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我们童童学校的同学,你也是住在附近吗?”卢鹊问。
“我家在毛巾厂的职工楼。”于珍珍道。
卢鹊对这一带已经熟悉,知道毛巾厂的职工楼就在公寓楼后面,离这里不远。
于珍珍小姑娘放学也要早点回家,免得父母记挂,卢鹊就没有留她下来,不过一直提到让她多来家里玩。
于珍珍爽快道:“好,我会经常来的。”
她是独生子女,一直想要个弟弟妹妹,但是爸爸妈妈说家里有她一个大宝贝就够了,她对这个新转学过来,住在附近的学弟挺喜欢,不自觉会照顾她,听到家里这个亲切的阿姨让她来玩,她自然答应下来。
后来她时常放学和童童一块回家,还在家里一起做作业。
方圆虽然医院工作忙,回家晚,但也见过于珍珍几次,知道童童交上朋友,她也挺高兴的,在家里多备了一些小零嘴,方便童童招待新朋友。
童童虽然是个温柔的小男孩,不代表他喜欢和小姑娘一块玩。但是他脾气和软,不善于拒绝人,每次于珍珍放学来找他一块回家,班里的几个男孩子见到都会起哄,他有些羞恼起来,后来开始躲着于珍珍,不过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珍珍直接在他家等着了。
他把自己为难的小心事告诉妈妈的时候,方圆哈哈大笑,没想到儿子这么小年纪,已经要开始烦恼女孩子追求了,方圆调侃地告诉他,以后这种事会经常遇到,要他自己想办法处理。
童童虽然有些烦小姐姐,但是卢鹊却每次都盼着珍珍来,相处越久,她越喜欢这个小姑娘,看到她,心里那分空虚就填得满满的,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许是想到了她那个无缘的女儿,内心希望,她也能如同珍珍,过得幸福快乐。
一次,聪聪和童童拿着爸爸周末过来的时候给他们带来的水枪,相互追赶射击,珍珍正好来找童童,不小心被聪聪水枪击到,聪聪往水枪里灌的水,是加上妈妈桌上的墨水,珍珍衣服前面全都污黑了,她扁着嘴巴就要哭了。
卢鹊发现,连忙让珍珍把衣服脱下来,想趁着墨水没吸进去之前,看能不能把衣服的污渍弄干净,她脱下珍珍的衣服时,看见她小胸膛上面有一块红色月亮状的印记,她顿时愣住了,手里拿着衣服,死死得盯着这个红痕,眼睛动也不动。
她的样子有些吓到珍珍,她小声的提醒道:“卢阿姨……”
卢鹊回过神来,捧着珍珍的脸,仔细的打量一番,这么一看,觉得她的眉眼,和自己有些相似,她心神有些恍惚,觉得是不是太思念自己的女儿,才产生了这种荒谬的想法。
“珍珍,家里没有小姑娘的衣服,要不你把裤子也脱了,先躺在床上暖和一下,阿姨把衣服清理好再给你穿上?”
珍珍点点头,她脱下裤子的时候,卢鹊不错眼的看着,发现她的屁股后面真的有一点青色印记,不过只剩很小一块了,也许是长大,褪了一点?
因为衣服湿了一时干不了,卢鹊给珍珍先穿上一件自己的衣服,特地送她回家,她不放心童童和聪聪两人留在家里,把他们也带上了。
见到珍珍的父母时,卢鹊一直绷着神经,用心的观察他们,他们四五十岁年纪,两夫妻看着有文化又和气,珍珍的妈妈是毛巾厂工会的,爸爸是水力局的工程师,两夫妻对珍珍十分的宠爱,才能养成她活泼爽气的性格。
卢鹊把珍珍送到以后,和她的父母解释了一下衣服的情况,向他们道了歉,珍珍父母连忙道没事,双方客套一番以后,卢鹊没有多问,带着童童他们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她眼眶热起来,眼泪不受控的流了下,两个孩子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卢阿姨怎么了。
卢鹊心事重重的样子,引起了方圆的注意,在她的追问下,卢鹊才把事情和方圆说了,提到自己曾经有一个女儿,被她遗弃了,现在见到童童的同学珍珍,好似是她的女儿。
方圆惊得眼睛都睁圆了,她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凑巧的事。
她从来没有和卢鹊说过她捡过小花的事,所以小花的事情,她会比卢鹊更清楚一些,听卢鹊说起,她已经能确定,珍珍肯定就是小花,为什么前几次见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认出来。
方圆问卢鹊,如果确认珍珍是她的女儿,她打算怎么做。
卢鹊连忙摇头,她虽然一直记挂思念着她可怜的小女儿,希望有一天母女能重逢,她日夜祈祷她能遇到一户好人家,现在珍珍的新家庭,正是她期盼女儿能过上的生活,她怎么可能去破坏。
“我只想知道珍珍是不是我的女儿,知道她生活幸福,这就够了。”
“我帮你去确认一下。”方圆道。
卢鹊期盼的抬着望着方圆,不知道她有什么办法确认,“阿圆,你工作这么忙,我没想过自己的事,还要麻烦你……”
“卢姐,别这么说,这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我不能不管。”
方圆确认这件事情是很容易的,她找了一个机会,见到了珍珍的父母,无意提起自己大姨,果然双方都认识,她就知道,珍珍就是小花。
她把这事告诉了卢鹊,也关注起卢鹊和珍珍相处的态度,她不自觉会担心卢鹊一时没忍住和珍珍相认,她觉得,珍珍现在还太小,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对她可能更好。
卢鹊情绪虽然有些激动,但是还是克制着自己,没有表现的太过异常。
陈南方的工作终于确定下来,在市新筹建的化肥厂任保卫科长,他原工作单位红星机械厂也是市级单位,所以调动办的很顺利的,保持职务待遇没什么变化。
他这边刚确定下来,卢鹊也终于下了决心,忍着不能和女儿再见面的痛苦,和方圆请辞,方圆刚开始没有同意,但是卢鹊坚持要走,方圆知道这是她为他们考虑才提出来的,也没再劝说,她打算和陈南方商量,帮卢鹊把回乡后的事安排好,回报她这几年对两个孩子的无微不至的关爱和照顾。
陈南方去省城的几次,陆阳都与他一同回去,他微感奇怪,直到卢鹊回乡的事情确定,陆阳找方圆夫妇谈话以后,他们才知道原因,并且十分的震惊。
陆阳告诉他们,他喜欢卢鹊,如果她不嫌弃自己残疾,他想和她结成伴侣。
方圆嘴巴都张圆了,久久不能回神。
陈南方问他,两个人什么时候好上的。
陆阳红着脸道,也没有好上,他还不知道卢鹊的心意,只是现在她要回乡,他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他希望能得到他们两人的支持。
他说自己也是这段时间才明白自己心意的,以前经常去表妹家,和卢鹊有了接触,她对待他的态度自然,没有把他当成残疾看待,和她相处觉得很舒服。他们一路过来,都不是很平坦的人生,他们的经历让彼此更能体谅对方,他需要的正是这么一个经受风雨打击,坚强前行的人相伴一生。
方圆告诉表哥,陆明的妻子卢鹂,就是卢鹊同父异母的妹妹。
陆阳说自己知道,两人的名字相近,他也留心了,他问过陈南方,他告诉过自己这事。
“大姨是不会同意的。”方圆觉得大姨肯定不能答应,姐妹嫁给兄弟这事,一般人都不会喜欢。
“我会说服我妈的。”陆阳坚定地道,“我现在是想让你们帮我去打听一下卢鹊的心意,如果她无意,那我也不会纠缠,她如果不嫌弃我的话,那我能保证下半辈子不会让她再吃苦。”
方圆头都大了,她想到了珍珍,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表哥。还是陈南方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把卢鹊找到亲生女儿的事告诉了陆阳,陆阳也是挺吃惊的,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决定,他还替卢鹊高兴,她终于找到自己亲生女儿,不用再牵挂担忧。
方圆没有答应帮他去打探卢鹊的心意,男女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她直接让表哥自己去找卢鹊表明心意。
卢鹊果然没有答应,并不是她不喜欢陆阳,而她内心深深的自卑,觉得配不上他。
早在陆阳教她雕刻,听她说心事的时候,她心里已经偷偷驻进了这个寡言磊落的男子,只是她觉得自己是一个三十岁的寡妇,没有文化,没有见识,和陆阳并不相称,陆阳虽然少了一条胳膊,但是他出身干部家庭,自己又是带着功勋的退伍军人,有的是好女人配他。
对于卢鹊的回绝,陆阳并没有放弃,他看得出来,卢鹊并不是对自己无意,而是有所顾忌,他想着先把他父母说服,再正式和卢鹊提亲。
方晓玉听闻消息的时候,震惊得不能自己,她没想到,儿子兜兜转转,竟然看上了外甥女家的保姆,而且还是小儿媳妇的寡妇姐姐,这复杂的关系就让她不能同意。
母子俩一直僵持着,卢鹊却在这个时候,收拾行李,偷偷回到了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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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灸诊室来了许多人,围观方医生给病人行针,这次的病人是面瘫患者,患者10天前因沐浴后汗出吹风,入睡前觉得左耳不适,次日晨起发现左口角麻木,漱口漏水,左眼不能闭合,被诊断为面瘫。去外科诊治的时候,肌肉注射维生素b1,症状没有改善,后来被外科医生推荐到针灸科室,病人是好不容易才挂到了号子,被方医生施针几次以后,就有明显改善,只是每次来,都发现来跟着方医生学针灸的学生好多,真不愧是省医院最著名的针灸专家。
方圆施针后,会和实习医生详细说明方义和手法,每次针灸下来,精神肯定是十分疲惫的。当她送走病人和学生后,揉着太阳穴坐在案桌后闭目养神。
方圆刚到省城医院的时候,是被分派到外科的,但在遇到行针灸治疗,效果会更佳的病患以后,本着医者仁心,她还是为病人做了针灸治疗,她的针灸技术功底扎实,再加上前些年的经验积累,技术更加精湛,在省城医院渐渐打开了名气,省城医院本来就有针灸科室,后来征求她本人意义,给她调整了科室,方圆便把心力放在针灸治疗方向了,几年间,便成了省城最年轻的针灸专家。去年参加了首都针灸学术交流会中,更是大放异彩,让众多针灸名家认识了她这个后起之秀。回来以后,医院方面直接给她加担子,分配了一批实习医生跟着她学习。
护士进来告诉她,有人找她,随后门后闪出一个面带笑容,瘦削白皙的年轻人。
“姐,我来接你下班了。”
“新民!”方圆惊喜的叫道,她连忙起身,拉着弟弟仔细打量了一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学校已经放假了吗?”
恢复高考以后,小毛在77年的高考中,以省城第一的成绩,被首都大学录取,就读医学专业,从林关乡插队的赤脚医生变成了现在的首都大学的大学生。
“前几天放假,一放假,我就赶火车回来了。”徐新民道。
“你已经回过家了吗?”方圆拉着弟弟笑着问道。
徐新民点点头,“妈妈和姐夫担心你今晚又要加班,让我来接你早点回去休息的。”
方晓琴今年退休后,也上来省城,和两个女儿一起生活。
爱丽中专毕业后,被陈南方安排去了省城话剧院,这是她自己求来的,方圆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爱上了话剧表演。不过现在爱丽每次有上台机会的时候,她再忙,也会拉着孩子过来给小阿姨捧场。
方圆拿起肩包,挽着弟弟的手臂,一路高兴的和他一起回去了。
现在住的公寓楼已经不是以前那套四十方的两居室了,是陈南方去年的时候不知从哪弄到的,这套公寓楼离以前的地方不远,也是三十年代的建筑,房子是在二楼,本来是两间房,陈南方把它打通连在一起,现在的空间十分宽敞,有三室一厅一厨一卫。
方晓琴没来的时候,爱丽是和他们一块住的,她退休上来以后,两母女就搬到方圆外公留下来的那套老公寓楼了。不过大部份时间还是在这里,因为她退休后,正式接替了陈南方的工作,把大女儿家的家务全接下来了,让夫妻俩在事业上冲刺,没有后顾之忧。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爱丽正抱着爱宝坐在客厅里,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音乐,一边打着拍子。长成大姑娘的爱丽十分俏丽,秀眉大眼,和方圆有七八分的相似。
她抬头看到方圆以后,便大叫起来:“妈,姐和小毛哥一起回来了。”
方圆过去弹了她脑门一记,“哥哥就哥哥,怎么在前面加个小毛两个字。”
爱丽嘟着嘴,“你们都是小毛小毛的叫着。”
“没事,叫什么都行。”徐新民不以为意地笑道。
“还是小哥好,上次徐新国同志回来,我叫了他大毛哥,他还不高兴,说以后不许叫他小名。真小气,还是当了排长的人呢。”爱丽咕嘀道。
“那是因为你小哥脾气好,不过你不许再叫你哥小名了,过几年他娶媳妇了,你再小毛哥小毛哥叫,你嫂子听了多不好。”方晓琴从厨房子端了热腾腾的饭菜出来,听到儿女的谈话,插嘴道。
“哥,妈盼着喝媳妇茶了,你赶紧努力吧。”爱丽咭咭笑道。
徐新民红了脸,刮了一记她高挺的鼻梁道:“别胡说。”
这时门被打开,陈南方身上一前一后挂了两个半大小子,父子三人笑笑闹闹的进来了。
“你已经回来啦?我们刚才想去楼下接你,一直没等到人。”陈南方望着妻子笑着道。
“妈妈。”
童童和聪聪从爸爸的身上跳下来,同时叫道。
童童今天十二岁了,长得非常俊秀,除了眸色有些淡,早年浅棕的毛发,现在也黑了下来。但皮肤还是那么的白皙剔透,柔和而立体的侧脸简直秒杀一众老中小女性。
对比美少年哥哥,聪聪的长相,只能说方正有个性了。仍旧一张小黑脸,眼睛还是那双微肿的细眼,不过黑浓的剑眉给他增色不少。他今年八岁,个子早就赶超同龄人,只比童童矮了一点。
两孩子叫过长辈以后,就朝饭桌走去,他们的肚子早就饿坏了,看着外婆端出来的饭菜,吞咽起口水来。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陈南方开了一瓶五梁液,给小舅子倒上一杯,徐新民同学喝了一小杯酒以后,满脸酡红的趴倒在桌上了。
方圆瞪了丈夫一眼,嗔道:“明知道他不会喝,怎么还劝他酒。”
陈南方讪笑,没想到小舅子的酒量,会这么差。
“姐夫,给我倒一杯,我想喝。”爱丽把他哥前面的小酒杯拿起来,递到陈南方面前。
她的手马上被方晓琴拍打一记,“女孩子家喝什么酒。”
陈南方起身把小舅子抱起来,放到房间里休息,方晓琴不放心,跟了过去,给儿子脱了外衣和鞋子,拿着毛巾给他擦脸。
留下丈母娘照顾小舅子,陈南方走了出来,两孩子已经吃好饭,在客厅比划起手脚来。
“刚吃过饭,先休息一会儿,不要蹦蹦跳跳。”方圆阻止道。
自从前两年陈南方送了两孩子去学武术,他们现在整天在家里挥拳踢腿,文静的童童也变得好动起来了。
会送孩子去学武,还是因为童童。
他俊美的长相,温和的性格,在学校里十分受女同学欢迎,因为这样,他也受到了男同学的排斥,有一次回家的时候,陈南方发现他鼻青脸肿,追问之下,知道他是被同学欺负了,孩子大了,陈南方虽然心疼气愤,但也没有直接去找老师和打人的同学。
他和方圆商量,想送童童去学武术,方圆也知道童童被同学欺负的事,她正心疼呢,不过听到丈夫的建议,起先并没有同意,她觉得童童的性格,不适合学武,但是陈南方觉得还是让孩子去试试,因为父母不能一直替他出头,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自己有能力防身自保。
方圆听他这么一说,想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陈南方自己曾经是公安部的格斗冠军,这几年干的也是保卫工作,手里一批下属被他练的鬼哭狼嚎,他学的是直命要害的格斗技巧,不适合孩子学,而且让他去教孩子,他也下不了手,干脆给他找一个好的武术队去接受正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