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双本来灵动的眼睛里有一种无机质的冰冷的光,微微偏头,就那么看着他:“凤队,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凤俦动作一顿,随即将手里的一块小毯子搭到了阮覃的腿上,道:“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爱上谁,是因为没有遇见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有人一眼千年,钟情难却,是没有理由的。”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阮覃喃喃的道:“我近些年来总是做梦。’
凤俦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梦见苏里和喻风?”
阮覃却摇了摇头:“梦见你。”
她轻声说:“我总是梦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灯红酒绿的夜总会里,你大概没有看见我,但是我却记得很清楚。”
凤俦喉结动了动,道:“……那次是要执行任务。”
“其实猜到了。”阮覃有气无力的说:“但是因为这一点,我一直很针对你。”
“……”凤俦说:“为什么突然想要说这些?”
阮覃道:“其实仔细想来,这件事你没有错。”
凤俦微微蹙眉:“绿腰……”
“你没有错,是我太死心眼,我都知道。”她平静的说:“但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但是你也只能留在我身边了阮覃。”凤俦说:“你已经进了凤家的族谱,死后是要进我凤家的祖坟的。”
“是呀。”阮覃说。
她像是累了,闭上眼睛:“我想睡一会儿了。”
凤俦将毯子给她拉上去一点,出去了。
凤皖站在院子里,显然是在等着他。
兄妹两就阮覃的事情争吵过不止一次了,凤俦当然知道凤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揉了揉太阳穴:“……她今天心情不太好,阿皖,我这会儿不想跟你理论……”
凤皖冷艳的脸上挂着一抹嘲讽:“哥,不管是谁,被四四方方的关着,都不会开心的。”
“……”凤俦的眉眼之间终于带了几分沉冷,但是对这个妹妹,他向来是说不出来什么重话的,有些疲惫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哥。”凤皖抿了抿唇,“你所谓的爱就是把她像宠物一样关起来吗?!”
“她精神不稳定!”凤俦终于有些忍无可忍,但是很快他又将自己的脾气压下去了,“让她出去,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杀你信不信!”
凤皖愣住了。“什么?”
凤俦无意多说,只是道:“父亲让我去书房一趟,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多陪陪她。”
凤皖看着哥哥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了。
阮覃靠在窗边小憩,凤皖知道她没有睡着,道:“嫂子,你这样睡容易着凉。”
阮覃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凤皖也没有做,就那么站着看着她:“嫂子,你喜欢我哥吗?”
阮覃还是没有回答。
“……我哥是你今天是清醒的。”
阮覃终于有些无奈的道:“你们兄妹看着性格截然相反,但是这咄咄逼人的劲儿倒是一样。”
她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呢凤三小姐?”
“不是我想听到什么,是你想要什么。”凤皖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哥,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到一个我哥一辈子都找不到的地方。”
“……”阮覃忍不住笑了,好整以暇的看着凤皖:“你知道你哥哥是怎么让我留下来的么?”
“……用你弟弟妹妹的性命威胁。”
“我刚出生就被遗弃了,因为我是我父母未婚先孕的污点,所以他们不愿意养着我。”阮覃眯起眼睛,“除了验dna的时候有生物学上的血缘关系,我没有跟他们相处过哪怕一天,更别提能对他们有什么感情,对生身父母尚且如此,你觉得我对我那素未谋面的弟妹能有在意?”
凤皖皱眉:“那你……”
阮覃挑起纤长的眉:“我是在回答你的问题啊。”
“既然你也喜欢我哥,那你又何必……”
“有些事情,是跨不过去的。”阮覃闭上眼睛,手指搭在小毯子上,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那是两条人命。”
凤皖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那余生,就如此了吗?”
阮覃说:“就如此了。”
凤皖站了一会儿,推门离开了。
或许感情这件事,真的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的人是插不上手的。
凤俦深夜才从凤桉年的书房里出来,挨了好一顿训斥,但是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抬头看了看当空的月色,风中送来了丹桂的清香。
他推开院门,见阮覃已经靠在窗边睡着了,一头长发垂在了案几上,掩映着她苍白秀丽的容颜。
凤俦伸手将窗户关上,又将阮覃抱起来放到了床上,阮覃在睡梦中微微蹙眉,似乎是做了噩梦,凤俦便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得到安抚,阮覃眉心舒展,偏头睡了过去。
凤俦看了她良久,才起身去了浴室。
阮覃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幽微的睡眠灯光。
窗外又起了风,拂过树叶的声音尤其显得静谧安逸,她翻了个身,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窗外有风漏进来,啪嗒一声,凤俦关了睡眠灯。
这一生,还能如何呢。
不过就是,慢慢磋磨罢了。
云中谁寄锦书来……
花自飘零水自流。
第1308章 【番外】南风知我意(1)
花语怀第二胎的时候不太顺利。
怀余梦洲的时候她除了觉得冷之外也没有别的害喜征兆,但是怀余知意的时候吐得脸色苍白,东南西北都认不清了,吓得余靳淮一狠心就决定不要这个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女儿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余家还是迎来了一个小公主。
余知意跟她哥哥余梦洲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余梦洲有多安静她就有多闹腾,还没学会爬就已经学会了怎么去当一个混世魔王,仅仅两岁的年纪就已经能气的花语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但是偏偏这小丫头长得粉雕玉琢的,漂亮可爱的很,不管是犯了多大的错只要小嘴一瘪,眼泪一掉,谁都不忍心教训她。
更别提余靳淮宠这个女儿简直宠的无法无天,要星星不给月亮,花语一度觉得自己失宠了,跟余靳淮大吵了一架,带着两孩子回凤家去住了半个月,余靳淮被凤家人和花玲珑好一番耳提面命,才终于把这小祖宗接回了云水榭。
二爷给花语认错:“我并不是觉得意儿比你重要,只是觉得她出生之前我不想呀她……”
花语瘪着嘴:“你别说了,我都懂,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大猪蹄子!”
余靳淮:“……”
余梦洲抱着一大堆专业书路过,看着自己亲爹这样儿不仅没安慰,反而还一脸冷漠的落井下石:“妈妈,你决定跟这个老男人离婚了吗?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余梦洲已经有十三岁了,这孩子从小就个子高挑,现在已经直逼一米七,那眉眼生的和余靳淮十足相似,但是这对父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雄性生物本能,彼此都看不惯,花语时常怀疑,要不是自己还能在中间斡旋,这两父子早就搞得你死我亡了。
余靳淮冷冰冰的盯着自己的长子:“身为人子,你就这么盼着你父母离婚?你老师是怎么教导你的?”
余梦洲不甘示弱的看回去,气势上一点都不让:“我觉得我妈妈和你在一起受欺负了,离婚会比现在过得好。”
余知意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嘴里叼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棒棒糖从地毯上爬过,茫然的看看爸爸又看看哥哥,余梦洲看见妹妹,放下手里的书就要去抱,花语制止他:“你别抱她!给她惯得,整天就只知道爬来爬去一点儿都不想学走路!”
余知意虽然还不大能说明白话,但是已经能准确无误的听明白大人的话,听见妈妈的话,立刻就委屈了,爬到了妈妈的腿边,伸出两根莲藕白般的胖胳膊哼哼唧唧的要她抱。
花语皱眉:“谁要抱你?你看看你余知意,不是我说你,你胖成这样谁还抱得动你?!”
余知意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又看看自己的小腿,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胖成了一猪小猪的可怕事实,哇的一声就哭了:“……但是、但是奶奶说意儿、很可耐……”
她话说不太清,更别提带着哭腔,一般人还真听不太懂,花语却听懂了,啧了一声:“你奶奶对你那是加了十万层厚的滤镜。滤镜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就是你胖成了一只猪,你奶奶也能说你苗条。”
余知意哭的更伤心了。
余靳淮看看女儿,又看看花语:“……其实也不是很胖。”
花语瞪他一眼:“她比人家正常体重多出五斤!还不胖!”
余靳淮:“……”不敢顶嘴。
余知意干哭了一会儿,发现亲妈是铁定了心不抱自己,也不让爸爸哥哥抱,于是只好自己扶着沙发站起来,哼哼唧唧的往沙发上爬。
花语说她:“余知意,你刚刚才从厨房偷了糖出来,身上那么脏就往沙发上爬?”
余知意:“……”
她又默默地爬回去,然后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去找王妈给洗手手洗脚脚。
花语哼了一声:“这不走的挺好?”
余梦洲说:“妈妈,意儿不是不聪明,只是有点犯懒,有时候迁就一下也可以的。”
花语秀眉微挑:“照你们这样宠下去,以后肯定是一混世魔王,她现在就已经够混账了。”
余梦洲就不敢说话了,怼天怼地也不能怼自己的亲妈,于是默默地抱起他那砖头一样的专业书回自己房间里。
花语还是觉得很气,想了想,踹了余靳淮一脚解气。
余靳淮:“……”
他抓住花语的脚踝,道:“你自己生的女儿。”
花语哼了一声:“我一个人生的?”
余靳淮笑了一声,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凤将军让你晚上带着意儿去凤家吃饭。”
花语可糟心了:“不去,我爸真的是余知意让他干啥他就干啥,最近都不要带余知意去凤家了。”
“奶奶……”
“也不去!”花语圈住他脖子,“奶奶还是把这丫头宠上天了。”
“你说这臭丫头到底像谁?我小时候没她一半折腾。”
余靳淮低笑了一声,鼻尖抵在她颈侧,嗅到一股淡淡的牛奶沐浴露的味道,“可能是把我小时候没闹腾的份都补上了?她还小,慢慢教。”
花语抬眸看他一眼:“我看你是觉得她现在这样子还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