    季随不着痕迹地笑了下:“嗯。”
    “几个意思?”
    “争着抢大白菜时扯了她一下。”季随胡诌了句,扶起自行车跨上去。
    “……”夏毅凡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你还没说怎么赔的她衣服。”
    “我给她缝上了。”季随踩着脚掌蹬了半圈,想了一下,“吃过饭你给她送瓶跌打损伤的药水,今早用劲有点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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