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太医对那宫女点点头,告诉她不需要了,回头准备掏出自己的针与yào来,钟情却是突然叫了出来。
她是给疼醒的。
第二胎已然发动,这时候,已经不是轮到年太医他们说叫停就可以停止的了。
小公主出世后哇哇大哭,这哭声总算给了产房内的宫女婆子们一些希冀,可惜欢喜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摆上脸,稳婆只打眼瞅了下小公主脸上的五官,神色陡然就惶恐了起来。
“陛陛陛陛下......”稳婆颤颤巍巍的,将孩子抱给成帝看。
成帝面色轻微地一扭,厉声吩咐那稳婆去把小公主好好地抱到nǎi娘那里。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远远一个照面,已经足以让钟情看清楚这孩子的面容了。
那是个兔唇。
她,钟情,怀了十个月的龙凤胎,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却是一死一残。
钟情生生地呕出一口心头血来,吊在嗓子眼的那口气,不知不觉的,就散了七七八八。
成帝死死掐住钟情的手腕,不让她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钟情似乎听到了外面有人在哭。
一边哭,一边大声喊着“阿娘”。
钟情猛然清醒了过来。
是了,她还有个儿子,她的僖儿,她的僖儿才不过八岁,如果她去了,僖儿可怎么办?
钟情陡然睁开了眼,一把抓住成帝的手,眼睛里闪耀着烁烁的光彩,思路清楚、口齿清晰地婉转唤着成帝:“季郎!”
年太医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贤妃怕是,熬不过这一遭了。
四皇子允僖是追着他父皇一道回来的,只是成帝脚程快,倒把他甩到了身后,允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永寿宫里,要冲进产房的时候,却被孝纯皇太后使人给拦住步了。
孝纯皇太后一边揉着胸口喘气,一边慈眉善目、和颜悦色地与允僖打商量:“僖儿啊,你母妃正在里面给你生弟弟妹妹呢,僖儿乖,咱在外面玩,不进去掺和哦,里面脏着呢。”
允僖喘着粗气,一把推开了孝纯皇太后,可惜他人小力气轻,就是推得开皇太后,却推不开皇太后身后那站成一堵墙群宫人们,允僖气得大恼,若是往日,必然是要大骂那些宫人们几句:“狗奴才”的,如今却似乎是母子连心,心头慌得厉害,只急得冲着产房内大声哭喊道:“阿娘!阿娘!”
一声一声,催到了钟情的心坎里。
钟情软软地靠在成帝怀里,捏住他的手,用平生以来最柔情百转、最诚挚动人的眼神望着成帝,哀哀地祈求道:“季郎......我给僖儿选了个封号,待我去了,你,你赐给他用,好不好......”
成帝死死地抿住下唇,一声不吭。
“好不好,”钟情软软地望着他,“啊?”
成帝轻轻地点了点头,侧过脸,眼泪无声无息地冒了两滴,沉声道:“你说,朕答应你......”
成帝不是一个信口开河随意许诺的人......想到这里,钟情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伸出食指,在成帝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了两个字。
宁寿。
这是她对自己的大儿子最后的期望了。
“还有,”钟情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死死拽住成帝,一边喘息着一边断断续续道,“还有慜儿,我给这孩子选的名儿,你,你不要嫌弃,就叫,就叫慜......”
钟情吃力地在成帝掌心勾勾画画地写了那个“慜”字。
慜者,同愍也,怜悯顾惜意。
成帝知道,钟情是想叫他一念这个名字,就能唤起心头的三两分怜惜。
“好,朕知道了,”成帝四指蜷缩,将钟情的食指握在了掌心,眼眸深深,沉的钟情看不透其中的复杂颜色,“别说话了,朕应你,朕都应你......宝儿,我应你了......”
钟情缓缓地吐出胸膛里的最后一丝气,手腕软软地垂了下去。
意识消散前,恍惚间听得殿外的震天哭喊,以及孝纯皇太后尖声的否决:“不可......这不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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