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时,明温氏就将她叫醒了,原来明衍已经收拾好,只等她了。
她赶紧洗漱好,将东西装上便与明衍出了院子。
这时候大概是凌晨四五点钟的样子,天还是黑的。
明衍个子高步伐大,走的奇快,温言舒为了追上他,小跑起来,一时没看清路差点摔倒。
明衍听到声响急忙转过头来,见她这番,嘴里抱怨道:“走路竟也能摔倒。”却是放慢了脚步,恰恰领先她一步。
温言舒没理他,暗暗加快了步伐。
不一会儿就到了约定的地方了,村里的孙大爷家里有一辆马车,专门接送人的,每逢镇集时就会在村口等候要去赶集的人,每人收两文钱,可坐一个来回。
他们到的时候赶车的孙大爷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村里的妇人也连连抱怨。见此情景,明衍赶忙上前一步对着大伙儿低声低气的说,“我一时贪睡,竟是睡过头了,耽误了大伙儿的时间,真是对不住了。”本也没有多大的事儿,见他一个中过秀才的读书人,这样低三下四的向他们道歉,大家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温言舒听了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明明是她起晚了,却让他道歉。现在也不好说什么了,于是她抿了抿嘴,没做声。
孙大爷招呼他们上车,明衍将她安顿好自己才坐上去。
说是马车,其实也不过是一块厚木板搭成的,上面铺点干稻草,也没个棚子挡风挡雨的,简陋至极。可即便这样依然很受欢迎,毕竟十几里的路,有个代步工具自然是好的。
他们来的最晚,好位置都被别人占了,她只好坐在最前方,迎着风口。
天气早已入秋,白日里还很热,这会儿却是有点凉。偏她怕热,早起只穿了一件薄衫,前方吹来一阵寒风,冷得她打了个寒颤,往后缩了缩。
明衍不时回头看她,方才情景他也见到了,他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将她掩了个严严实实的。
没一会儿温言舒就察觉到,她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的后背。他毕竟还未及弱冠,正是单薄削瘦的时候,不及成年男子后背宽阔厚实,可不知为何,她心底却有些发烫。他们认识其实还没几天,但是有他在的时候,她总会感觉很安心,好像下意识觉得他一定会保护自己。
到镇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路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虽然是荒年,但是每逢这个时候还是很热闹的,路两边摆满了小摊,货郎与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村里人过来也大多是摆摊,卖家里舍不得吃的鸡蛋和吃不完的蔬菜等物,再换些家用的物品。
孙大爷在一家相熟的铺子前停下,与他们约好回去的时间,众人便散去了。因为目的相同,大多人都结伴往东边去了。
温言舒则是跟着明衍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路过一家包子铺,明衍停下来买了四个包子。接到手上时,他左右打量了几下,将两个汤汁都要溢出面皮的递给了她。她瞧着又是有些动容。
今早起的早,没做早饭,这会儿肚子早饿了,因此明衍三两口就将两个包子吃完了。温言舒嘴小,吃相也斯文,这会儿才啃了半个。
古代的包子比较实惠,个头很大,她又是小鸟胃,吃了一个就饱饱的了。明衍劝了几句让她多吃点,她又啃了两嘴,再也撑不下去了。想将油纸折起来,待会再吃。没成想明衍一把接过她手中的包子,直接塞进了嘴里。
温言舒被他此举惊得愣了愣,随即脸颊通红,一时心跳加速,竟是不敢抬眼看他。
明衍吃过后仿佛才意识到不妥,他顿了顿,喏喏的到,“这,这年头粮食金贵……”他尴尬的不知如何言语。
之后便一直沉默的往绣庄走。
他们去的是镇上最大的一家绣庄,叫做如意绣庄,光是站在外面就感觉这家店面非比寻常。如意绣庄的四面墙上挂着可以当做传家宝的美轮美奂的绣品,店内摆设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布匹和成衣。
正与人闲聊的女管事目光一撇,见到明衍便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说道,“明大郎可是很久没来了。”
两人寒暄几句,女管事眉目一偏,看见了他身后的温言舒,挑眉笑问,“这是哪家的姑娘?生的好是俊俏。”
明衍侧目,脸上微红,“是我家表妹,姓温。”
生意场上的都是人精,见他如此神情,哪还看不出来他早已心有所属。心底不免有些惋惜,想着他与自家女儿年纪相仿,倒是可惜了。
这些念头转过不过一瞬,她便敛了心思招呼客人。
明温氏的绣品是一百文一件的,他交了四十五件。之后又去挑了布料。
这回温言舒没跟着他,她将自己的两件绣品拿出来给女管事看,询问价钱。
女管事接过仔细瞧了瞧,说道:“看得出是费了心思的,不过手艺还有些生疏,不够精美,我出你五文钱一件,你做不做?”温言舒心想,手艺的好坏确实很重要,明温氏的绣品一百文一件,还有人争抢着要,她的五文钱一件都爱搭不理的。不过好歹也是赚了钱,她心底很高兴。
这时明衍也挑好布料了,温言舒见他手上捧着两匹布料,一匹浅粉色一匹素白的,一看就知道不是给他自己和明温氏买的,应该是给她的。
果然,明衍见着她就说,“我见你穿着娘的旧衣,有些不合身,便买了两匹布,回去让娘给你做两件里衣和外衫。”
他总是这么温柔体贴,照顾自己。温言舒眼眶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可是这样好的人,他不属于自己,他已经另有爱慕之人了,她又能怎样呢?想到这儿,她心底里不免有些苦涩,突如其来的难过,快要将她淹没。
温言舒前世的人生单调而枯燥,她的整个青春期都在医院里度过,不会有人同一个身患绝症的少女谈情爱这种事。可以说,她智商不低,情商却如同幼儿一般直白而单纯。她不懂爱情,也看不清明衍喜欢的是自己。她听信了余春杏的片面之词,也自认为相信了自己的眼睛,以为明衍喜欢宁嫣。她既然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自觉要离他远一点。
之后便是一路沉默,两人相对无言。
剩下的几天温言舒整日往外跑,明衍即便不呆在书房里,也很难见着她一面。
同在一个屋檐下,明温氏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她只当二人别扭,不曾多想。
可眼见着明衍就要走了,温言舒也没出来相送,她便觉着有些不对劲了。
她将儿子揪到一边,低声问道,“你与那丫头是怎么了?这几日都躲着。”
明衍眉眼有些躲闪,但他确实不知道啊!
见他不吭声,明温氏又道:“你觉得她如何?”
“自然是好的。”
明温氏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的说,“这丫头模样好性子好,这几日路过我家门前的儿郎都多了许多,若不是她年纪尚小,恐怕早被人家定了去。”又见他若有所思,便添了一句,“你回书院的时候,也该好好想想自己对她是个什么心思了。”当她不知道,一见着人姑娘他两只眼睛恨不得粘在姑娘身上。
那日回到书院,他躺在床上一晚上没睡着,光想这件事了。
其实他从来也不是个良善之辈,逃难的人他见得多了,之前都是给些干粮的,可以说真正救下得只有温言舒一人。她明明是个娇弱的少女,确有那样坚定又渴望的眼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被她那样看了一眼后便有些神思不属了,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背着她回到家里。之后在书院里,他也总是想起她的那双眼,那个眼神。后来发生的事,却叫他不知如何面对她。
对她的心思?他默默的想着。
他想将她捧在手心里,他想将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送到她眼前,他想一睁眼就能够看到她,他想她的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想她多情的眉眼,想她鲜艳的红唇,想她娇弱的身躯……
这时候他才知道――
原来他一直默默的爱慕着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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