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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渔便开始了无聊的学习生活,虽然不甚耐烦,但是为了让游氏高兴,她还是态度良好地认真学习,只能安慰自己温故而知新。
    “少爷,少爷。”
    上完了课来园子里透透气的阿渔抬眸,就见一个绛红色的小团子,吭哧吭哧地在雪地上跑,啪叽一下,摔倒在地,砸出一个五短人坑。背在身上的包袱散开,糖果点心玩具洒了一地。
    阿渔:“……”
    “少爷,您摔到哪了,哪里疼?”小丫鬟惊慌失措地扶起胖团子。
    胖团子呸呸呸吐出嘴里的雪,心痛大叫:“我的糖!”
    捡着捡着,胖团子终于看见了不远处的阿渔。
    四目相对,阿渔点点头,还以为自己要被无视到底了呢。
    胖团子两道眉毛皱起,也不管地上的糖果糕点玩具了,抱着包袱皮走过来,仰着脸气哼哼道:“我要去找祖母和姐姐。”
    忽然眼泪汪汪,胖手握成拳头:“你赶走了姐姐,我不要喜欢你。”
    小丫鬟差点要吓晕过去,香草姐姐被打发到了庄子里,因为被夫人发现她对小少爷说一些有的没的。
    阿渔垂眼望着气鼓鼓的小东西,前世,这小家伙就不喜欢原身。不过也得承认,原身很多时候是在无理取闹,对萧雅珺从挤兑刁难到陷害,手段也不高明,每次都被拆穿,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后来,她一针对萧雅珺,都不用萧雅珺自己反击,身边人就会替她指责原身。这孩子就越偏激,越加怨恨萧雅珺,恶性循环。
    原本是萧雅珺亏欠了她,可由于她不择手段地打击报复,渐渐地,身边人不再同情她,转而开始同情萧雅珺被一条疯狗缠上。就连她的亲人也被她亲手推到萧雅珺那边。
    “谁跟你说我赶走你的姐姐?”阿渔语气淡淡的。
    萧邯:“她们说的,她们都这么说。”
    阿渔蹲了下去,平视气呼呼的小团子:“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啊!”萧邯愣了下,挣扎挣扎,勉勉强强道,“你,你说吧,我听听看。”
    阿渔波澜不惊地哦了一声:“那谢谢你赏脸。”
    萧邯瞅瞅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可不知道哪里不对,转眼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阿渔:“杜鹃鸟,你见过吗?”
    萧邯想了想,摇头。
    阿渔:“杜鹃这种鸟有一个特点,她不愿意自己筑巢养育小鸟。”
    萧邯惊得瞪大了眼,还有鸟不筑巢的?
    阿渔继续说道:“她自己懒得筑巢养小鸟,就偷偷地把自己的鸟蛋生在喜鹊窝里。为了防止喜鹊发现窝里多了一个蛋,杜鹃就把还在蛋里的小喜鹊推到树下摔破。”
    “怎么可以这样!”萧邯愤怒,“小喜鹊的娘会伤心的。”
    阿渔嘴角露出一抹笑:“她不伤心,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以为小杜鹃是自己的孩子,每天辛辛苦苦孵蛋,终于把小杜鹃孵了出来。她每天早出晚归找食物喂给小杜鹃,把小杜鹃养得白白胖胖。大喜鹊很开心,因为她以为小杜鹃是自己的孩子。
    在小杜鹃幸福快乐地享受着大喜鹊照顾的时候,大喜鹊的孩子小喜鹊却好几次差点死掉了。小喜鹊运气好,摔下去的时候掉在了柔软的草地上,侥幸活了下来。她没有娘亲的照顾,好不容易才从蛋里爬出来。她又瘦又小,还没有娘亲,所以小松鼠小猴子小燕子都欺负她,骂她是没娘的孩子;她没有娘亲,所以只能睡在草地上,被风刮被雨打;她没有娘亲,只能自己找食物,经常一整天都找不到食物,常常挨饿。她没有娘亲,一个人受了好多好多苦。”
    萧邯眼泪汪汪,难受的小脸皱成一团。
    “有一天,小喜鹊终于找到了大喜鹊,大喜鹊才知道,原来窝里的小杜鹃不是她的孩子,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小喜鹊才是她的孩子。”
    萧邯转悲为喜:“小喜鹊找到娘亲了,以后就不用受苦了。”
    阿渔微微笑着问:“那你说小喜鹊该不该跟着大喜鹊回到窝里?”
    萧邯用力点头:“当然应该,那是它家呀。”
    阿渔又问:“那么小杜鹃该不该离开那个家。”
    萧邯再点头,义愤填膺:“那不是它的家,那是小喜鹊的家。”
    “所以,你姐姐走了,因为这不是她的家,这是我的家。”阿渔不紧不慢地总结陈词。
    萧邯傻住了,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
    阿渔一笑,七岁的小娃娃,感性远远大过理性,他根本弄不明白这件事,只知道萧雅珺是疼他爱他的好姐姐,自然维护萧雅珺。不过当故事换上小动物的皮,属于小孩子的天真善良又会让他很公平。
    阿渔给予会心一击:“你姐姐就是那只小杜鹃,我就是那只小喜鹊,娘就是大喜鹊。”
    萧邯含着一包泪,世界观摇摇欲坠。
    “九少爷还这么小,八姑娘怎么能和他说这种话!”
    斜刺里冒出来一句话。
    如意压着不满走了过来,萧老夫人留她在家里观察情况,省得当了睁眼瞎,却没想到正听到新回来的八姑娘诋毁七姑娘。老夫人的担心果然不是无的放矢,八姑娘对七姑娘有怨气。
    阿渔站了起来,认出是萧老夫人跟前的大红人,眼神逐渐变凉。这府里头有个破规矩,长辈跟前的猫猫狗狗晚辈都得敬着,以致于一些下人比不得宠的主子还有脸面。像是如意这样的大丫鬟,在老夫人跟前当差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回到自己屋里还有小丫鬟伺候,与其说是下人,不如说是副小姐,脾气可不小。
    “有人告诉九弟,我赶走了萧雅珺,我总不能背着这个黑锅吧,还是你觉得我就该背下这个黑锅?让九弟恨上我,亲近萧雅珺?”
    如意就感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泛着凉气,如意不由自主地心底一寒,万没想到一个乡下丫头竟有这等气势。
    如意别过眼避开目光,讪讪:“八姑娘误会了,奴婢怎么敢。”
    “你怎么就不敢,我知道我是乡下来的,说是主子,其实日子过的还不如侯府的下人体面,你们瞧不起我。可我再落魄,也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横加指责。”
    阿渔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如意后背发凉。
    如意面色微微泛白:“姑娘言重了,奴婢岂敢。”
    阿渔嘴角勾出一个若有似无地冷笑:“敢不敢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见面至今,口口声声奴婢不敢,可你连膝盖都不屑弯一下,在你眼里,我算哪门子姑娘!”
    如意心头一跳,之前还能辩驳,这一点确实是她大意了。如意急忙屈膝:“姑娘恕罪。”
    “我哪有资格恕你的罪。”阿渔嗤笑一声,旋身要走,“爹!?”
    阿渔佯装惊讶地看着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的靖海侯。
    靖海侯背着手,脸色微沉,闻言,重新换上笑容。他早就站在那儿,看见幼子胡闹,想出来喝止,却又想知道失而复得的女儿会如何应对,以后这样的情形未必不会出现。她的应对出人意料却又行之有效,对她充满敌意的小儿子被她说服了。
    正欣慰着,如意横插一杠,这丫头被她母亲宠坏了,失了分寸。百岁奴事一岁主,再有体面,她也只是个奴婢。
    如意惊得花容失色,膝盖彻底软了下去:“侯爷。”
    “如意对八姑娘不敬,拖下去杖责二十。”靖海侯轻描淡写地吩咐。
    “侯爷!”如意凄厉地叫了一声,二十板子要不了命,却会令她颜面尽失。
    靖海侯没再多看她一眼,他身后小厮上前扯着如意离开。
    惊慌失措的如意忽然想到了前几天,萧老夫人处置了两个编排七姑娘的小丫鬟,与今日何其异曲同工,侯爷处置她,是在替八姑娘立威,连她都被处置了,以后还有哪个下人敢不敬着八姑娘。
    阿渔朝着靖海侯福了福,两边唇角微微上翘,眸光带笑:“谢谢爹。”
    靖海侯笑着点了点头,是个通透的孩子。
    杀鸡儆猴之后,阿渔就发现下人对她更加恭敬。
    阿渔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怀里的猫,前世今生,靖海侯对亲生女儿都是疼爱的。只是,前一世,靖海侯对萧雅珺一如既往的疼爱,这一世,靖海侯舍弃了萧雅珺。
    区别在于——恭王。
    阿渔轻轻地叹出一口气,靖海侯是萧雅瑜的父亲,同时也是萧阳三兄弟的父亲,是萧氏家主,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去得罪前途不可限量的恭王。
    这没什么可指责的,只是阿渔心疼原身。那个小姑娘受尽折磨回到自己家里,看见的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萧雅珺,这一切本该属于她,可她要不回来。
    你失去的,亲人、地位、荣誉……我会替你堂堂正正地拿回来,只多不少。
    看一眼更漏,阿渔放下猫,起身走向屋外,今天她要随靖海侯和游氏去温泉别庄向萧老夫人请安。不知道这位偏心眼的老太太会以何种态度迎接她,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第9章 真假千金9
    萧老夫人一点也不期待与素未谋面的亲孙女相见,最开始得知亲孙女儿流落在外,萧老夫人尚有几分怜惜。
    然这点怜惜很快就被对珺儿的担忧冲淡,亲孙女的出现势必影响珺儿。果然长子长媳态度大变,毫不顾惜十三年的感情,要把珺儿往死里逼,竟是阳奉阴违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以至于珺儿声名狼藉。
    眼见着珺儿以泪洗面羞于见人,萧老夫人肝肠寸断,有时候忍不住想,若是亲孙女没有出现那该多好。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不讲理,可她就是迁怒了亲孙女。长子长媳可以因周氏夫妻迁怒珺儿,为何她就不能因为长子长媳迁怒于人。
    再后来,如意挨罚的消息传过来,萧老夫人感官更差,说的都是什么话啊!难道真要逼得珺儿众叛亲离,她才满意?
    然,面对阿渔,萧老夫人面带微笑地嘘寒问暖。
    她不相信长子长媳对珺儿一点感情都不剩了,养了十三年,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只是一时激愤罢了。
    如今,周氏夫妻已经伏法,孩子也找回来了,他们的怨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若是她对这个刚找回来的孙女不好,长子长媳许要不悦,进而再迁怒珺儿。再来,她想着,要是珺儿和亲孙女处得好,长子长媳就不会为了顾及亲孙女而刻意疏远珺儿。
    之前是她想岔了,在前几天长子来请她回府时,把他骂了回去,其实这样只会让珺儿处境更加艰难。
    萧老夫人叹道:“回来就好,这些年你受苦了。”
    阿渔在萧老夫人脸上看见了慈爱,在她眼底深处找到了一抹审视戒备,比前世更浓。
    前世原身的回归,对萧雅珺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饶是如此,萧老夫人依旧戒备着原身这个亲孙女,怀疑原身的品性,防备她对付萧雅珺。
    萧老夫人总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挑剔的目光审视原身,觉得她言行粗鄙不学无术,嫌弃她庸俗肤浅。后来,原身偏激走入极端,更是厌恶她刻薄狠毒,丢尽了萧家人的脸。
    可是谁造成了原身的粗鄙肤浅?如果她长在侯府,父慈母爱,精心教养,她也能成为一个美好善良的大家闺秀。
    原身走了极端,难道都是她一个人的错?萧雅珺是无辜,但是不能否认她占了原身的便宜,说的刻薄点,萧雅珺吸着原身的血泪长大。在原身眼里,萧雅珺是占了她一切的不当得利人,还是仇人的女儿。
    这样两个人却被安排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被要求和睦共处,有几个人能做到心平气和。便是正常环境中长大的人都能被逼疯,更何况心理本来就不大健康的原身。
    阿渔彷佛被这一句话勾起悲惨回忆,眼里蒙上薄薄泪光:“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好几次我都想一死了之,这样就再也不用挨打受罚,幸好没有,不然就再也见不到爹娘还有您了。”
    话题徒然沉重,出乎萧老夫人的意料,她一时无话可接。
    阿渔擦了擦眼角的泪,掩饰一闪而过的讥笑。萧老夫人想听她说不苦,最好告诉所有人她过得不苦,然后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往伤口上撒盐了。
    萧老夫人宠爱箫雅珺是她的自由,却没有资格要求她宽宏大量委屈自己原谅萧雅珺。
    萧老夫人缓了缓劲头:“周氏夫妻造孽,可怜了你们两个孩子。”
    可怜?阿渔抬眸看向萧老夫人,发现到她是真的觉得萧雅珺可怜,可怜萧雅珺失去了宠爱地位名誉?可这些不是本来就不该属于她的吗?
    萧老夫人目光和蔼,继续说道:“自打出事后,你七姐满心歉疚不安,她想亲自向你道歉。”这面总是要见的,这都快过年了,总不能一直避下去。
    阿渔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萧老夫人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靖海侯与游氏齐齐开口:“母亲。”
    夫妻俩互望一眼,靖海侯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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