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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振声在哭天嚎地中,为了保住自己的狗命,不得不认清现实,面朝水泥背朝天的扛大包。
    ——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吧!
    就在他又拉又拽,累的半死也拖不动一麻袋货物时,监工慧眼识珠,终于找到他能干的活了!
    他身肥体胖,腿短脚软,扛不了麻袋,但是提桶垃圾,拿把马桶刷总是没问题的。
    于是乎,每天刷厕所、倒垃圾、打扫卫生的事,就被他光荣的全部包揽了!
    为了少挨揍,他的小短腿每天都不停歇,愣是把肮脏不堪的宿舍区,整的跟自家小别墅一样整洁干净了。
    虽然监工的皮鞭挨得少了,可“同行是冤家”!
    他是为了少挨打,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表现了,可干活不认真的人,就被他拖累得天天挨骂,一肚子火气了。
    而且听说他是拐了女人,跑到外面来享受的,这些黑皮肤白皮肤的家伙,更是怎么看他这不同类的都不顺眼!
    因此,他还是没能逃过每天定时三顿揍,不定时无数脚的命运!
    最悲惨的是,人家故意整他,晚上还不准他睡觉,让他蹲在冷风倒灌的门口,美其名曰:防贼!
    ——特么的!其实这地方哪有贼啊!
    为了防止这些买来的苦力逃跑,那些肌肉比石头还硬,胸毛比狗毛还长的打手,一整晚都提溜着大棒子,来来回回的在门口晃悠!
    人家是大冬天的敞着胸口也不觉得冷,可他没人家那个体质和耐力,在门口没守几天,就鼻涕眼泪一把抓了!
    他一生病,人家更是嫌弃他,直接不让他进屋了。
    没办法,他只好裹了张破地毯,躲到厕所里过夜。
    这后面的遭遇,就不用说了,反正一个惨字是不能形容的!
    这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感觉跟过了一万年一样难熬!
    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从天堂到地狱,只有一步距离!
    身心饱受摧残中,唯一值得可喜可贺的是,他为之苦恼了多年,怎么减都一两不少的体重,终于以火箭般的速度嗖嗖嗖的下降了!
    原本肥肉横生的脸庞,和挺起的大肚腩,现在都只是剩下空荡荡的皮囊,里面没货了!
    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下,他曾不堪重压,想躲开看管的打手,找个高点的地方跳楼自杀。
    可是他胆子小还恐高,还没站到楼顶边缘,就两腿发抖的跪在房顶上,哭爹喊娘的嚎上了!
    结果是监工顶着寒风萧萧,爬上楼顶拖他回来,然后轮着大皮鞭,没头没脸的一顿好揍!
    ——这就叫“天作孽犹可过,自作孽不可活!”
    杰森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他的下落后,立即花钱安排人混进苦力队伍,想方设法的把他营救了出来。
    他被救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杰森的脚,跪求他给口饭吃!
    码头的伙食,除了一锅白水煮的马铃薯,就是一盆拌点沙拉酱的生蔬菜。
    一点油水没有不说,他被人欺负还老是抢不到,经常半饥不饱的,只能捡点人家扔掉的土豆皮和烂菜叶充饥!
    杰森为了营救他,当时落脚的地方是一个废弃仓库。
    他手边除了一碗泡面没其他食物,本来以为凌振声会嫌弃,哪知道他一看,就跟见了唐僧肉似得两眼直冒光!
    后来面还没泡软,他就呼哧哧溜,吃得连一粒葱花都不剩!
    并且还捧着面盒,泣不成声的忏悔道,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泡面这么好吃!
    看他那么虔诚的捧着面碗不撒手,杰森有点过意不去,立即差人又去给他弄了一盒过来。
    后来,他对杰森感恩戴德,视为再生父母!
    杰森带他回国的这一路,为了避开警方,他也是受尽折磨!
    不是被伪装成货物打包装箱,扔进货船底舱,就是这样用麻袋套起来,一会儿当成棉麻制品,一会儿当成地方土特产,丢进汽车后备箱,以躲避检查。
    能把人带到这处偏僻的寺庙,跟大家相见,杰森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完了杰森的介绍后,夏暖在大快人心中,又很是哭笑不得!
    ——泥煤的!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时候一到,你脱层皮也躲不掉!
    让你丧尽天良的买凶绑架别人,肆意欺骗女人感情,现在全都报应到自己身上了吧!
    被人打劫卖身为奴,被女人出卖分文全无,天天挨揍毁了整容,这些根本就是他罪有应得,活该他被人欺负走上绝路!
    欧阳轩本来是端了杯庙里的山茶,一边喝着一边听杰森叙述。
    结果他严重浪费人家师傅的茶叶,期间,不仅连着喷了好几次茶,还差点把人家茶杯都失手掉地上了!
    最后发现他的幸灾乐祸,跟凌远的悲戚凄凉反差太大,内心有愧,赶紧躲到院子里,捂着肚子忍笑去了。
    凌亦辰一直站在凌远身旁,夏暖估计他是不方便暴露自己的情绪,所以才一直冷着张脸,自始至终都没笑。
    但是如果不是凌远在场,他肯定也跟欧阳轩一样,乐得不行的不行的!
    因为夏暖发现,每当欧阳轩爆笑喷茶的时候,他都攥紧了拳头,做出极力压住唇角,不准上扬的动作。
    凌远的脸色,从凌振声被扛进来,就一直凄切炎凉。
    得知了他悲惨的逃亡之路后,他更是老泪滑落,无尽的哀伤。
    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虽然对他恨极,但是内心深处,此刻也是极为疼痛。
    他是偏爱大儿子凌振文多一点,可这不代表他就不喜欢这个小儿子。
    如果不是因为凌振声纵情声色,不学无术,让他一再的从希望到失望,他也不会有所偏袒。
    现在凌振文已经离去多年,凌振声在他心里的份量,其实一直没有低过凌亦辰。
    他不是圣贤,做不到完全表里如一。
    这些年,他虽然多次提及让凌亦辰接手凌氏,可是内心对凌亦辰不是凌家血脉这一点,也为难犹豫过很久。
    为了扶起凌振声这自正统的血脉,他也不止一次的给过机会,想让他改过自新,重整旗鼓的扛起凌家大业。
    可是,凌振声对经营管理始终是烂泥扶不上墙,根本就无法委以重任!
    对吃喝玩乐也一直是狗改不了吃~屎,让他最终没了期望,只剩下绝望!
    凌远决定将家业全部交由凌亦辰,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权衡以后才做的决定。
    从表面上看,他是把凌氏全部交给了凌亦辰,没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沾染分毫。
    可实际上,凌氏还是握在凌家子孙手上,凌振声父子加上凌颖儿,都已经拥有公司百分之七十的股权了。
    即使不算上凌颖儿,他们父子的份额也高出凌亦辰不少。
    再者,他这样的决定,其实说白了就是让凌亦辰披荆斩棘,驰骋沙场,他们父子俩吃香的喝辣的坐享其成,不干活光拿钱!
    如果凌振声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能撑起凌氏,能安分守已的跟着凌亦辰,他以后的日子还是照样风光无限。
    只可惜他整日沉湎权势,自高自傲的眼里只有自己,对父亲的好心根本不懂!
    不仅不领情,反而还自作聪明的铤而走险,不惜以身试法,最终错上加错,又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凌远在悲伤之中,拄着手杖,缓缓起身走了过去。
    凌振声还在昏迷着,对凌远托起他脏兮兮的脑袋,理开打着结的乱发,丝毫未觉。
    看着他因消瘦太快,而皮肤松垮的脸庞,凌远心疼的眼泪打转,最终手臂颤抖的抱住了他。
    “振声啊!你怎么就不能理解爹地的苦心!……爹地其实一直都很疼你啊!为什么你要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年迈的凌远,半跪在地上,浊泪不止的悲哭了起来。
    看凌远那么伤心,夏暖心里那股报复的快意,稍微收敛了些。
    今晚之后,凌振声肯定会交给警方,他的那些罪行,百分百是死罪一条!
    仔细一想,这也是父子俩最后一次相处,凌远没先责怪,反而如此伤心也是情理之中。
    凌远的双肩因为内心的压抑而剧烈颤抖,夏暖准备过去安慰时,凌亦辰突然拉住了她,暗示的摇了摇头。
    夏暖不解的皱眉,准备坚持过去时,夏奶奶也起身拦住了她。
    “小暖,让爷爷哭一会儿吧!不哭他以后会更难受!”
    夏暖闻言没再上前,只站在夏奶奶身旁,看着凌远兀自难受的痛哭。
    片刻后,一直呆愣着的程兰茹,突然抬脚走了过去。
    夏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立即瞪大了眼。
    不知道程兰茹是没听懂杰森的话,还是她依然不相信地上的人就是凌振声,她原本漠然的脸上,此刻依然没有太多的表情。
    她蹲在凌远身边,盯着耷拉着脑袋的凌振声,仔细分辨了好一会儿后,突然一把推开了凌远。
    随后紧抓住了凌振声的肩膀,猛地摇晃着怒骂道:“凌振声!你这个杀千刀的!你骗得老娘好苦!”
    “……你把钱还给我!我的房子还给我!”
    她满脸都是愤怒,发狂的又摇又骂了起来。
    虽然她的声音尖细,动作野蛮,可是凌振声还是跟玩偶一样没任何反应。
    看她在那不管不顾的折腾上了,凌亦辰连忙扶起凌远,重新坐回竹椅上。
    夏暖看程兰茹的怒目圆睁的样子太吓人,捡了凌远的手杖后,立即迅速跑了回来。
    欧阳轩端了盆热水进来,本来是打算给凌振声洗把脸。
    没想到他刚放下地,还没来得及捞毛巾,程兰茹就突然抢过盆,没头没脸的朝凌振声兜头浇了下去!
    “啊……!”凌振声在一声惨叫声中,条件反射的立即伸手抹脸。
    “……好家伙,真够剽悍!”欧阳轩无语的拍了下脑袋,随即赶紧拽下了程兰茹手上的脸盆。
    暗自腹诽着,幸亏他兑了点冷水,要不肯定得把凌振声烫熟了!
    看着凌振声头顶上腾腾直冒的热气,夏暖也不忍直视的别过脸去。
    他现在这副落水狗般的惨样,更是令人作呕了!
    凌远见状,也没去责怪程兰茹,只是声调颤抖的唤道:“振声……!”
    慌乱抹脸中的凌振声突然动作一停,随即猛地睁大了眼。
    吃惊的打量了一眼室内,看清楚凌亦辰和夏暖等人后,他很快明白了过来。
    没等凌远再喊他,他就一把推倒程兰茹,冲着凌远放声大哭道:“老爷子!你救救我!……我是你的振声啊,只有你能救我了!”
    “……那些外国鬼不是人!我度日如年,受尽折磨!看在我是你儿子的份上,你救救我!”
    哭求间,慌乱的往凌远脚下爬去。
    凤嫂看程兰茹摔倒,连忙过去扶起了她。
    凌振声的腿可能也是早就麻了,爬行的时候,胳膊肘着地,斜着身子艰难地往前匍匐。
    夏暖看他靠近,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紧攥住了夏奶奶的手。
    夏奶奶此刻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虽然凌振声那张罪恶的脸,早就瘦得脱了形,可是夏奶奶看着他的目光,丝毫没有同情,依然是深恶痛绝的。
    夏暖受她影响,很快也想起了父母的惨死,自己被黑鹰劫持受惊,以及凌亦辰的受伤昏迷,不由的也跟着咬紧了唇。
    “……老爷子!你一定有办法救我!凭你的人脉关系,一定能想到办法保住我!我求你救救我!”
    凌振声已经抱住了凌远的脚,凄惨无比地哀求了起来。
    凌远紧按着胸口,痛心疾首的摇头斥责道:“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不是你坏事做尽,又怎会惹得天怒,遭此报应!”
    悲愤之间,脱下自己的外套,朝他丢了过去。
    凌振声见他虽然没松口,但还是关心的脱了外套给他,连忙哭着磕头哀求道:“……老爷子,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安分守己,再也不惹事生非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夏奶奶突然接过了话。
    怒视着凌振声那张让人恶心的脸,手指颤抖的指着他质问道:“你当年怎么不给振文一次机会?你怎么不给淑云一次机会!还有秦美珍和阿秀,你害死她们的时候,你给过机会吗?!”
    她突然提起这些,凌振声的脸色顿时遽变。
    看着夏奶奶咬牙切齿的黑着脸靠近,他立即松开了凌远,抱着外套惊恐的往后退缩。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这些!”
    夏奶奶拉住了夏暖的手,看着他面露恐慌,嗤笑着介绍道:“我是韩淑云的母亲,颖儿的外婆!你一定没想到吧!”
    “……不可能!韩淑云早就父母双亡,怎么还有母亲!”凌振声坐在地上,不可思议的摇头。
    “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夏奶奶紧抓住了夏暖的手,嘴角颤抖的斥骂道:“你这个杀人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女婿!”
    “不!我没有!……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凌振声恐慌的抱紧了外套,目光畏惧的看着夏奶奶,口不择言的辩驳道:“你是疯子!你根本就不是韩淑云的母亲!你信口雌黄诬陷我!”
    “……是你故意偷走了颖儿,然后把她养大,想利用她跟凌家要钱!韩淑云死得早,没让你从凌家捞到好处,你就拿颖儿来骗钱了!”
    一番狡辩之后,他立即冲凌远喊道:“老爷子,你千万别相信她的话!这个疯婆子,她肯定是骗子,只想骗我们家的钱财!你快点赶她走……!”
    “畜生!你死到临头还想抵赖吗!”凌远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脸上的哀伤也很快被愤怒取代。
    等他怒目圆瞪的把那些罪行,一条一条的全都说出来之后,凌振声早就瘫在了地上。
    内心的极度恐惧,外加浑身湿透的寒冷,让他浑身筛糠般的剧烈抖动起来。
    “混账东西!你还有何话说!”凌远愤慨的握紧了手杖,用力敲了下地面。
    凌振声惊恐的睁着眼睛,嘴唇青紫的打着哆嗦,说不出话来。
    凌远见他无言以对,攥紧了手杖,悲怆质问道:“我问你,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兄嫂那般残忍!你还是人吗!”
    凌振声在外面呆了一个月,明显变的乖多了,凌远问话一出,他立即老实交代道:“我不是人!我利欲熏心,是我想独吞凌家的一切……”
    “老爷子,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救救我啊!”
    双手揪住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后,他无计可施的跪在地上,涕泪满面的不断求饶了起来。
    “你知道的太晚了!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凌远悲伤的仰天叹了口气。
    目光凄哀地看着暗黑色的窗棂,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说道:“我若饶你不死,怎么对得起振文和淑云!怎么对得起那些因你贪婪,而失去生命的人!你让我还有什么理由救你!”
    “……理由?”凌振声突然一愣。
    呆了一会儿后,连忙爬到凌远脚下,急促的提醒道:“老爷子,因为我是你的儿子啊!我现在是你唯一的儿子,我是凯瑞的爹地、我是凌家的子孙!”
    “自己的儿子,眼看着就要没命了,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救?!这个理由绝对能让就救我!”
    没等凌远回复,他就立即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边颤抖的穿上外套,一边释然的自说自话道:“老爷子,我知道你一向最是仁义大度,我是你儿子,你肯定会原谅的!”
    胡乱的披上外套后,立即又脚步不稳的上前去扶凌远,嘴里跟着催促道:“老爷子,我们回家,以后我重新做人,认真承担凌家子孙的责任,再也不给你添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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