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暨眼底一颤,笑容旋即尽散。
虞谣心弦紧绷,打量他两眼,问他:“你想要什么?”
宋暨薄唇紧抿一下:“比完再说吧?”说着就要去牵马。
“哎——”虞谣把他挡住,“你先说清楚,不然不比了!”
宋暨抬眸,看到她秀眉蹙起,愠色分明。
她旁边,姜沨也正锁着眉头看他。
宋暨咬一咬牙,横下心,开口:“下奴若赢了,殿下放下奴走吧!”
“什么?!”虞谣惊住。
宋暨说得更明白了些:“下奴若赢了,殿下就把身契还给下奴,放下奴走,行不行?”
虞谣懵了。
姜沨一声冷笑:“你胆子很大。”
府中奴仆不是不能拿回自由身,但从来只听过主人主动开口,鲜少听闻奴仆敢自己张口要。
毕竟在开口的这一刻,命都还捏在主人手里。
虞谣脑中发空,哑然看着宋暨。
姜沨看看她的神情,质问宋暨:“殿下待你不好么!”
“不关世子殿下的事。”宋暨冷言冷语,说完,又定定地看向虞谣。
他看向她的目光并不冷,反而炽烈灼热,却正是因为这种炽烈灼热,令人更加胆寒。
如果这股劲头放到战场上……
虞谣鬼使神差地设想了一下,突然觉得他和她最初读《世情书》时脑补的将军形象吻合了。
好半晌,她被震得如同生锈齿轮般的脑子,才又费力地转动起来。
她哑哑地问白泽:“我能放他走吗?”
“当然不能!!!”白泽大吼,“你放他走,他就偏离了从军为将的基础路线,属于逆天改命,会死的!会坏账!!!”
“……”虞谣又问,“那我能不比了吗?”
“那倒是能。”白泽点点头,“就是会降还债率,大概降25%。”
经过这么久的努力,她的还债率才勉强累积到23%!
虞谣愤恨咬牙,伸手拽住宋暨胳膊,气势汹汹向马厩走去:“行!上马!”
第6章 宋暨好帅一将军(6)
虞谣风风火火地走到自己的枣红小马前,翻身上马。
宋暨看看她,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沉默无声地走进马棚,挑了匹与她枣红小马身量差不多的马出来骑。
虞谣冷哼,中气十足地挥鞭指向前方:“围绕整个马场跑一圈,以前面那棵树为终点!”
宋暨点了下头:“好。”
虞谣知道他是觉得她生气了,所以不敢多说话招惹她。
但其实她没生气,她只是必须赢。
她觉得这样气势汹汹地比较容易赢。
气息一沉,虞谣悍然扬鞭,马儿如同疾风般冲出去,顷刻之间,周遭山景都被扯拽成一条条模糊的颜色,与风声一起从耳畔呼啸而过。
姜沨惊然:“殿下!”
她从未骑得这样快过,他怕她出事,想叫住她,但转瞬间马儿就已窜出十几米,夹杂马蹄声,哪里叫得住。
宋暨旋即也策马驰出,虞谣耳闻侧后马蹄声渐近,微微偏头,就看到了宋暨骑马的样子。
他方才紧张得很,但骑到马背上,一下子沉稳了下来。
他不像她这样急,气息平稳,身姿也没有半分急躁。虞谣也想学他,可眼看那白色骏马如同闪电般逼近,她愈发沉不下气。
虞谣只得猛抽马鞭,马儿吃痛,马蹄声越来越快。
她微微松气,然而一扭头,却见宋暨和她的距离一点也没缩短,面色也依旧平静。
很快到了马场劲头,要转弯了。虞谣神经紧绷,拽住缰绳控制方向,也就是那么一刹的减速,疾雨落地般的声响在耳侧一响即逝。
宋暨无情地反超了她!
等她转完弯,距离已拉至几米,并且还在继续扩大。
虞谣自知不是对手,心里大声爆粗,忽地急中生智,拔下发钗边往马屁股上刺去。
尖锐的嘶鸣响彻马场!
宋暨诧然扭头,看见枣红小马前蹄不正常地扬起,很快又落定,转而发疯般地向他冲来!
“驾!”他忙也策马,同时,姜沨惊得脑中一声嗡鸣,跃上马背,径直向虞谣奔去。
三人的距离都在缩短,几息之间,虞谣与宋暨离终点都已不过几丈。
宋暨还是更快一些,虽有些慌神,但掌握得仍十分稳当。虞谣眼见自己的马又慢下来,银牙暗磨,右手急起急落,又刺了一记。
“唰”地一声,枣红色光影自宋暨余光里闪过,超了他半个马身,堪堪超过先前定为重点的大树。
姜沨也已赶到面前,伸手要帮虞谣驭马,但未及开口,虞谣手一施力,先一步猛勒缰绳。
——她已经被刚才的疾驰吓疯了,只想尽快让马停下。
? ? 然而这一猛刹却又惊了马,马儿狂躁得再度扬起前蹄,惊得虞谣惊声尖叫。
叫声未落,前蹄落下,后腿扬起。虞谣猝不及防,倏然失去平衡,向侧旁一头栽下。
“殿下!”姜沨赶忙下马,跑向虞谣。好在盛夏草厚,虞谣连打了两个滚,停住,嗓音嘶哑:“没事……”
姜沨扶起她一看,两只手的手腕处都有好大一块擦伤,连忙唤道:“来人!”
不远处吓得够呛又不敢贸然近前的几个宦官如同被按下开关,即刻拔腿跑来,奔向虞谣。
姜沨小心地放开她,转身直逼宋暨。
宋暨下了马便瘫坐在地,目光空洞地看着一切,忽而被他攥住衣领一把提起,一时也没什么反应。
姜沨虽只比宋暨年长两岁,但正值很多男孩子窜完个子的年纪,个头高上不少。
他拎着宋暨,大步流星地把他按到墙边,一把将短刀拔出。
银光袭来,宋暨闭上了眼睛。
“哇——”几步外,少女哭声乍起。
姜沨下意识扭头,手上也滞住。
目光所及之处,衣衫凌乱的小公主放声大哭,边哭边从地上爬起来,推开周围的宦官,跌跌撞撞地跑向他。
姜沨怕她摔了,赶忙收起刀迎上前,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别生气,帮我……帮我瞒着父皇,好不好!”
“啊……”姜沨怔然,看向不远处的几个宦官,几个宦官立刻都低下头,满脸写上:二位殿下拿主意便是,我们可以装聋作哑。
姜沨略作迟疑,蹲下身,摸摸虞谣的额头:“这怎么能瞒着陛下?殿下受伤了。”
虞谣抽抽噎噎:“不要告诉父皇我是赛马伤到的……”
逐渐弱下去的尾音,显得楚楚可怜。
姜沨犹豫着,虞谣耳边响起:“当前还债率,13%。”
哇地一声,她哭得更厉害了!伤心得情真意切!
她都这么拼了,怎么还是降了十个点啊!呜哇啊啊啊啊!
姜沨被她哭得心软,终于点头:“好吧。”
反正受伤的事不能瞒是重点。
至于赛马,她不想提也罢。本身学骑马也难免受伤,不是说不过去。
虞谣心里暗自松气——谢天谢地,还好这里的她年龄小。
年龄再大一点,就不好靠哭解决问题了。
qaq真是的,逼得她演技都提高了。
收住哭声,她抬起衣袖抹一把眼泪,看向宋暨。
宋暨面色惨白,却又很平静。和她对视一眼,上前两步,踉跄跪地:“下奴输了。”
他没觉得自己一定会赢,但他也没料到,会让公主因此受伤。
两片殷红的伤口印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刺眼可怖。
宋暨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将手伸向灼目的血色,但被姜沨挡住。
他猝然收手。
姜沨冷冷看着他:“杖毙。”
宋暨惶恐抬头,但也只那么一瞬,就又平静地低下眼去。
自然是这样。
于是宦官上前拉他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反应。抬眼又看看虞谣,咬住牙关,一个字也没说。
虞谣定定地看着他,又抽噎两声:“你要烤鸡给我吃……”
“?”宦官停住,宋暨和姜沨同时看向她。
她啜泣不止,好像并没有听到姜沨的话,眼圈红红地望着宋暨:“我赢了,不能提要求吗?”
说着顿声,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你烤鸡给我吃!”
情绪愤慨、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