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鹤的眼光恶狠狠的,蒋絮如心里直打鼓,过了好久好久,他终于说:“那你知不知道,我是真心对你?”
蒋絮如有意想自己冷静一下,第二天却自然而然地鸽掉了当天的口语课,因为她从小腹酸痛中醒来,发现床单上已经血漫金山。
她手脚酸软地下床把床单换掉,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热水器竟然坏了,她只能哆嗦着手,勉强用冷水搓床单。
暑假里做大学生创新实验项目的同学毕竟还是少数,至少她的室友都收拾铺盖回家了。空荡荡的一个寝室只剩下她,靠在床上一角直冒冷汗。
想着“睡着了就不会不舒服”的时候多半会睡不着,加之没吃早饭血糖偏低,蒋絮如整个人蜷成一只意识迷蒙的虾米,有种异样的悬浮感。
嗯……蚊帐顶是蓝色的。
她的手机屏幕亮了又黯,嗡过一下,不过翻过身去的她并不知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不舒服,很有可能躺半天也就好了,她浅浅地喘着,一边抓紧空调被说服自己赶紧入眠。
模模糊糊间蒋絮如想起来,似乎很久之前,高中毕业旅行的时候,她好像跟顾鹤说过一次话。
毕业旅行去的是槐乡,在A市坐上高铁打个盹半小时就到的农村知名油菜花景点。刚刚脱缰的高叁学生纷纷把地下恋情提到明面上来,一在旅馆安顿下来就鸟兽四散般纷纷出去幽会了。
她和容冉也是,牵着手在油菜花田里的小路上走,容冉掐了一枝嫩黄,别在她在耳边,摇摇头调侃她:“絮絮怎么这么厉害啊,我能娶个A大高材生回家,祖坟都冒青烟了。”
蒋絮如当然很不好意思,拿胳膊肘顶顶他,“别说啦。”
容冉厚着脸皮“哎”了一声,反而牵她手牵得更紧。他的手掌很有力,好像会一直保护她一样,纵然最后发现那是错觉,还是难免会怀念虚幻的温暖,毕竟聊胜于无。
“我想背你。”容冉说。
他的脸上被映上灿烂的阳色,蒋絮如向前看去,对面错综的小径上站着一个挺拔的英俊少年。
是顾鹤。他在花丛间露出上半身的白衬衫,清冷妩媚的眉眼冷冷地看着甜在蜜里的小情侣。
后来容冉说了什么,又是怎样拉住她的手远去,她好像都不太记得了,这时候浅梦瞎作,恍惚间却只能回忆起金色黄昀里顾鹤瞥过眼,下颌线绷紧,矜贵厌弃的神情。
梦里的场景忽然又变了,这次是在高中对面闹腾的小饭馆,失魂落魄的校花大美女被顾鹤抛下,就和自己看着容冉在背后议论自己如何风骚一样,该有多么难堪。蒋絮如给她来递纸巾,校花哭着说:“他根本、根本就不会喜欢人!”
她感到有些悲哀,那时候是为了校花,现在……是为了她自己,为飘渺的感情所羁绊,整天胡思乱想,恨不能掰扯着花瓣来决定对方是否真心爱你。
可是对方根本就不是可信的人啊,无论嘴上再怎么说喜欢,再怎么拥抱结合,也有狼来了的嫌疑。
更何况,他是真的心里惦记着别人。
好像总是要为了圆谎而撒更大的谎,最终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和顾鹤在一起的半年多里她几乎要忘记有容冉这个人的存在了,那么又要多久、又要谁的陪伴,才把顾鹤也从自己的世界里抹掉?
蒋絮如蔫巴巴地贴着枕头,胖兔子玩偶贴在肚皮上,忽然宿舍靠阳台门的窗帘被撩开一角,炙热的阳光洒到她床下的桌子上。
“吱呀——”。
墨绿色的阳台门开了,
她不太清醒的脑海中突然被“保研”这个词占据。A大安保尚可,没有发生过入室强奸,隔壁大学却有一个宿舍,六个女生被一流氓入室强暴。末了学校为不声张,作主让该寝室所有人保研,此事就此按下不提。
好在上床下桌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她听见步伐越来越近的啪嗒声,哆哆嗦嗦捂着小腹,探了探裹在被子中的小腿。
要是他胆敢爬上来,她就让他后脑勺着地。
蒋絮如是这样盘算的,刚伸出去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纤细的脚踝,然后年轻男子踏上最后一级梯子,弓着身子钻进她的床帘里,矫健高大的身体一落,床板晃了晃。
这会儿她除了床会塌掉别无害怕,光顾着吃惊了。顾鹤手臂上还有一条血痕,可能是从外墙爬上来的时候被防盗刺勾的,他看着她这副胆小又半死不活的样儿,在昏沉的床帘间低头亲她额头。
她从空调被边露出一张小脸,喊他名字,平时张牙舞爪的小动物现在蜷成一团,“你好吓人……”
他说:“我以为你睡着了,没敢弄醒你。”
蒋絮如轻轻“哦”了一下,他看着她眼眸又闭起,秀气的眉毛皱着,叹了口气,揭开她的被子,把碍事的胖兔子扔出去,趁她还没嘟着嘴批评,抱紧柔软的娇躯。
“原来不是不愿意见我。”顾鹤把她汗湿的刘海拨开,她知道他修长的手指在捏她的脸蛋,不满地伸爪子去扒拉他。
她往他胸口团了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顾鹤轻轻揉着她的肚皮,像是在哄她一样:“乖,我在呢。”
好像是幻觉哦。顾鹤不是会安抚女孩子的人,连多喝热水都不说一句,这样抱着温存,总觉得不够真切。
顾鹤抱着她躺了一会儿,又顺着爬梯下床,她被放开,不满地发出鼻音,顾鹤揉揉她脑袋说:“给你泡红糖水。”
直男泡红糖水,还扶她起来一勺一勺喂给她,蒋絮如抿了一口糖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
宿舍上铺对于一米八七的顾鹤而言,实在太过狭小,刚刚抱过来的时候只有紧紧贴在一起才能挤在逼仄的小床上,现在坐起身来,头顶都能碰到床帘顶端,把她整个人都罩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