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姨抬头看向她:“是齐临先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早就交代我好好养着。”
严嘉无语,不知那家伙又要整什么幺蛾子,难不成是心血来潮,养一只羊做宠物
好在展厅那边几乎听不见后院的动静,大致是不会打扰到参观者。严嘉虽然觉得齐临养只羊在后院,实在很扯淡,但这是他家,只要他没影响到博物馆的运营,她也不能干涉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离开后院,回了办公室。
当天中午,齐临终于在时隔几天之后在饭点下了楼。他向来不跟大家一起吃饭,一来是他不算博物馆工作人员,二来是他吃饭野蛮粗鲁,和大家步调很难一致。通常张阿姨都会专门给他准备饭菜,即使不送上楼,他也是自己一个人端着盘在院子中央,坐在他那张吊床上用餐,筷子是很少用的,遇上当天张阿姨给他准备的菜是排骨猪蹄之类,连勺子叉子都舍去,直接用手,完全一副没进化完全的模样。
当然,他今天下楼,也不是要和大家一起吃饭。只拿了张阿姨为他准备的饭菜,和众人,确切的说是严嘉打过招呼后,便像往常一样,去院内吊床坐着。
那只被拴在院内的山羊,就在他对面,时不时咩咩叫几声。
严嘉很从餐厅里,透过门口,很无语地望了他的侧影一眼,摇了摇头。
坐在她对面的艾晓玉也探头看了看,嘻嘻笑道:“严嘉,你觉不觉得齐临很有个性想想他的经历,就觉得很酷呢就是不爱理我们。”
严嘉嗤笑:“内裤的裤么”
她的声音不大,但刚刚能让齐临听见,在她转头去看他时,他恰好侧头看她。在他难以辨别的表情里,严嘉觉得自己还是辨别出了一点不满。
吃完饭,几个人陆续回到前面工作。
严嘉穿过院子,路过齐临旁边时,他已经躺在吊床上小憩。她看了眼他,又看了眼那只可怜巴巴的山羊,实在忍不住道:“齐临,要是你想养宠物,可以养只狗或者猫,羊的味道实在不太好闻。”
齐临睁开眼,大致是因为迎着阳光的缘故,只能是半眯着,她看向上方的严嘉,语气莫名道:“谁说我是养宠物”
“那你养它做什么”
齐临将手上的书盖在脸上:“不用你管。”
严嘉当然没再管齐临和他那只羊的事。
偶尔去后院看到他对着那羊,露出好似奇怪的满足样子,虽然心里疑惑,也没有再去好奇地问个究竟。
转眼又是一个周日,因为隔日闭馆时间,馆里的几个人,包括舅舅李家裴,都已经早早下班回家,只有严嘉一人留在馆里,继续研究馆里的藏品。
她每晚下班留在博物馆,倒不是有多努力敬业,而是懒得在晚高峰挤公交车,家里又只有她一人,实在无聊得很,还不如待在博物馆看看资料。
入夜后的博物馆小楼,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楚。严嘉看得出神时,忽然听得外面走廊,有咚咚咚重重的脚步声,像是走向后院。不用猜也知道是齐临。
她本没放在心上,可过了一会,从后院传来一声声急促的羊叫。这叫声和平日的叫声,似乎不太一样。
严嘉将头从书卷中抬起来,皱了皱眉,终于还是起身,疾步走到后院。
“齐”她还未叫出齐临的名字来,已经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只见院子里,齐临蹲在地上,一手拿着一把沾着血的刀,一手拿着一只瓷盆,旁边躺着那只山羊,正抽搐着。羊脖子上咕咕地冒出鲜血,就流在齐临手中那只瓷盆中。
而在院子中央,则生着一堆篝火。
严嘉看着那流着血濒死的山羊,本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而此时,齐临听到她出现,转头看了她一眼,将手里那只接着羊血的瓷盆举了举:“喝吗新鲜的羊血,还是热的,味道挺不错”
他说着,自己已经喝了一大口,喝完还满足地砸了咂舌。
严嘉看着他被微微染红的嘴巴和胡子,胃部一阵翻涌,片刻之后,终于找回语言功能:“齐临,你到底在干什么”
语气已经是难以忍受的愠怒。
“烤羊啊,不是很明显么”齐临已经将手里的瓷盆放在地上,拿着刀的手,划向那只已经死亡的山羊。
他的动作很娴熟,不几下,一只整羊已经被他处理得干干净净。还难得地顺手将地面冲洗了一遍。
严嘉站在原地,呆如木鸡,她都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看着这荒谬的场景,是要做什么。
反应过来,带着自己发麻的头皮,准备要离开,眼不见为净。却又听齐临道:“你前几天请我吃了牛排,我今天请你吃烤羊。”
严嘉愣了愣。见他已经将整只羊,用木枝穿好,架在篝火上。
做完这一切,他擦了擦手,看向隔着篝火的严嘉:“我以前生活的一个部落,烤全羊是用来款待贵客和朋友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们这些文明人都不喜欢我。不过你是第一个和我说那么多话,还请我吃饭的人。所以你是我在文明社会的朋友。”
他这样说,严嘉倒是有点为刚刚自己对他的厌恶,而觉得愧疚了。
他的行为方式,在他们这些人看来,确实古怪而不可思议。但是于他来说,可能只是他自小到大,早已养成的习惯。
她想,他也并不愿意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也不是不想和这个社会的人做朋友,只是不希望为了融入就改变了自己。
严嘉想了想,打住了自己准备离开的脚步,表情认真地开口:“齐临,你是齐伯伯的儿子,齐大哥的弟弟,如果你愿意将我当成朋友,我当然很高兴。但是如果你打算在都市里长久生活,我也希望你能稍微遵循一下文明人的生活方式。”
齐临耸耸肩,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虽然你们文明社会规矩多得让人厌恶,不过你说得对,我会试着改变一点的。”
严嘉看了眼架在篝火上,开始兹兹作响的全羊,笑了笑:“你的款待让我很荣幸。但是这么大只烤羊,我们两个人吃不完。”
齐临也笑:“没关系,有冰箱,可以留着明天给他们吃。”顿了顿,又道,“文明社会虽然规矩多,但一些发明,我还是很喜欢的。”
她知道他说的是冰箱。
齐临将双手将烤羊翻了个方向,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碗酱料和一个刷子,在羊身娴熟利索地刷了一层。
严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动作,刚刚那血腥的画面暂时被她抛至脑后。而烤羊的香味,随着火苗的跳动,一阵一阵传入鼻中。
“很香。”她不由自主地开口。
齐临转头看她,火光映照下的双眼,亮得如同黑夜星光,又像是闪着得意的笑意:“我以前在部落的时候,经常做这个,这种酱料也是跟部落的朋友学的。肯定比你们餐馆的味道好。”
“闻起来好像是这样。”严嘉吸了吸鼻子,不得不认同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