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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显然对“卧底”一套说辞,并不十分相信,“这个赵桓安,据说心眼极多,为人狡诈,他的话不可全信,怎不知他是罪行败露下,为免死刑,故意编出这样一套谎话来脱身的呢?”
    “或许他就是算准了那史副将醒不过来,拆穿不了他,无人对证,才敢肆无忌惮地编故事,毕竟谁也没法判断他话中的真假,不是吗?”
    “可陛下这些,也只是猜测而已。”叶阳公主低眉敛眸,淡淡开口。
    “赵桓安的那些罪证总不是虚无的猜测吧?”梁帝冷哼了声:“他叛国的证据都是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唯有他那番开脱之词才是空口无凭的,难道不对吗?”
    “所以一切才要等史副将醒来才能决断。”叶阳公主抬起头,眸光中带了些恳求:“终究是人命关天,陛下不如多给一些时日,若真有冤屈岂不错杀了无辜?”
    “给多久?要是那史副将一直醒不过来呢?难道要一直等下去吗?”梁帝一拍案几,神色中似隐隐动了怒:“你知道这次狄族来犯,为何能够势如破竹,连取我大梁三城吗?就是因为我们大梁出了一群吃里扒外的奸细!”
    “赵桓安只是其中一个,那些隐藏在水面下的还不知有多少,朕杀赵桓安,就是想好好震慑一下那些人!”
    “事关江山存亡,朕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威严的喝声响荡在大殿中,叶阳公主呼吸微颤,良久,才对着梁帝一磕头,极力平静着语气道:“陛下,叶阳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但如果当真杀错了呢?在叶阳心中,这不仅仅是一条人命,更是大梁的一位子民,他们不是蝼蚁,而是叶阳当年不惜远嫁西夏,也要护佑的黎民百姓!若陛下真觉错杀一千也无妨,那叶阳当年的和亲还有何意义?”
    座上的梁帝身子一震,叶阳公主已经深吸口气,又向他磕了一个头。
    “叶阳恳请陛下再多给一些时日,那西夏宫廷中有一位神医,素传可起死人,肉白骨,叶阳即刻便能修书一封,请他来大梁一趟,说不定他妙手医术下,能让那史副将苏醒呢?”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梁帝挣扎犹豫了许久,终是长长一叹:“也罢,你说的亦有道理,只是这时日,朕最多只能宽限到……”
    他话还未说完,殿门外已有一道身影飞奔而来:“禀陛下,前线又传回一封加急战报!”
    冷风呼啸,烛火跳动着,梁帝双手发颤,将那战报死死看了几遍后,终是一甩手,狠狠掷在了叶阳公主脚边,厉声响彻大殿:“你看看,你给朕好好看看!”
    “又有一座城,又有一座城被攻破了!”他满眼血丝,呼吸急促:“杭如雪领兵的速度再快,能快得过那些被泄露的军情吗?那些跟狄族勾结的奸细,那些大逆不道的畜生,置大梁百姓于水火之中,朕要将他们通通揪出来,诛九族!”
    他说着霍然想到什么,一转身,双眼瞪得吓人,一张面孔几近扭曲:“来人,传朕旨意,将赵家满门通通打入天牢,朕不仅要杀一个赵桓安,还要让他上下亲族皆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清禾狱中受辱
    ☆、第九十七章:清禾狱中受辱
    大雨滂沱,寒风呼啸,天地间黑沉沉的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阴暗的小屋中,付远之坐在案几前,取出匣中的燕子笺,以左手一遍遍默写着佛经。
    有冷汗从他额前渗出,他呼吸微微颤动着,耳边还回荡着下午赵府门前,那凄惨无比的一幕——
    “冤枉啊,冤枉啊!赵家没有叛国,没有叛国,求陛下圣裁,还赵家一个清白!”
    赵老爷老泪纵横,他商海浮沉几十年,一代平江首富,临到了头,却万万想不到会沦落至这样一个诛九族的下场!
    来抄家的侍卫极其粗暴,枷锁拷了赵家老小,像牲口一样拖了出来,他们衣裳凌乱,头发披散着,众目睽睽下毫无尊严可言。
    有赵家才牙牙学语的小公子,嚎哭间不慎摔倒在地,那乳娘还没有来得及抱起时,旁边的侍卫已经一脚踹去,正中小孩的心窝,小孩哭得一口气差点噎住!
    “欺人太甚!”赵家的几个男儿目眦欲裂,个个激动地朝那侍卫扑去,那小公子的生母更是一把抱起孩子,血红着眼尖叫地要去抓那侍卫的脸。
    一时间,混乱一片,赵府门前如人间炼狱般。
    这是付远之第一次亲眼目睹抄家的过程,书院师生几乎都赶去了,不少人落下泪来,一片唏嘘不忍间,他站在人群中,却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
    一夕云端,一夕地狱。
    明明不久前,两国学府比试中,赵清禾还为赵府挣了面子,得了梁帝好一番封赏,府中上下喜气洋洋,今朝却说败就败,沦落到如此凄惨地步。
    风云无常,瞬息万变,竟恍如隔世。
    付远之正失神间,他身旁一人胸膛起伏着,握紧双手就想冲出去,他一惊,连忙拉住了他:“世子别冲动,这是皇上下的旨意,你改变不了什么的!”
    那人正是满脸急切的姬文景,他低吼道:“你别拦我!”
    付远之仍是不松开手,“不要冲动,从长计议才是!”
    他们这边尚在拉扯时,另一头已有一道身影挤出了人群,厉声响彻长空:“你们住手,实在太过分了!”
    正是气得浑身发抖的孙左扬,在他身后孙梦吟也跟着挤了出来,“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还有没有点人性?”
    “放开我!”姬文景一把甩开付远之,也义无反顾地奔了出去。
    一众师生的情绪都有些激动起来,付远之站在人群中,呼吸急促,心头百般挣扎,却终是未能踏出那一步。
    “阿隽,若你此刻在这里,只怕我也一定拦不住你吧……”他呢喃着,长睫微颤,却到底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赵家这场灭顶之灾来得太猝不及防,骆秋迟与闻人隽此刻都不在皇城中,付远之只知他们连夜就同阮小眉离开了盛都,却不知去干什么,他平生头一次,竟无比希望……骆秋迟能够在这里。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似乎前几次惊涛骇浪,只要他在,就总能化险为夷,头上那片摇摇欲倒的天,也像有一个人顶着,能让他们心安一些。
    寒风凛冽,一片混乱的场面中,赵清禾被一侍卫推倒在地,正惶乱无措时,一道人影风一般掠至她身边,将她护进了怀中,挡住了那些粗暴的推搡。
    “姬,姬师兄!”
    赵清禾满眼泪光,抬头间,只对上姬文景一张心疼万分的脸庞,他搂紧她,呼吸灼热:“没事的,清禾,你别怕,我在呢,一切都会没事的……”
    赵清禾鼻头一酸,两眼更加红了,却忽然像想到什么,抓住姬文景的手,将一物悄悄递进了他手心中。
    “他,他们没发现这个,我藏在袖子里带了出来,还好没有被搜刮走……”
    那东西光滑小巧,触感温润至极,姬文景身子一僵,霍然明白过来,赵清禾塞进他手心的,正是他曾送给她的那颗珊瑚珠!
    “你,你这是做什么?”
    赵清禾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姬师兄,还,还给你……”
    她牵起嘴角,甚至带着泪光笑了笑:“以后,以后你再送给别的姑娘,是我,是我没有福气……”
    “你胡说些什么?!”姬文景一声喝道,眼眶骤然泛红,他还想将那珊瑚珠推回去时,赵清禾已被几个侍卫提起,姬文景一惊,下意识就想去抓赵清禾的手,“清禾!”
    那是付远之后来久久都无法忘却的一幕,长空之下,两个人被硬生生地分开,赵清禾纤秀单薄的身子颤抖着,直到踉踉跄跄地被推出去好几步后,还不停回着头,那些强忍住的眼泪终于汹涌落下,打湿了面前飞扬的尘土。
    “清禾!”
    那一声划破长空,撕心裂肺,至今仍盘旋在付远之心头,令他恻然不已。
    雨幕倾盆,夜间的风越来越大了,拐杖叩击地面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门被一声推开,郑奉钰走了进来。
    这一回,付远之却没有将那些东西收回匣中,只是继续提着笔,静静默写着佛经。
    直到郑奉钰走到他面前,冷冷一笑:“不就是抄了个叛国贼子的家吗?关你什么事?你至于这个样子吗?就算你在这里默写一万张佛经,也无济于事,你能救得了谁?”
    “母亲。”付远之抬起头,素来沉静的脸上有了一丝痛楚之色:“求求你不要这样说,那些毕竟,毕竟是……孩儿的同窗,是孩儿曾一同并肩作战过的队友,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朋友。”
    “朋友?”郑奉钰愈发冷笑,甚至古怪地拔高了语调:“你几时和他们成了朋友?他们配做你的朋友吗?”
    “母亲!”付远之眸中泛起一丝波光,喉头滚动了下,一字一句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孩儿不是木头,孩儿也有心的,您当真要将孩儿逼到这个地步吗?”
    风雨交加,雷声轰隆,一道闪电划过窗外,郑奉钰抿了抿唇,到底没有再说话了。
    她站在一旁,看着付远之又默写完了一张佛经后,才慢慢道:“璇音郡主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付远之笔尖一顿,脸色忽然冷得可怕:“母亲,您非要在这个时候,跟孩儿来谈这桩事情吗?”
    “那不然什么时候?”郑奉钰显然也来了气,她重重用拐杖叩着地面,压低了声咬牙道:“六王爷明里暗里都找过你爹几次了,也送过好些东西到我这来,那璇音郡主是真喜欢你,若在平时也就算了,还能容你慢慢考虑,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要摆大公子的架子吗?”
    她凑近一步,弯下腰,对着付远之狠狠道:“你就一点都看不出现在的局势有多乱吗?六王爷总归是棵大树,母亲一心为你考虑,你为何还要犯糊涂呢?”
    付远之手中力道加重,几乎要将笔杆子折断,他极力咽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冷着声音道:“母亲,今日我不想谈这件事,请让孩儿一个人静一静。”
    郑奉钰还想说什么,却看着案几前,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到底不忍再逼,只是出门时叹息了声:“我儿,生路就在你脚下,你再好好想想吧……”
    狂风骤雨,天地间黑压压的一片,牢房中冷得锥心刺骨。
    早春的夜里格外萧寒,姬文景与孙左扬撑着伞,在天牢门前长长的阶梯下,迎面不期而遇,看见对方时俱是一怔:“你也来了?”
    他们手中提着被褥食物,除了来送东西外,身上还都带了不少钱,这种地方就是人间地狱,总要打点一二,赵家人才能在里面过得舒坦一些。
    两人心思不谋而同,当下也没功夫寒暄了,只是一并上了阶梯,内心沉重无比。
    牢里烛火昏暗,赵家的男丁与女眷分别关在了不同的地方,各有狱卒看守。
    阴冷的牢房中,不时还有女眷发出啼哭的声音,大家瑟瑟发抖地围在一起,哪还有往日半分富贵人家的模样。
    赵清禾的一位嫂子实在忍不住,扶着腰一点点摸到牢门前,哀求道:“两位官差大哥,我家老夫人身子不好,这里实在太潮湿阴冷了,可不可以拿床干净的被子来,让老人家好过一些?”
    她口中的“老夫人”,正是赵家年纪最大的老太君,赵清禾的奶奶。
    老人家一生尊荣,何曾受过这样的罪,赵家几位孙媳妇都围在她面前,轮流为她暖着脚,只怕老人家身子骨冻坏了,有什么不测。
    开口想要棉被的正是赵清禾的大嫂,赵家府上这一任管事的女主人,她平日是个极其能干,也孝顺温柔的人。
    如今她腹中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自己扶着腰都不方便,却还记挂着老夫人的冷暖,摸到牢门前想跟狱卒要被子,赵清禾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了她。
    “大嫂,你小心点,不要动了胎气。”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那两个原本在灯下喝酒,不闻不问的狱卒,忽然扭过头,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赵清禾的大嫂。
    其中一个挑挑眉,促狭道:“看这娘们肚子也没多大呀,腰身也还细着呢,居然怀孕了,这要是没怀孕,她得漂亮成什么样啊?”
    另一个笑了两声:“毕竟赵家是有钱人,娶的媳妇当然不一般了,天仙下凡都有可能,你以为跟你家的母老虎一样吗?”
    “去去去!”那人一挥手,放下了酒壶,又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几圈赵清禾的大嫂,忽然对另一人露出猥琐的笑意:“喂,你玩过大肚婆没?”
    另一人心照不宣,也跟着搁下酒壶,眼睛一亮:“要不,咱们试试?”
    他们酒气熏天地走到牢门前,笑嘻嘻地要去抓赵清禾大嫂的手,“小娘子,陪两位哥哥喝喝酒,玩一玩呗?说不准咱们开心了,大发慈悲下,你家老夫人就有被子了,怎么样?”
    “不!”那大嫂尖叫了声,踉跄后退,牢门却已被打开,那两人弯腰一进去,便要粗暴地将她往外拖。
    “把她拉出来,扒了衣服看看肚皮有多大!”
    “不,不要!放开我!”大嫂吓得面无人色,那两个狱卒不由分说地给了她一耳光,其中一个恶狠狠道:“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在哪里,还以为是赵家的贵夫人吗?轮得到你说不吗?”
    他说着就要将人拉出去,赵家的女眷们想要上前拦住,却被另一个一脚踹开,牢里哭天喊地,尖叫连连,霎时间乱作了一片。
    赵清禾死死抓住大嫂的手,煞白着一张脸:“不要!放开我嫂嫂!”
    她情急之下,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对着其中一个狱卒的手背就狠狠咬了下去,那狱卒吃痛,扬手就扇了她一个耳光!
    “妈的!”他一双眼睛猩红暴躁,伸手就去揪赵清禾的头发,“敢咬老子,老子待会儿让你咬个够!”
    “把这个小的拉出来!”两个狱卒把赵清禾粗暴一扯,她重重地跌了出去,两个狱卒又将牢门利索一关,这才转身看着地上的她,脸上带着狞笑,一步步向她走近。
    “赵家的娘们果然个个生得漂亮,这个小的也不错,比刚才那个还水嫩些!”
    两人步步逼近,赵清禾在地上浑身颤抖:“不,不要!”
    她扭头就想逃,长长的秀发却被人一把揪住,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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