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珠被这变故弄得满头雾水,但见那婆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吩咐香茗上前帮着扶住那婆子。
“老人家可是有什么难处?”林宝珠看着那婆子慢慢止住了痛哭,心里的烦躁才好了些。
而那婆子见林宝珠问话,面上的愁苦之色也舒展开来,只试探着问道:“小小姐,小小姐啊,老奴是梁嬷嬷啊......”
梁嬷嬷?林宝珠似是恍然的想到了什么。过了半晌,她才试探着问道:“是姨娘身边的嬷嬷?”
能与小小姐相认,而且看起来小小姐并未如林大人跟林夫人的意愿被搓磨到不成人形,梁嬷嬷才彻底放下心来。她擦擦眼泪,连连点头,似笑似哭的说道:“小小姐,小姐去的冤枉啊......”
此时在梁嬷嬷心中隐藏了数十年的秘密,才头一次大白于人前。自然,林宝珠的姨娘,那个隽永满是才情的女子,真真身份也让林宝珠自梁嬷嬷口中知晓了。
“小姐的娘亲本也是高门大户人家的嫡女,也曾有一门富贵让人羡慕的婚配。原以为夫人一生定会顺遂,哪知道天不遂人愿,老人被人陷害不知所踪,夫人跟小姐受到牵连被充为官奴。之后,家中也算是家道中落,老奴虽然早就因着夫人的善心脱了奴籍,但却是无力救助小姐脱离苦海。待到小姐想要自尽以求保住清白时候,却发现已然有了身孕,为了护住腹中孩儿小姐才用了手段才入了林府后院......”这般说着,那梁嬷嬷再次痛哭起来,直到见小小姐也跟着掉了眼泪,又听得身边人的宽慰,这才又忍住伤痛,接着问道,“小小姐,敢问您的玉佩是从何而来?”
林宝珠忍住满心的酸涩,这个时候,她就好似是跟原身的感情融为一体了一般,眼眶红彤彤的,心里的那一点委屈跟惶恐骤然迸发出来。直到听梁嬷嬷问起玉佩的事儿,她才止住了眼泪,怔了一下,低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自个腰上的双鱼玉佩,心道平日里其实她是不常佩戴这些的,只是今儿也不知怎得了,着了魔一般要戴着出门。
“这是家中孩子们的先生所赠,算是老先生送的贺年礼。”林宝珠无意识的抚摸了一下身上的玉佩,稍稍想了片刻还是照实说了玉佩来历。
却不想梁嬷嬷听闻之后,更是流着眼泪但又扯着嘴角笑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说罢,她就从怀里哆哆嗦嗦的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之后,赫然是另一块成色极好的白玉玉佩,与林宝珠佩戴所不同的是,那玉佩之上是一对并蒂莲花。
“小小姐可知,这两块玉佩,本是一块白玉所雕的。那是老爷跟夫人的定情信物,也赵家的传家之宝,为着这一对儿玉佩,老爷当初差点没被老太爷赶出家门......”许是想到了过往的种种,那梁嬷嬷纵然是眼泪未干,却也露出了个笑意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亲人消息,林宝珠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该怎么接受才好。若是梁嬷嬷所言不虚,那赵老爷子岂不是自己的嫡亲爷爷?
呜呜咽咽之中,梁嬷嬷又说起了她的娘亲当初含冤莫白之事。因着被林夫人陷害,本该在林府有一席之地的小姐,成了不安于室的妇人,让林大人指使林夫人一杯毒酒了结了性命。要不是梁嬷嬷舍命引了几位同林夫人有间隙的夫人知道林府还有一位庶出小姐,让林夫人忌惮起了旁人的眼光,也为了让人说一声大度,许是林宝珠也早就跟着去了。
不论如何,这次回到护国公府时候,一行人就带了梁嬷嬷同行。与此同时,宫中福寿宫也得了消息,太后听到皇后的禀报,顿时也是心疼不已。
若是论起情分来,她与林宝珠的祖母算是嫡亲的姐妹。确切的说,她是庶出而林宝珠的母亲却是嫡出。只是当年嫡母跟嫡姐心善,待她极好,后来知道她与当今暗中许了白首之盟,嫡姐也曾多次劝说,毕竟一入后宫深似海,多少明争暗斗明枪暗箭,许是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奈何她一意孤行,认定了先皇,而后嫡母为了让她不被人刁难,才将她认在自个名下,并且以嫡女身份求了赐婚。
后来经历了种种,直到当今发落了赵家,她也与当今生了许多隔阂。然而再想找寻嫡姐跟唯一的外甥女时候,那人早已没了踪影。后来她终于寻到了姐姐,却不想姐姐已然没了生机,只留下话求她帮着寻到女儿......
若是寻常官奴,她还好寻找。只是奈何林府为了隐藏她官奴的身份,用尽手段,使得身在后宫的太后,一直不曾发现。当然,其中许是也少不得当今的阻碍跟插手,毕竟他所担心的是赵家若是再复起,那对士林学子会有多大的影响......
历来大儒之家,最不缺的就是追随者,而那些追随者口笔入刀剑,生生能磨灭了帝王的功绩。他并不指望成为三皇五帝那般人物,却也不想被人指责为昏君。
直到多年之后的如今,被当今扶持的几位大儒都已自成一派为朝廷所用,而赵家也在大周文坛之中销声匿迹,他才稍稍放松了对太后寻找赵家后人之事的阻拦。甚至,为了解开母子隔阂,他还暗中默许皇后帮衬着。
可是谁都不曾想到,那赵老爷子居然就身在桃树湾,以博古通今的学识甘心偏居一偶教授着农家百姓的孩子。而他的雇主,却恰恰就是自个的嫡亲外孙女。
当真是世事无常......
随着太后跟皇后得到消息,林宝珠求见的请安牌子也被递送到了宫中。而太后自然欣喜万分,恨不能立刻就见面,好在皇后还有些理智,劝住了她。
第二日一早,林宝珠早早就候在宫门之外等着内侍传见了。而此次,来接林宝珠的却不是寻常的内侍,而是太后身边的管事儿太监亲自相迎。甚至都无需她亲自走路,反倒准备了轿子接她。
林宝珠心里纳闷,但却也不动声色。再谢过管事公公的传话之后,她就笑着递了个荷包过去,而那管事儿公公在袖子里稍稍一捏,顿时就眉开眼笑了。
在这宫里得赏,那也是有讲究的,若是一般的沉甸甸的荷包反倒不受喜欢。因着那里面定然是银疙瘩多,但实际上并不值钱,其后是些金豆子金叶子,分量不重但却让人心里欢喜,而最后也是最难的的却是轻薄的银票了。要知道,哪个送银票的不是百两起价?
更何况是张记的当家夫人,护国公府中的一品诰命夫人了。再加上他今儿在得太后吩咐时候,也是打量了太后脸色的,太后面上的欣喜做不得假,出来时候碰上皇后娘娘,又是对他一番嘱托,想来给护国公夫人卖个人情,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这般想着,他就笑着说道:“夫人大善,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日日都要称赞一番的。”
得了这位管事儿公公的话,林宝珠的心才踏实下来。甭管怎么说,暂且先见了再说,无论如何今日只求将张记送出去,换的自家汉子跟一家人的平安喜乐。
到了福寿宫,她又是行了跪拜大礼,只是还没等她问安呢,就被太后一连声的叫了起。待到落座之后,却瞧着太后跟皇后更是慈眉善目甚是和善,跟她说话,许多时候哽咽,一直到最后,太后娘娘一声宝珠啊,才让她脑中炸起了惊雷。
第二百六十八章
第二百六十八章
“宝珠,你莫要拘束忐忑,论起来私下里你该叫太后一声外祖母。”许是见太后又欢喜又难过的担心她身子受不住,皇后在边上赶忙为太后顺气儿,且抬头和善的对着下座的林宝珠解释一番。
乍然听到皇后娘娘的话,可是比林宝珠自梁嬷嬷那里听来的更让她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接受。看着太后满含期待的眼神,还有皇后娘娘鼓励温和的安慰,使得她张张嘴却不知如何是好。
“母后,依着臣妾看来,宝珠这是欢喜坏了,一时之间还回不过味儿来。不如先听听宝珠这次入宫是为着什么,毕竟日后日久方长的,宝珠总归是能想明白同您的关系的。”
到底是见惯了事儿的,皇后的一句话,算是解了几个人突如其来的尴尬。于是,林宝珠也顺势转了话题,再不提母亲的事儿,自然也就闪过了同太后认情的环节。
说实话,一个赵老爷子就让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了,再来一个太后,若是真认下了少不得还有旁的皇亲国戚。这样下来,牵扯太多不说,许是对自家汉子也没有什么好处。
于是,她自然是打定了主意,先拖延了认亲的事儿。至于旁的,待到日后再说就是了。
“回娘娘的话,臣妇这次来一来是想同娘娘请安,二来是想见一见皇上。”林宝珠起身行礼,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张记虽然是臣妇的产业,却总归是大周所有,如今江南遭难,百姓受苦,张记也愿意出一份绵薄之力,只求为皇上为朝廷分忧解难。”
她的话音刚一落下,就见皇上自身后踱步而来,恰好听到她的话。给太后娘娘请过安之后,他便大马金刀的坐到一旁,端了宫人送上的茶水,端详了林宝珠半晌。然而如何也看不出她与那位有何相似之处,若非暗卫传的消息做不得假,他绝不会想到她会有这般七窍玲珑之心的女儿。
似是发现自个的思绪跑远了,皇上脸色稍稍暗淡,少顷之后才叹口气说道:“太子是大周储君,护国公是朕信任的将军,让他护卫太子安危确实是朕实打实的意思,而非是要借机除去护国公。”
他能稳坐皇位多年,又岂能看不明白林宝珠的担忧跟言说交出张记的真正原因?然而他并非暴君,就算当初也曾忌惮过许多,大多也却是为了稳固大周朝纲。就好比赵家之事,当时的境地,若是不能扶持住能顺从于他的傀儡,怕是江南士子都不能安生下来。
他承认,当年牵连众多,张家也在其列。甚至,他还一手将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女子推入绝境。可如今,国泰民安,朝堂局势并非当初那般风云变幻前途莫测,他又怎会随意断掉大周的一条极好的产业?
更何况,若是桃树湾张记的法子可行,日后只能更加造福大周百姓。他对桃树湾,如太子一般,都是抱着期望的。
如今他已经过了开疆拓土的时候,可太子却正值热血年纪,若是太子上位,有桃树湾那般粮草财力丰厚的地方做后盾,大周怕是会更上一个台阶。
“旁的你且放心,朕知道你的顾忌,但今儿朕也跟你说一句真话,江南疫区朕绝不会袖手不管。如今御医同太医都已经出发,而从京城而出的药材,不日也将会到位。你若有心,有何必亲自冒险,反倒让人担心,不若在后方准备粮草跟药材以供应灾区。”其实皇上这段话,说给的不只是林宝珠听,他亦是说给太后听的。他感念太后对他的付出,却没办法解开太后心结,而今太后看重林宝珠,且林宝珠又是赵家唯一的血脉所在,怎么着也不适合冒险。
最后林宝珠终是得了旨意允她离京,但是回桃树湾还是南下,皇上却没有给个准话。大有一切都随她的意思,反倒让林宝珠有些不知所措。
回到府中,林宝珠跟众人商量一番,就决定先回桃树湾准备。若是再有不好的消息,亦或是再寻不到张满囤,再说南下的事儿。毕竟,怎么着也得先准备才好。
随着张记成车的粮食跟药品送入灾区,家里也终于收到了张满囤许久未曾送回的家信。这才知道,官匪勾结,几次下狠手劫走赈灾银两,再加上此次水患之事是因着河坝不稳,有人中饱私囊才引起的祸患,所以太子下令严查。一番查探之下,太子何止是成了众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简直就是让那些人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种种原因之下,他才与太子合力演戏,只当在疫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为的不过是金蝉脱壳,一来保全自个,二来也能打那些人个回马枪,自然的他也就断了同家里的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