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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你这男朋友过分通情达理了啊。”孔楠一边关电脑,一边说,“不像我男朋友,黏人死了,我要是鸽了他,不管什么原因,他肯定要跟我生气。”
    恍惚间,郑书意有片刻的失神。
    “咔嚓”一声,手指传来刺痛,她条件反射地抽开手,才避免被订书机刺破皮。
    但指尖的尖锐痛感久久没有消散,渐渐蔓延到心里。
    郑书意一手拿着资料,一手拿着手机,在打印机前出了一会儿神。
    “我下班啦。”孔楠拿着包起身,递过来一盒药,“我看你止痛药都吃完了,拿着我这个,提前吃点,别采访的时候痛晕过去。”
    说完,她又凑近,低声说:“你要是搞砸了,有些虎视眈眈的人要开心死了。”
    郑书意此时无心回应孔楠的提醒,她满脑子都是“通情达理”四个字。
    岳星洲,是不是过分“通情达理”了?
    而且,她刚刚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岳星洲都没有问一下她哪里不舒服。
    某种念头一旦生出来,就会难以遏制地在心里发芽。
    郑书意有些恍惚地坐到工位,拿着手机迟疑片刻后,给岳星洲发了消息。
    郑书意:你有没有不开心?
    岳星洲:?
    岳星洲:没有啊,理解理解,工作重要嘛,以后还有很多个生日一起过。
    岳星洲:对了,你说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了?病了吗?
    郑书意呼了一口气。
    看来是生理期容易敏感,想太多了。
    郑书意:没什么,就是例假不舒服tat
    岳星洲:心疼宝宝。
    岳星洲:那你在哪里采访?结束之后我来接你。
    ——
    陈盛给的地址,是远在西郊的华纳庄园。
    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郑书意忍着腹痛,一路上转了地铁公交车,又打出租车,花了一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说心里不烦躁是假的,一路上,她不知道默默骂了时宴多少次。
    偏偏陈盛帮她安排的地方,是宴会厅楼上的休息区。这里宽敞,华丽,却空无一人,足以把一个陌生人的寂寞放大百倍。
    郑书意坐在沙发上,双腿随着壁钟滴滴答答的声音晃荡,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四周试图让自己不要睡着。
    然而等待的时间实在太漫长了,她几次像小鸡啄米一样耷拉着脑袋差点睡过去,直到有推门的动静响起,郑书意一个激灵坐直了,抬起头看向大门。
    直射灯下,一个男人驱步进来,随着光线越来越明亮。
    郑书意看实了来人,一下子又泄了气。
    来的不是时宴,而是他的姐夫秦孝明,如今的铭豫集团二把手。
    这个人曾经接受过郑书意几次采访,所以两人算得上认识。
    秦孝明进来的第一眼也瞥见了郑书意。
    起初她倏地挺直了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在暗处也能看出极为兴奋。
    可是在和他对视目光的那一瞬间却又暗淡了下来,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颓了。
    秦孝明顿了一下,把手机拿到一旁捂着,“你怎么在这儿?”
    郑书意如实回答:“来等时总,今天有个采访。”
    秦孝明上下打量她几眼,又多看了几秒她苍白的脸色,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嘀咕了句“这么晚了”就走了。
    郑书意又坐了两个小时,漫长得像两个长夜。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落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打着树叶,发出凄冷的“沙沙”声。
    偏偏楼下偶尔会传来宴会里的动静,虽然细碎,却也能料想其热闹。
    这么一对比,郑书意觉得自己更惨了。
    就在她实在熬不住困意,眼皮上下打架时,手机铃声终于响了。
    清脆的铃声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郑小姐,不好意思,这边宴会已经结束了,时总接下来还有其他事情,所以……”
    果然。
    郑书意沉默了好几秒,才开口道:“我知道了,谢谢。”
    这个采访还是来不及了。
    郑书意站起来的那一刹那,脑子里晕乎乎地,扶着沙发缓了好一会儿才蹬着高跟鞋进了电梯。
    等她到华纳庄园大门外时,不出意料地,这雨已经封了门。
    秋叶寒风夹着雨丝,刀子似的往郑书意腿上刮。
    她没想过今天会在室外待很久,穿得是日常的ol套装裙,看着是严肃正经了,但薄薄的一层透明丝袜只是作个礼仪,根本不抵事儿。
    大衣下的双腿裸露在外,裙子堪堪遮住膝盖,在这寒风里变成了比门口的豪车还吸睛的存在。
    渐渐有人出来了,郑书意退到一边,扭头看的时候,发现不少人都是她采访过的。
    看样子,这是一个金融界的酒会。
    郑书意下意识想再看看有没有可能遇到时宴。
    但惊觉,她并不知道他长相。
    时宴这个人作风甚是低调,极少出现在公众面前,郑书意准备资料时上网搜了过,只见到一些大全景里有他并不清晰的身影,但却没有正经的写真。
    ——
    不一会儿,一个互联网金融公司的女cfo和郑书意曾经有过两面之缘,见她可怜兮兮地站在这里等车,提出要送她回家,但郑书意拒绝了。
    刚刚岳星洲说要来接她。
    现在十一点整,距离他的生日过去还有一个小时。
    她想,不管怎样,还是要亲口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一楼泊车廊宽敞干净,来宾的车陆陆续续开走,留下影影绰绰的尾灯。
    不多时,宴会厅里的人所剩无几。
    “郑记者?”一个男人上前。
    郑书意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只见过一次的某资本公司高管,但平时老在微信上找她聊天。
    男人笑着上前,靠得极近,一开口就是一醉酒气:“一个人吗?我送你回家吧。”
    这人平时出现在社交场合都是人模人样的,这会儿倒是连寒暄都没有,心思昭然若揭。
    郑书意:“谢谢,不用了。”
    男人靠近了点,拉住她的手臂,“走吧,雨这么大也不好打车。”
    郑书意皱眉,扒开他的手,“真的不用了,谢谢,我男朋友等下就来了。”
    听见“男朋友”三个字,男人打量着郑书意,和她对视时,知道她这番话不是假意推脱,便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接下来,又一个年轻男人对她发出了同样的邀请。
    这也是个认识的,但郑书意知道他就是个真正玩儿票的富二代。
    看来今天这不是个正经的金融酒会。
    同样用强调“男朋友”打发掉那个人后,郑书意往墙边站了站。
    本来今天被时宴鸽了,她心里就不舒服,接连遇到这样的事情,胸腔里更是有一股无名火在蹿。
    她站在寒风中的场景正好落在走出宴会厅的秦孝明眼里。
    秦孝明动了恻隐之心,侧身对时宴说:“这不是郑书意吗?小姑娘大晚上挺可怜的空等你一场,这边人多,我也不方便,你找个机会帮忙送一程吧。”
    时宴撩眼看过去,女人的羊绒围巾缠了几圈,裹到下巴,衬得上面那张脸好像只有巴掌点大。
    明晃晃的冷光灯下,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鼻尖也冻得红彤彤,但依然难掩眉眼的秀气精致,杏眼红唇,明艳娇俏,像一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站在那里,带了点惹人怜的味道。
    ——
    等郑书意从手机里抬头时,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了她面前。
    同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郑书意回头,和迎面走来的男人有一瞬间的目光相接。
    男人眼神稍作停留,头顶的水晶吊灯在他金丝镜框上投射出冰冷的光,随着防滑链在他颊边轻微晃动。
    “郑记者?”他停下脚步,西服勾勒出的臂弯的弧度显出几分疏离,“我送你一程?”
    这个男人郑书意没见过。
    但她却在想,现在的富二代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随便了。
    “不用了,谢谢。”
    镜片后的那双眼缀着明晃晃的灯光,眼尾往上一挑,明明该是轻佻的眼神,却透出一股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于是,刺骨寒风下,郑书意迎着他的目光,补充道:“我男朋友马上来接我。”
    一字一句,加重了“男朋友”三个字,潜台词的意思是: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
    时宴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单手入袋,迈步离开。
    泊车员拉开车门,他躬身上车,宾利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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