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婧邪
文案:
云溪被迫成为北邺人人艳羡的大皇子妃,却念念不忘为君父报仇,为自己规划了一个被夫君狠狠嫌弃甚至抛弃的前程。
直到某年某月某日花前月下,元焘一层层扒下她的马甲……
“我以为自己堕入了深渊,复仇将是人生唯一的色彩,却在绝处与他相逢。我努力把自己变成最丑,只想把他拒于门外,他却对我说……云儿,我心悦你!”
城府深沉的傲娇王妃 x 风流倜傥的忠犬皇夫
食用指南:
1、文1v1双c,有甜有虐结局he。
2、架空历史,正的不能再正剧风,非脑洞文。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甜文
主角:楚云溪,元焘 ┃ 配角: ┃ 其它:
迫嫁
圣熙二年八月二十,秣陵天气异常闷热,即便是到了夜晚,花园里些许吹起的凉风仍然驱不散白日里积攒的热量,整个冷僻行宫如同囚禁犯人的湿热牢笼,知了一声更比一声呱噪地叫嚷着,把满怀心事无心睡眠的人们吵得愈加烦躁不安。
云溪在一株枝繁叶茂的白果树下跪得腰膝酸软,终于熬到梁帝开口。
“北邺和大梁打仗虽然屡战屡败,但寡人听说元嗣把他那几个儿子调.教得都还不错。”
元嗣是北邺的皇帝,云溪骤然听到梁帝提起,心里咯噔一下,登时猜到了他的来意。
这二三十年来南楚、北邺、西狄三分天下,本来实力旗鼓相当势均力敌,但是两个多月前宁王梁裕自恃功高,逼云溪父皇退位,谋篡了南楚江山,改国号为南梁,登基为梁帝。听说新的朝堂暂时不大稳定,边关亦有些动荡。
云溪暗自琢磨:梁帝深夜突然造访,还摒退下人单独宣她一人来见,十有八九是想让自己这个被软禁在秣陵孤僻行宫的前楚公主,来替他的女儿们嫁给北邺的皇子。
此前母后曾千叮咛万嘱咐:“我知你性情最是刚烈,可你如今已不再是公主,我与你父皇也势单力薄,没有办法再庇护你们。你若遇到梁帝,万万不可与之冲突,切记要投其所好!”
故而云溪稍微思忖了一下,努力朝金丝软榻上半倚半睡斜睨着眼等她回话的梁帝眨了眨眼睛:“北邺皇子再优秀,又怎及陛下雄才大略,自创‘朔月阵’以两千步兵大破北邺三万精锐骑兵?!”
梁帝果然十分受用,闻言打了个哈欠,一骨碌从软榻上坐起来,两眼灼灼地看着云溪,饶有兴趣地道:“这些年寡人东征西讨,不成想你这个小丫头倒是长大了!”
云溪听见他说“东征西讨”,一时间又想起前楚皇城被攻破火光滔天的那一晚,不禁面色微微尴尬。
这时梁帝忽然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问:“你姐姐嫁给寡人的儿子,自然锦衣玉食、衣食无忧。那云溪你呢?如果寡人没有记错,下月你就该及笄了,你有没有想好要嫁给什么样的男子?”
云溪心里蓦地一紧,眼前依稀浮现出一个白衣诀诀的影子,她咬了咬唇,眼睛不自觉地看向脚下湿漉漉的地面,低声道:“罪女早已对佛祖发过誓,情愿青灯古佛伴一生!”
“哦,是吗?”梁帝闻言声音蓦地一冷。
他紧紧盯着云溪,唇角原本噙着一抹弧度也渐渐收拢,到后来,甚至噙满了冷酷:“你可是怪寡人不把你给嫁给老三?可你也该知道,太子已娶了你的姐姐,若寡人再把你许给老三,怕是朝野不服!”
云溪登时脸色煞白,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罪女不敢!”
梁帝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邺皇长子年岁和你差不多,寡人看过他的画像,模样生的不错,又是正宫所出,听说元嗣属意立他为太子。你若嫁给他,日后或可以成为北邺皇后!”
说着,话锋突然一转,有些告诫意味地看着云溪道:“寡人虽没有办法恪守以前的约定,可也为你安排了最好的归宿。你,还有什么不满?”
一阵风吹来,云溪感觉到背后凉丝丝的,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背后沁出的冷汗竟已层层浸湿衣衫。
她垂下头,想起被幽禁在行宫整日只能养鸽逗趣的父皇,以及这几日晨起时总在没人处呕吐、间或轻抚小腹眼神温柔的母后,咬了咬牙,重重朝梁帝叩头:“罪女不祥,不宜婚嫁。还求陛下开恩,准许罪女留在行宫削发陪伴父母。罪女将日日诵经,为陛下祈福!”
这还是梁帝即位以来,云溪第一次喊他陛下!
梁帝脸色铁青,胸口上下起伏,死死盯着跪在地上兀自不停叩首的云溪,眼睛里升腾起冰冷的寒意。
云溪只觉得自己的背后几乎快要被那冰矢穿透,浑身战栗起不安的鸡皮疙瘩。
皎皎月光下,金丝软榻上的梁帝一言不发,时间好似凝固了一般,静寂森然,鸦雀无声。
大滴的汗顺着云溪额头直往下掉,滚落进脚下的泥土里。
良久,梁帝忽然冷笑一声:“好,好,楚德文你真是生的好女儿!寡人就不信,你……哼!”,然后拂袖而去。
空旷的院落,他阴翳的笑声回荡不歇,惊飞一树栖息的雏鸽。
云溪不寒而栗。
也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一阵冷风,吹得她汗毛乍起,更加战栗不安……
几日后,云溪正在闺房中绣一块丝帕,婢女慌慌忙忙前来通报:“王上仙去了!”
她陡然一惊,针尖倏地刺进手指,拔腿就往父皇和母后的寝殿跑。
原本空旷肃静的宫室,不知何时已乌泱泱的跪了一地人,呜咽呜咽的抽泣声中,云溪分开众人冲上前去,只见凌乱的床榻上,父皇睁大双眼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颤抖地并拢两指,徐徐探向他的鼻息,只觉得在那数息之间空气仿佛凝滞,竟没有丝毫流动。
一颗忐忑了四五日的心登时重重地跌落了下来。
云溪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梁帝那夜前临时走搁下的那句重话所意味的狠毒。
母后指着旁边被揉成一团半新不旧的棉被,悲痛欲绝道:“他命你舅舅来探望我,我,我一高兴,也没有想太多,就去见你舅舅了。谁知道,他竟然偷偷命人……说到底,他,还是不肯放过你父皇!”
云溪替母后轻轻拭去眼角噙着的泪花,一想起父皇居然是被梁帝命人用棉被蒙住脸面生生扼死的,心就不受控制地一抽一抽剧烈疼痛。
她忽而想起几年来街头巷尾孩童吟唱的“南楚的江山,梁姓的朝堂。铁打的梁公,流水的皇帝”,蓦地明白过来:原来一直以来,自己和父皇都错了!
先前梁帝为谋帝位,接连谋害五位前楚皇帝。然而他毕竟不是名正言顺得到的江山,总难免日日提心吊胆。故而就算父皇识时务地交出皇位,只要梁帝哪日不高兴,她们一家人就是待宰的羔羊,根本不可能逃离皇权争斗的尔虞我诈!
三更天,云溪温言软语地终于哄母后睡着。
母后像个没有亲人陪伴的孩子,睡得很不踏实,即使睡着了,在梦中也偶尔啜泣,看起来格外惹人疼惜。
轻手轻脚的,她赤足下地,在月光下,打开了先头偷偷藏起的、与父皇死讯同期而至的一纸赐婚书。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楚氏云溪系南梁皇室旁支所出,身份贵重,聪慧灵敏,朕甚疼爱,已收为义女,赐封富阳公主。今公主年已豆蔻,适婚嫁之时。朕闻北邺大皇子元焘仪表堂堂,与富阳公主婚配堪称天设地造,朕心甚悦。为成佳人之美,兹将富阳公主嫁与元焘,亦两邦友好之交也,一切礼仪由两邦使节商议后待办。
果然,不管云溪愿意与否,梁帝早就打定了主意一石二鸟,既除掉了父皇杀鸡儆猴,又以母后为质,胁迫她为棋子与北邺和亲!
咬牙将圣旨揉.做一团,云溪攥紧了手指,冷静的目光中透出坚定:终有一日,我必倾覆南梁,要你以命偿命!
和亲
几许绸缪中,三个半月转瞬即至。
此时正值北邺泰常六年腊月初八,其都城平京腊梅飘香,寒风凛冽呼啸,天空中有零星几朵雪花飘落,将驿馆的午后衬托的愈加清冷。
云溪身着大红喜服正襟危坐,任由心腹侍女凌翠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一个时辰后,北邺大皇子元焘的喜轿就要接她过府。
放眼驿馆内外,喜庆的大红丝绦悬满庭院,到处是寓意夫妻美满的和合二仙宫灯,云溪脸上表情淡漠,心里却烦躁极了,怎么看这些红都是刺目的讥讽——父皇新丧未满半年,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穿着大红喜服嫁人?!
镜台上立着一面打磨光滑的铜镜,依稀映衬出云溪姣好的容颜。
铜镜中,她脸颊白皙精致,两条柳叶眉似远山如新月,一双美目氤氲薄薄雾气,鼻梁挺而直,樱唇红似玉,端得是一副倾城倾国的容貌。
凌翠俯下身为云溪细细敷上一层铅粉,又打开胭脂盒,准备帮她涂抹胭脂。
这时云溪鼻尖微动,嗅到胭脂盒里熟悉的淡淡花香,心念微动,突然一侧头避开凌翠的手,蹙眉道:“这些个颜色鲜艳的,不抹也罢!”
凌翠微怔,低头看了看胭脂盒里的嫣红,蓦地反应过来:“是!”
可抬头一看,却瞥见云溪左脸脸颊上被自己指尖掠过,留下了一道色泽鲜艳的红痕。
凌翠赶紧手忙脚乱地取出一块丝帕用水浸湿,想要帮云溪擦掉,却见云溪怔怔地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已,愣了愣,忽然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她:“等等!”
下一刻,云溪径自从凌翠手中接过胭脂盒,涂抹起来。
凌翠看见云溪挑了更多胭脂,一点一点的,将半张脸涂成了殷红如血的红色,不禁惊诧地张大了嘴巴:“公主,你……”
“我一路上都戴着面纱,没什么不可以!”云溪兀自打断了她,然后放下胭脂盒,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前有狼后有虎,我既然不想与虎谋皮,不如早些打算,让他一开始便厌弃了我!”
凌翠似懂非懂:“可是王爷他如果发现了怎么办?”
云溪看着铜镜中突然看起来有些陌生的自己,没有回答。
脑海中,却是想起临别时母后避开众人交给她一个小瓷瓶,言犹未尽道:“听说北人大多粗鲁,若那大皇子一心一意待你好,你便安心地与他过日子;若他对你三心二意,这里有一包西域曼陀罗花酿成的迷药,你悄悄倒几滴在他喝的茶水之中,至少可以使他昏睡几个时辰,你便可趁此时机逃出去,之后再也不要回去。”
她心里登时有了主意。
然而一想起母后,便想起父皇。
云溪看了看自己一身刺目的大红喜服,心里一痛,抬眼看向刚刚换下的缟白孝衣,吩咐凌翠:“我记得母后亲手缝制了一件贴身穿的孝衣,帮我拿来!”
两盏茶功夫过后,一台八抬大轿掐着时候来到驿馆,云溪顶着喜帕被喜婆牵着坐进轿中。花轿吹吹打打地穿过繁花似锦的及第街,绕着皇城足足走了半圈,将将赶在日落前来到大皇子府。
彼时大皇子元焘已经封王,封号为泰平,寓意国泰民安朝野清平。
云溪由一左一右两个喜婆搀扶着按部就班地拜完天地拜邺皇,然后夫妻对拜。
礼成后,喜婆依照规矩送云溪进入喜房,关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