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泳池水声单调,一道白得惹眼的身影将一池碧波从正中劈开,掀起对称整齐的浪纹。
许沐初蹲在池边,懒洋洋地吹了声口哨,“你这都游五个来回了,不累吗?”
洛昙深充耳不闻,触壁之后,又是一个漂亮的转身,双臂带着肩背跃出水面,像只振翅的蝶。
“我好心好意来庆祝你恢复单身,你就这么绝情地把我晾在一边儿啊?”游泳馆空旷,许沐初那带着调笑的声音被水声裹挟着,平白多出一分轻浮。
第六个来回结束,洛昙深撑住池沿,一跃而起。
“哟!”许沐初乐道:“好一朵出水芙蓉。”
洛昙深提着毛巾,边走边擦拭头发。
他穿一条黑色的低腰泳裤,肩宽腰窄,下凹的脊线没入裤腰,后背线条曼妙,前方的形状更是饱满诱人。
“不是让你在健身房等我吗?”他将半湿的毛巾搭在肩上,打开便携式冰箱,拿出一瓶水,“怎么上这儿来了?”
“想你了啊。”许沐初大言不惭,“看我多关心你,一听你把那个谁甩了,就马上跑来了。”
“不是‘甩’,是和平分手。”洛昙深仰头喝水,喉结在修长的脖颈上来回起伏。
他的下巴有一道浅浅的美人沟,平时不太明显。当他抬起头时,美人沟就会变得显著而充满英气。
“啧,你好意思说?”许沐初道:“还和平分手,人家愿意吗?”
“爱情是双方的事,一方放手了,另一方难道还能死拽着不放?”洛昙深坐在躺椅上,姿势放松,“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为什么不愿意?”
“你就会用钱打发人。”许沐初也坐下,“哎不过我怎么记得你没有给他买什么好玩意儿啊?”
“什么是好玩意儿?”洛昙深反问。
许沐初愣了一下,“明少前阵子不是睡了个小明星吗?第二天就给人刷了辆超跑。”
洛昙深冷淡地笑了笑,“我和明昭迟一样?”
“都是包小情儿,有什么不一样。”
“我是正经谈恋爱。”
许沐初险些被噎住,唇角抖了半天。
“你和明昭迟,身边的人断过吗?”洛昙深问。
“你身边的人也没断过啊!”许沐初呛声道。
洛昙深拍着小腿的肌肉,“我?我身边的人都是我认真追求来的。分手之前,我对他们一心一意。但你和明昭迟,同时养着至少三个人。”
“……”
“所以我和你们不一样。”
许沐初气笑了,“你可真会找理由。”
洛昙深站起来,做了几个拉伸。
“刚还没说完呢。”许沐初又道:“那个平……平什么来着?”
“平征。”洛昙深说。
“对,平征。你泡了人家,连一件像样的礼物都没送过?”
“我不送超越他阶级的礼物。”洛昙深侧过脸,“我送的都是他真正用得着的。送得太好,那会害了他。”
“操了,你还真是一套跟着一套。”
“难道不对吗?”洛昙深说:“他只是个普通的书店职员,因为和我谈恋爱而得到一辆超跑,分手之后他还能回到他本来的生活轨道?”
许沐初说不过,灌了一大瓶鲜榨果汁,“咱们都是玩儿,就你玩儿出了优越感。”
“别拉上我。”洛昙深捋了把头发,桃花眼轻瞥,“说了我是正经谈恋爱。”
“正经个屁。要不要我帮你数数,这几年你换多少小情儿了?”
“恋人,不是小情儿。”洛昙深耐着性子纠正,“恋爱时,我们地位平等,只不过……”
许沐初好奇:“只不过什么?”
洛昙深轻笑:“只不过我的热情期比较短而已。”
许沐初翻白眼,“你终于承认你花心了。”
“我这叫‘短期深情’。”
“你别侮辱‘深情’这俩字儿!我他妈都要不认识‘深情’了!”
洛昙深伸了个懒腰,“我去健身房了。”
许沐初连忙跟上,“晚上明少有个局,去吗?”
“不去。周姨煲了汤,我回去喝汤。”
“你你你!又是健身,又是喝汤,你过的还是年轻人的生活吗?你才23岁!”
洛昙深止住脚步,“我纵欲。算不算年轻人?”
“……”
“人的欲望有限,食欲、性欲,财欲,酒欲……”洛昙深说:“你们爱喝酒,爱飙车,我惜命,只爱性欲。”
“你他妈的!”
洛昙深拍了拍窄而有力的腰,“健身,就是为了纵欲。”
许沐初“啪”一声拍向额头,“你牛逼!”
洛昙深笑了。
他是天生的美人,后天又保养得当,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温和而不失贵气。
但若要细细观察,却能发现,他的笑从未抵达眼底。
“明少他们和我赌来着。”许沐初说:“赌你这次多久分,老子押三个月,没想到你坚挺了小半年。”
洛昙深笑而不语。
“有新目标了吧?”许沐初问。
“嗯。”
“谁啊?”
言语间,二人已经走到健身房。
洛昙深道:“鉴枢一个服务生。”
“我操?服务生?”许沐初瞪大眼,“你怎么老喜欢这些底层平民?”
“不好吗?”洛昙深挑眉,“都得像你们一样泡明星?”
“明星招惹你了?”
“我不喜欢。”洛昙深摇摇头,“谈恋爱还是简单、真实一点好。”
许沐初被“洛氏哲学”绕得头晕目眩,“有照片吗?给我看看长什么样。”
洛昙深倒也不藏着掖着,翻出手机里的照片,“他。”
许沐初看了半天,“是挺帅的,叫什么名字?”
洛昙唇勾起唇角,“单於蜚。”
夜已经很深了,原城西北角的摩托厂家属区静谧昏暗,老旧的矮楼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像风烛残年的病人。
单於蜚骑着自行车,拐进湿漉逼仄的小巷里。
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雨,家属区排水极差,地上满是污水淤泥。他不得不停下来,推着车往黑暗深处走去。
楼道里的灯坏了,他将自行车锁在一楼,走过潮湿的楼梯,在三楼一户木门前拿出钥匙,轻轻打开门。
生病的爷爷早已睡下,他不想吵醒老人家,直到走去厨房,才打开灯。
1点02分,今天到家的时间不算太晚。
他闭眼靠在墙边,疲惫地吁了口气,然后拿出打包带回来的虾仁粥,只用两分钟就吃得干干净净。
在餐厅打工,好处还是不少。
一刻钟后,他洗漱完毕,关上卧房的门,却没有立即躺下。
摩托厂的早班从早上6点开始,留给他的睡眠时间已经不足五个小时,但他暂时还不想睡觉。
卧室很窄,墙上贴着泛黄的海报,衣柜、床、桌椅陈旧不堪。
他在写字台边站了一会儿,打开抽屉,拿出一本书,翻到夹着照片的那一页。
照片上的男人随意地捋着额发,笑得英气逼人。
他捏着照片的一角,疲惫的眼中突然浮起缕缕光亮,连唇角也牵了起来。
片刻,他闭上眼,像对待珍贵的宝物一般,垂首亲吻照片里的漂亮男人。
作者有话说: 攻:单(shàn)於(yu)蜚(fēi)
第03章
后半夜又下了一场雨,不大,却足以打落枝头将凋的败叶。
5点20分,单於蜚摸黑起床,将夜里带回来的豆沙馒头放在锅里加热,又打了两个鸡蛋,做成两碗咸蛋花汤。
阳台上挂着几件衣服,他取下一件黑色t恤,捏了几下,确定已经干透,才将晾衣杆放到一旁。
阳台只有一盏低瓦灯,周围黑黢黢的,他没有进屋,直接在阳台脱了背心扔在盆里,换上t恤。
t恤已经很旧了,还是念中学时买的,洗了太多次,一些地方几乎被洗穿。
他扯了扯衣摆,想等到天气彻底转凉,这件t恤就该淘汰了。来年入夏,得新买一件。
馒头热得很快,早上时间紧,他顾不得蛋花汤太烫,三分钟就解决完早餐,然后将另一个馒头和另一碗蛋花汤轻轻放在客厅的桌上,用罩子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