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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运急忙说:“别!我要去参加县试,再不去就迟了。玉环姐,你快把我前几天准备的东西拿出来,送我去县文院,我要去考试!”
    杨玉环擦着眼泪说:“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说什么县试,不去了!”
    “不行,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一定参加县试!玉环姐,平时我都听你的,但今天不行!我已经长大了!”
    方运模仿那个方运的语气,平静的看着杨玉环。
    杨玉环停止哭泣,惊诧地看着有些陌生的方运,人还是那个人,但无论是气质还是眼神,都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个方运,心有天地!
    “我被打醒了。”方运似是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看向那四个大汉。
    昨夜打人的,也是四个人,也是大源府口音。
    那四个大汉非常心虚,其中一个假装不耐烦地说:“看什么看?让开!”说完四个人快步离开。
    杨玉环看着方运,擦干眼泪冷静下来,说:“好!今天我听你的!但你要等大夫来,敷上伤药,不然你挺不过县试!”
    方运知道县试一考就是一天,也是体力活,如果现在直接去了,恐怕真的挺不过去。
    “好!”方运看着杨玉环说。
    杨玉环发觉方运看她的目光有些特别,不是像以前那样弟弟看姐姐的,而是像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
    “小运真长大了。”杨玉环目光微闪,扶着方运向屋里走去。
    慈生堂的大夫前来,看到方运的伤口直皱眉头,得知方运坚持要去考童生,便免了诊金,只收药钱。
    在大夫治病的时候,杨玉环离开屋里,不知道去了哪里。
    等医生处理完伤口,杨玉环走了进来,背起方运赶考用的书箱,搀扶着方运走到门外。
    门外停着一辆杨玉环借来的牛车。
    方运心中暖意融融,低声说:“谢谢你,玉环姐。”
    杨玉环微微一愣,眼波流离,盈盈一笑道:“跟姐姐客气什么?”
    方运暗想不愧是绝世美女,连最细微的举动都有一种天然的魅惑。
    杨玉环说着扶方运上车,她坐在车辕后,拿起鞭子,轻轻抽了一下黄牛。
    “哞……”黄牛长叫一声,抬起蹄子向前走。
    方运静静地看着杨玉环,她已经十九岁,正是最美的时候。
    她身上的蓝色布裙洗得有些发白,还有几处补丁,脚下是她自己纳的布鞋,乌黑发亮的头发卷在头上,一根她自己削的木钗格外刺眼。除了和细棍毫无区别的木钗,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
    方运心中一酸,有关杨玉环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浮现。
    方运父母去世那年,杨玉环十二岁,方运九岁。
    那时候杨玉环就出落的格外标致,方运家的亲戚帮方运办了葬礼后,几家人就想收养杨玉环,但杨玉环却有个条件,就是连方运一起收养过继,而且要供方运读书,那些亲戚只能纷纷作罢。
    那些亲戚大都是普通人家,养两个孩子不难,可要再供方运读书就难了。那几个富户则怕过继为儿子长大要分家产,女儿则不用。
    读书就需要上私塾,还需要买笔墨纸砚,更需要买大量的书籍,哪怕借阅也要花钱,要想考上童生,需要看的书太多。这时的书上没有标点符号,没有老师领着读,就算认字也看不懂。读书人要自己标出相当于句号的句读。
    那些亲戚虽然不养两个人,但隔三差五接济姐弟俩,让前些年两个人不至于饿死。
    等方运到了十二岁,有了力气,就可以四处帮人做活,不再挨饿,但也过不好,因为读书的花销太大了。
    杨玉环又像母亲又像姐姐照顾了方运七年,从来没有丝毫的怨言,附近的邻居都特别喜欢杨玉环,都想让她当自己儿媳妇。
    现在的杨玉环已经十九岁,这在景国已经是大龄,平常女子大都十六结婚,十九岁还没嫁人的女子不足一成。
    方运不是对这个天仙一般的姐姐不动心,只是觉得就这么娶了她对不起她,发誓一定要有功名再风风光光娶她入门,所以两个人至今没有圆房,一直在东西厢房分开睡。
    杨玉环对待方运如亲弟弟一般。
    最苦的那一年,她每天只喝一碗稀粥,却对方运说自己吃过了,让方运能吃上稀饭。
    家里的鸡生的蛋,要么卖掉供方运读书,要么给方运补身子,养鸡五年,杨玉环除了每年春节那天被方运逼着吃鸡蛋,从来不曾主动吃过鸡蛋。
    有一次方运吃鸡蛋剥壳没剥干净,杨玉环收拾桌子的时候以为方运不在,偷偷扣下蛋壳上的蛋白吃,却被方运看到。
    方运默默回到炕上蒙头大哭,从此以后更加懂事,也更加敬重这个姐姐。
    去年两人同时染上很严重的风寒,杨玉环却只给方运买药,等方运病愈,她才用方运剩下的药熬着喝,被方运发现后,她微笑着说她怕苦,熬过多次的药不苦,正好适合她。
    那些记忆渐渐融合在一起,方运鼻子发酸,扭头看向别处,等情绪稳定了才回头,再次仔细打量杨玉环。
    她虽然穿得破旧,可难掩天生丽质,后颈细腻,皮肤白皙,没有半分瑕疵。
    方运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她的手比方运都粗糙,还略有些浮肿,能看到许多伤痕。
    如果仅仅看这手,没人会相信这手的主人会是一个能跟西施貂蝉相提并论的美女。
    但在方运眼中,杨玉环的这双手最美,因为她撑起了这个家!
    杨玉环看看向方运,回眸一笑百媚生,双目如水,瞳仁儿黑得能照出人的影子。
    “小运,你说过等你中了童生就给姐姐买支银钗,这话算数吗?”
    “当然算数,不过考中童生太难。”方运无奈地说。
    “我相信我们家小运一定能!不仅能当童生,一定还能中秀才,说不定能当上举人老爷!”
    方运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杨玉环这不是在没话找话,是听到他刚才叹气,故意开解他。
    方运不能让她担心,笑道:“如果我能中童生,那一定是玉环姐的功劳,到了那时候,我一定把玉环姐供起来,天天让你好吃好喝,然后让你天天说我能中秀才。等中了秀才,就让你天天说我能中举人!”
    杨玉环忍不住轻声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小运,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杨玉环看着方运,隐隐有些担忧。
    第4章 别人家的孩子
    方运轻叹一声,说:“我刚才说过,我被彻底打醒了。不过祸兮福之所倚,昨夜我见到一位奇人,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以前记不清的都记得,以前不懂的也突然就明白了,好像是开了窍。”
    杨玉环半信半疑地看着方运,低声问:“那人是谁?”
    “他没说名字,说我算是他半个关门弟子,如果我不能中进士,就不配知道他的名字。”方运深知自己终究变得不同,所以就编了这么一个故事,减轻别人的怀疑。
    杨玉环一双美目满是讶异,问:“进士?当进士才能知道他,那他是谁?大学士?大儒?难不成是半圣?”
    “那我就不知道了。”方运摇头苦笑。
    “既然你有名师指点,那一定能中童生!我回去割二两肉,晚上让你吃个够!”杨玉环高兴地笑起来,她的笑容比春天的阳光更明媚。
    “那就多买点,买一斤,干脆再炖只鸡。”方运心知考不中童生必死无疑,多买点就当是最后的奢侈,考中了也不会差这点钱。
    杨玉环毫不犹豫点头说:“那就听你的!你是一家之主。”
    方运没想到杨玉环不仅人漂亮,还这么懂事,处处维护他的尊严。在她眼里,一天吃这么多已经属于败家,可仍然毫不犹豫,生怕方运自尊心受挫。
    方运心中暗叹:“或许她会在心里说,只要再累一点、多吃点苦,就能把这些钱赚回来。这样的女人,怎能辜负。若我能中童生,绝不让她再吃半点苦、受半点累!”
    杨玉环从书箱里拿出一张她今早烙好的糖饼,说:“我多烙了两张,你早上没吃饭,现在吃了吧。”
    方运接过糖饼,慢慢吃起来。
    考试当天的饭总比平时好,中午要留在文院,一边吃饭一边答题,饭和水都要自备。童生试还好写,秀才试要连考三天,吃喝拉睡都在狭小的考房里,身体稍微出点问题都撑不住。
    老黄牛一路晃晃悠悠向城东走去,不多时来到文院外。
    文院红墙碧瓦,绿树掩映,在晨光下一片生机盎然。
    文院外站着黑压压一大片人,有十多岁的孩子,还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排成十排逐渐进入文院,粗粗一看不下两千人,而不排队的家长亲友更多。
    方运愣了一下,没想到济县人口不到九万人,考童生的人数竟然能达到两千。
    方运知道古代识字率很低,中国古代男人的识字率在10%左右,到了民国时期也不过只有15%,其中有过半还是需要认字的各种工匠艺人,士子书生的比例还不到5%,可这比例在古代各国中已经是最高的,古代西方贵族大都不识字,大量国家的识字率低于1%。
    在方运看来,济县的童生试一次能有三四百人就足够多了,可没想到竟然能有两千人,这个数字太吓人。
    而济县是下县,一年也只能录取五十个童生!
    方运心中惊讶,没想到自己小看了童生试的激烈程度。
    方运很快记起,圣元大陆的人口密度远高于中国古代。
    县府根据富裕程度分上中下,而济县是下县,土地资源相对贫乏,可因为有才气的存在,平民只要不偷懒,都饿不死,方运和杨玉环就是最好的例子,哪怕只是两个孩子,也依旧能养活自己甚至能勉强供一个人读书。
    圣院大陆的县令等部分官员有一项很重要的职责:助农。
    雨少了,当地官员就要举办“祈雨文会”,召集当地有文位的人做祈雨的诗词文章,如果诗词文够好,才气引动天地元气,那么就会下雨。
    如果当地的士子祈雨失败,或者天气实在太旱,那么官员就要准备“文宝”和“圣页”等物,消耗才气书写古代名人的名篇祈雨。
    雨多了,就会举办“止涝文会”,遇到蝗灾,就要举办“驱蝗文会”,少不得要作驱蝗调、灭蝗曲。
    诸如此类文会不胜枚举。
    正是才气的功劳,这里的粮食产量远胜于地球古代,养活更多人,再加上文位的吸引力,许多人勒紧腰带也要供孩子读书,所以一县童生试才有这么多人。
    “这里,才气是第一生产力。”
    方运心里想着,被杨玉环搀扶下车。
    附近的考生纷纷看来,认识方运的不多,但江州西施的大名人人都知,哪怕没见过她,此刻也能猜到,因为杨玉环太美了。
    许多人蠢蠢欲动,可惜即将开县试,不能节外生枝,他们只好压下才子会佳人的念头。
    杨玉环从小被人看惯了,眼中浅浅的羞意一闪即逝,然后毫不在意地扶着方运,替他背着书箱。
    众人更加羡慕,这女人真是太贤惠了,恨不得自己变成方运。
    “方运!”
    “玉环姐!”
    就见四个人离开队伍快步走过来,人人背着竹条书箱,除了一个人明显比方运小,另外三个人都比方运大好几岁。
    方运只看了一眼,就记起他们是私塾的同窗,一起读书学习三年多,四个人中除了梁远家里开着米店比较富裕,其他人和方运一样都是普通人家。
    他们四人的父母健在,家里条件比方运好,可从来没有瞧不起方运,相互间的感情很真挚,只是十二岁的葛小毛曾红着脸说过交好方运是为了能多看看玉环姐。
    “方运你怎么了?”梁远在五人中最高,几步蹿了过来,皱眉打量方运。
    方运虽然换上干净的衣服,可头上包着药布,脸上有明显的淤青和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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