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磐一想到这里,根本不想把日记拿给萧与时看。
思来想去, 她决定等待几日,看看费恩会否回心转意。
*
一连数日, 费恩那边毫无变化。反倒是沈如磐这边, 二周的假期匆匆流逝, 她必须做决定是退役还是继续比赛。
从晚餐开始前她就吞吐犹豫, 直至晚餐后洗完澡将要安寝, 她终于组织好语言,去主卧那边找萧与时。
眼下时间还不算太晚,萧与时没有睡,复核行业调查所需的资料。行业调查过程繁琐, 都是和台账打jiāo道,诸如基金会利益所得、核销……萧与时虽然出生银行世家,一向不喜欢这些,但又不能不做。
于是沈如磐轻轻敲开门,恰好见到他靠在床头资料。床前灯将他的五官轮廓染上朦胧的色泽,神色是那么清隽宁静,乃至她有些难以分辨这位聪明睿智的物理学家,在漫长的不能做学问的日子,内心是否产生过波动。
萧与时抬眸见到沈如磐:“你还没睡?”
她点点头,他又开口:“过来。”
她挪步上床,缩到他的怀里,和他一同拥着被子资料。
过了会儿,她轻轻地说:“我没有找到和假体相关的手稿。”
“没关系,我有空再找。”
“你要不找费恩谈谈?”
“谈什么?”
“谈解决之道。你什么都没做过,又是出于对科尔的怀念才帮助费恩出资启动实验,总不能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萧与时没有马上接腔,而是把手边不多的那部分内容看完,方才淡淡回答:“我和费恩对过话。”
“然后呢?”
“我们之间有许多误会,所以现在的局面也不是一两次面谈就能化解。”
简单的总结戳中了沈如磐几天前的经历。她知道难以挽回了,语气不由得一涩:“你有没有感到后悔?”
“没有。”
“怎么可能。换成我,我肯定觉得不值得。”
见她替他委屈难过,萧与时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尖,随之问:“你听说过物理学的测不准原理吗?”
她摇摇头。
“测不准原理,又叫不确定原理。大意是人类观测微观粒子的手段是有限的,哪怕什么都不做,仅仅默默地观察,也会产生干扰。
“反过来,之于宏观世界,这个原理可用一句谚语做类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一席理论绕来绕去。沈如磐扁扁嘴,不甘心地说:“我不懂物理,但我懂你。你就是希望我看淡看开,不要替你鸣不平。”
“也不是。我出生在一个与众不同的家庭,哪怕自己审慎克制,也难免占据旁人一辈子触碰不及的资源。也因此我若犯错,必然要付出比普通人更多的代价,这不是不公平,而是有得必有失。
“再说矛盾和误会从来不是单方面引起,我也有过错。譬如我没有坚持反对你做手术到底,也没有及时发现数据错误,甚至——”
萧与时一直平静地叙述,说到这里忽然安静下来。沈如磐不解地问:“甚至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抱歉:“可能我在人情世故方面过于淡漠。明明费恩和我有嫌隙,对我积怨很深,我却感觉不到。”
“对你也是如此。我曾经以为自己表达得够明显,可你说体会不到我的爱,或许我真的应该好好反思自己。”
反思为什么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提起科尔,但是每一个奖牌底座下面都有致敬c.k的缩写语。这大概是因为他很难把去世的好友经常挂在嘴边。恰如当初沈如磐要跟陆楠离开柏林,他是那么地意外以及不舒服,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所以,费恩对他的怨恨,以及费恩推卸责任想要保护什么的心态,他多多少少能够理解。
萧与时想到这里,微微阖下眼帘凝视沈如磐的眼睛。她是他的恋人,也是他的知己,故接下来的话他只能对她说。
“如磐,我和科尔共事六年,他名义上是我的副手,但是才华未必在我之下。我们从来没有谈论过荣誉方面的事,我也一直相信他不会有任何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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