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时习茹又给她下达了新任务,阿玛尼这一季度的童装新款发布会正在举行,习茹让她利用周末搜来视频看一看,挑出她认为最出色的五套设计,周一的时候把设计图扒出来交给她,顺便说清亮点都在哪里。
徐念一边和丁敏聊天,一边又要应对习茹,再加上着急出去买药,穿好衣服再一看手机,才瞧见她忙中出错,把本该发给丁敏的一条信息发给了习茹,信息里还赫然带着几种避孕药的名字。
徐念:“……”
她急忙补救:习总监您听我解释!!
不是您想得那样!!!
我刚才把消息发错了!!!
可惜这一次她打再多的字也没机会叫习茹看到,因为消息框前的红圈圈正清楚地提醒她,此时此刻的她大概已经被移出了习茹的好友列表。
徐念迎着周晨骁困惑不解地视线抬起头,满脸写着苦大仇深和生无可恋。
……
“要我说,她就是嫉妒你,因为嫉妒你所以看不惯咱们整个组。”等周一去到公司,徐念把这件事和丁敏蔡筱甜一说,丁敏立刻表态,“我听公司的老人说,习茹三十多岁才结婚,结婚不到三年就离婚,然后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像她这种一把年纪婚姻不幸福事业也那么回事的女人看到你年轻貌美老公又帅又体贴肯定会嫉妒,不然谁家上司能因为员工周末发错一条消息把员工删掉。”
蔡筱甜也表示赞同:“我觉得也是,不然说不通,我记得你说过,你第一次去找她就能感受到她不太喜欢你,但你在柳设计那边的时候公司里好多大设计师都特别欣赏你,大家对你的评价也很好,就算是她在你来之前问了公司里的其他人,也不该对你有什么不满。”
平心而论,徐念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值得嫉妒的,所以也没太把丁敏和蔡筱甜的猜测当真,而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导致了习茹不喜欢她的这个结果,既然她还是要在童装部干下去,那么习茹交给她的工作就要完成。
周一晚上,徐念留在公司加班到晚上九点才把扒好的五套设计图连带优缺点汇总文档发送到习茹的邮箱,然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听见了脚步声,一抬起头来才发现是也加班到这个时间,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的习茹。
“习总监也这么晚才走?”徐念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她笑笑。
习茹望着她的笑容,似乎是没想到她工作起来会这么认真,也没想到她都被自己删了还能笑得这么心无芥蒂。
然后她好像在“继续不理人”和“算了说句话也不少块肉”之间做出了抉择,她看徐念收拾好了东西,问她:“你加班到这么晚,你老公过来接你?”
徐念摇摇头,语气习以为常似的:“他不过来,我老公是部队的,平时都在军区,我们一周只能在一起两天,通常情况都是我自己回家。”
习茹看她的目光有点不一样了,她皱着眉:“你是军婚?”
这次徐念点点头:“……虽然我看起来不太像军嫂吧。”
借着这个由头,徐念总算对周五那天地下车库和周六那天发错信息的事做出了解释——少年夫妻一周没见,难免一时激动没把握好分寸,但现在又没有要孩子的条件,那天事出突然,她和老公都没经验,所以才发信息给朋友询问。
她这些话虽然隐去了敏感的词,但说得坦坦荡荡,习茹瞥了一眼她桌上的手机,打车软件的界面,正在搜寻附近车辆:“你住五道口那边?”
徐念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没回过神来似的“嗯”了一声。
没想到习茹会让她把订单取消:“你要不介意可以搭我的车回去,我顺路。”
徐念看出习茹有对她态度缓和的意思,急忙接下抛过来的橄榄枝:“那多谢习总监了。”
当然凭习茹的脾气,过往的成见不可能因为聊了几句天一笔勾销,但徐念也不急,她自诩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道德沦丧的事,她相信只要习茹不是真的坏,那么总有一天会不再为难她。
“你知道没做好准备,为什么还这么着急就结婚领证?”车开到半路,习茹突然问。
提起周晨骁相关的事,徐念笑了笑:“领证的准备还是做好了,我18岁那年就想嫁给他,而且我老公之前是特战队的,去年这时候伤了一次,子弹射心脏里差点没救回来,可能是生死关走了一遭,他伤好之后我俩都觉得和还能在一起比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反正我这辈子认定他了,他也认定我了,也没必要拖,剩下的房子没有经济条件不够,我俩可以扯了证再一起努力。”
习茹沉吟片刻:“确实,经历过生死就能想明白很多东西……”
说了半天的她,徐念决定也和习茹套套近乎,她注意到习茹和祁岚一样,也有在中控台上放照片的习惯,只不过祁岚放的是一家四口加上周晨骁,而习茹的照片上只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
“习总监,这是您女儿吗?真可爱!”徐念这句话说得其实没有什么奉承的成分,习茹现在年近四十还很漂亮,年轻的时候一定更是个美人,她的女儿和她长得很像,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不料习茹听她这么说,适才缓和了一点的脸色瞬间又黑下来,本来有把她送到家门口的倾向,突然在距离她家还有两个路口的位置猛踩了一脚刹车。
“接下来不顺路了,你下车,自己走吧。”
徐念:“……”
她这属不属于想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第72章
“我觉得习总监绝对不是单纯的脾气不好。”晚上回到家给周晨骁发微信语音, 徐念斩钉截铁地说, “一个脾气不好的人是不会在车上最显眼的位置放女儿照片的, 所以她讨厌我应该也有原因,要弄清楚这个原因,就得从了解习总监这个人入手。”
周晨骁说过这两天部队里可能有些忙,因为又面临9月份去一些学校指导军训的人员调度,还有领导要过来视察, 所以给徐念回过视频来已经是周三的傍晚八点。
他似乎刚刚洗了澡,黑短的头发还湿着,肩膀上搭了一条毛巾,有水顺着下颚角的轮廓流下来,淌到滚动的喉结上,性感得不行。
“你能不能行了,我刚下班就给我看这么刺激的画面。”徐念装模作样地捂起眼睛, 却偷偷在纤白的手指间留了缝隙,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映显得都是他的身影, “你都忙完了吗?”
“没, 明天继续忙。”周晨骁的声音低沉得略显沙哑,因为光照的缘故, 他习惯性地把左眼闭起来,拿起毛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 “看到你的消息想问问你了解得怎么样了。”
“就……还在进行中……”徐念拿手指在屏幕上沿着他脖子上滴水的痕迹往下滑, “习总监不太喜欢和别人说自己的事, 哪怕是之前跟过她的设计师也只知道她结婚又离婚, 有个女儿跟着她,然后过去也不这样,就这半年,组建童装部之后突然性情大变,变得特别严格甚至不讲道理……但我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发现有一个人极有可能知道内情。”
“嗯,谁?”周晨骁其实不太关心这些,又能看到他家小姑娘精神满满对于他来说就足够了。
不成想徐念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告诉你也可以,你得先说同意我去问她。”
周晨骁隐隐察觉出了一丝不对,但还是说:“你说吧,我同意了。”
徐念:“就是祁姗。”
周晨骁:“不行。”
“你刚刚还说同意了的!”
“我说过吗?不记得了。”
徐念:“……”
最后她好说歹说才说通了周晨骁,保证她在问完这件事就翻脸不认人,以后哪怕与祁姗走个对脸都不许打招呼的那种。
徐念挑了个中午,在祁姗把饭和水果递给她之后顺势把人叫住。
“一直麻烦你帮忙买午饭,怪不好意思的,要不要一起吃?”
祁姗听她这么说一时没回过神来,仿佛在怀疑自己的耳朵,直到徐念又重复了一遍,才忙不迭地答应:“当然没问题,艾玛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你整得我一下都没反应过来,不就买个饭吗,你别和我客气,有啥想吃的你告诉我,那我坐这里了?”
徐念:“……”
这是她第一次和祁姗说话,从听到祁姗开口的那一刻起就有点崩溃,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个精致得跟洋娃娃一样的混血女孩儿一张嘴居然是满口蹩脚的东北话,非要形容一下这份违和感,就好像一个开始学中文外国人,他的入门教材不是《汉语教程》而是《乡村爱情》……
对于自己的口音,祁姗是这样解释的:“虽然我妈算是个南方人,不过我开始学中文的契机不是她,是我偶像,影帝夏初你知道吧,他那一口东北话绝了,贼好听,和脸反差萌,越听越爷们儿。”
徐念又沉默一下,她更没想到祁姗都因为夏初被亲妈安排到公司打杂了还没脱粉回踩。
“那个……你应该从祁总那里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吗?”为了自己别被东北话这种感染力极强的语种传染,徐念决定快点说正事。
“哦哦,知道啊!”祁姗对她绽放出笑容,那么高级的一张脸在口音的加持下愣是有种村口二丫的既视感,“我妈和我说了,你是大哥的媳妇,我应该管你叫大嫂,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嘛,我觉得你挺好玩的哈哈哈……”
徐念:“……”她越发觉得追星这个事吧,最好还是要保持理智,好端端一个国际友人把夏初高考25分的语文水平一并学来什么的也太虐心了。
就这样,经过了痛苦的交流过程,徐念总算搞清楚了习茹组建童装部和性情大变的真相。
事情还得从半年前习茹年仅7岁的女儿查出恶性肿瘤说起,因为习茹工作繁忙,女儿基本全交给家里的阿姨管,平时有些感冒发烧的小病也由阿姨领去医院看病。
半年前那次就是如此,小姑娘莫名其妙地发起烧来,阿姨带着打了七天的点滴一直不见退。
迫不得已阿姨只能告知了习茹,她匆忙从国外赶回来领去大医院一看,确诊了是脑瘤,而且不出意外只剩下不到18个月的生命。
脑瘤不是没有救,早期的话是有一定治愈几率的,但到了习茹女儿这个阶段,医生都说与其用尽医疗手段多活几个月,不如放弃治疗,这样至少孩子能在最后的日子里活得开心快乐一点。
“习姨的女儿一直有个愿望,她知道妈妈是很厉害的服装设计师,希望长大可以成为模特,穿上她妈妈设计的衣服,叫全世界都知道她妈妈有多棒,设计的衣服有多好看,可惜……”
祁姗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可惜那个小姑娘再也没有机会长大了。
徐念听着听着眸子也垂了下来,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习茹会撕他们的稿子,会发火逼走了那么多人,因为只有18个月,她根本没时间让童装部一点点成长。
她开始做童装部就是为了女儿,希望能在女儿有生之年圆满她穿着妈妈设计的衣服走向世界的愿望,为此她宁可抛弃多年的事业投身入之前完全没有涉猎的童装领域。
所以她对她说:经历过生死确实能明白更多的东西。
所以她才会明明把女儿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却在别人提起时一秒变了脸色。
“其实我假期过来实习本来是为了给习姨帮忙的。”祁姗挠挠一头深金的卷发,“习姨是跟着howl创立的那批元老设计师之一,我小时候有一次差点被我大爷家的缺德表哥摁在水池里淹死,多亏习姨及时发现我没影了才跑出来找,救下我一条小命。我和我哥也是搁那以后才意识到大哥在法国那一年过得都不是人日子,即使我和我哥对他态度再不好,他应该也在一直保护我们,不然他在的那段时间我和我哥也不会活得宛如两只脱缰的傻狍子。”
“对了,大哥在你面前说过法语没?”祁姗冲她眨眨眼。
“没呀……”徐念对于话题会突然转到这里完全没准备,“他就在法国呆了不到一年,又过去那么久了,应该都忘了吧……”
“嗯……我觉着没忘。”祁姗托着腮,红褐色的眼睛弯起来,“你别看大哥没上大学参军了,其实他脑子贼好使,他在法国的时候,语言老师刚教三个月,他日常交流就一点问题没有了。我爸家族里那么多稀烂的破事儿,他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继子在里面搅和了那么久愣是没吃多少亏,现在想想我智商是没随着,语言天赋肯定随他了没跑,汉语出了名的难学,你看我说得是不是也挺像那么回事儿?”
“确实不错!”徐念对她竖起了违心的大拇指,毕竟这位大小姐看起来就不是一副很想听实话的样子。
……
“所以她还是没说习茹为什么会对你有成见。”当徐念再次和周晨骁视频的时候,周晨骁的关注点还是一如既往地把自家老婆列为优先级第一。
徐念刚才给他讲习茹和女儿的故事讲得鼻子都酸了,看他还一心想着自己不禁又甜蜜又生气:“那种事情结合她可能听到看到的,我身上发生的事就能解释了好吧!”
周晨骁闻言挑了挑眉:“你身上发生的事怎么了,你又没撅过她家祖坟。”
“……”徐念发现她一年份的无语都要用在今天和周晨骁兄妹的交流上了,“周晨骁,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正经点好吗,你老婆和你说正事呢!”
她都不知道她鼓起腮帮嘟起嘴唇的样子有多可爱,周晨骁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笑意正正身子:“嗯,你说。”
徐念这才满意了,扁扁嘴说:“习总监本身就是那种做事很有规划很谨慎的人,她在认为自己足够负担家庭和孩子之后才步入婚姻有了孩子,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经历了失败的婚姻,女儿也变成了这样,她甚至把这一切的发生归结于她还不够慎重,不然也许能更早发现女儿的病,女儿不至于死。”
“你再想想我,我刚满20岁什么都没有就敢和你扯证,十九岁念大二开始和你同居,更别说那天还和你在车库里乱搞又和把避孕药的名字错发给她。她现在时间这么紧,说焦头烂额都不为过,这时候给她派过来一个如此不着四六的人,你要是她你能对我有好态度吗?”
“好像有点道理。”周晨骁拿手摸了摸下巴,“你不总结的时候没觉得,咱俩的事单拎出来说是挺不像话。”
徐念补充说:“而且如果她再好好信儿往前打听,没准还能和柳设计打听到我进howl靠的是后门。”
周晨骁笑了笑:“那你得祈祷她打听到这里为止,不然接下来她该知道你的后门是母亲亲自开的了。”
徐念白他一眼:“是哦,这个我劝你和我一起祈祷,除非你想让她知道那天和我在车库里乱搞,还把我折腾到吃药的人是howl的太子爷。”
说到这里两人都笑,徐念看他已经能平静地接受这个称呼不禁在心里感慨,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会再避讳提及祁岚是他的母亲。
虽然依旧不想和继父的家族扯上关系,但他渐渐能够坦诚地面对这份血缘,这对于祁岚来说,应该就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徐念想到祁姗今天说过,祁岚之所以会出资出力让习茹在howl创立童装部,除了感念习茹这么多年对howl的贡献外,更多是因为习茹对孩子的愧疚让她感同身受,习茹愧对的是她的女儿,而祁岚愧对的孩子就是周晨骁……
同时她也明白了祁岚的苦心,祁岚比任何人都希望习茹能把童装部做起来,让她去童装部不仅仅是为了锻炼她,更是一份信任和期许,祁岚相信如果是她的话,一定有能力帮习茹圆满女儿的愿望。
这份信任沉甸甸的,徐念感受到了压力,但她同时也下定决心,会努力把这些变成动力,为了祁岚,也为了周晨骁。
“话说回来……”突然她话音一转,大眼睛亮晶晶的,“祁姗说你在法国的时候法语说得很好,现在你还记得多少呀?”
此时此刻视频里的她只穿睡衣,没有内衣的阻隔,周晨骁可以清晰地瞧见她领口里跳动的两团:“基本都没忘,你想听什么?”
徐念早就听说法语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语言,翻过身来把手机摆在床上,两条小腿在床上一拍一拍,“‘我爱你’,我想听你说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