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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两个月,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便办了两次丧宴,一次男主人的,一次女主人的。
    温简跪在空旷的灵堂,垂着脑袋,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他背脊挺直却又纤弱,十八岁的男孩子,单薄的却还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黑色的衬衣下是突起的肩胛,微微弯曲的脖颈纤长脆弱。
    又有谁被领着进了灵堂,他眼睫颤了颤,又恢复了默然。
    “没想到林柏秋也是个痴情的,竟然就这么跟着去了。”来人声音充满惋惜,上了柱香后,忍不住同身边人感叹道。
    旁边人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柏秋这些年也是荒唐,都让我们忘了她曾经也为了那位跟家族抗衡过,最后林家不得已才让那个男人带着儿子入赘。”
    “这么说来,我记得林柏秋开始荒唐好像就是从那个男人生病开始的?”想到当年惊鸿一瞥瞧见的男人容貌,来人觉得有些可惜,瞧见温简在那边跪着又不好多说。
    几人相视一眼叹了口气往外走,一直到门口了才有人开口道:“林柏秋这人……诶,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对人家,见天儿跟这个那个男人牵扯不清,现在人死了她又舍不得跟着去了,有什么意思,这不是糊涂嘛。”
    旁的人便劝她,“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倒是那个孩子,在林家估计讨不到好……”
    几人声音越来越小,一直到灵堂重新回复宁静,温简才抬头,看向灵堂上的遗像。
    遗像上的女人叁十多岁的模样,没有笑容,眼神总透着轻佻不屑,是他最恶心的模样。
    他定定的看了许久,等到灵堂外再次传来声音,才又低下头,重新变成了那个木然沉默的少年。
    林家给自家女儿定了海市最昂贵的一块墓地,和温简的父亲温临一个墓区,环境清幽安静,真正寸土寸金。
    那天,阳光特别特别明媚,墓区的绿化做得极好,远远看着就像片片青山连绵。温简等所有人走了以后,才走到不远处另一个墓碑前,缓缓跪了下去。
    碑上男人的照片是他年轻时的模样,眉眼温润清和,笑容清朗,温柔雅致,同温简的面容像了七分,却多了一份通透包容。
    温简凝视着这张照片许久,嗓子拥堵干涩,半晌从喉间发出小声含糊不清的“爸……”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一年,还是两年,他都不记得了。从他走上那条不归路,他便再也不敢去见他。
    “我知道你喜欢她……”
    阳光很是热烈,空气中蒸腾着撩人的热气,偶有一阵山风吹过,带来些许蝉鸣,墓碑上缠绕着的绿色藤蔓随风簌簌作响,淹没了少年的未尽之言。
    “可她不配。”
    “她那么肮脏。”
    “我便送她下去赎罪。”
    “……原谅我吧。爸爸。”
    ***
    外界都传林柏秋是因为爱人去世悲伤过度,导致神思不属精神恍惚,一脚踩空了楼梯直接从叁层楼摔了下来。
    可只有尸检人员以及林家几个长辈知道,她根本就是死于纵欲过度。林家所有人都知道林柏秋男女关系淫乱荒唐,对这个结果除了觉得痛心外就是觉得丢脸,匆匆敛尸办了丧宴,也默认了外界的那套说辞。
    对于这个结果,温简是有合理预判过的,甚至这个计划早在两年前看见林柏秋病历上要她禁欲的医嘱时,就形成了一个雏形。
    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筹码,十六岁的少年身材颀长却又多了成年男性没有的青涩,再加上那张脸,面无表情都很勾人,更别提主动展露风情了。
    从被动到主动,从双人运动到多人运动,各种混乱淫靡的场景温简跟着林柏秋看了不少,甚至参与过其中。
    林柏秋总说他干净,尤其是各种液体各种气味混杂时,他还是干干净净的模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脏,有多恶心。
    每次过后,他总要去洗手间干呕,胃酸一阵阵往上涌,只要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肉体,粘腻的体液,肮脏的交易,他就不可抑制的泛恶心。
    林柏秋死了,他以为自己能重新活过来了,可刻在骨子里的阴影却挥之不去。他没有办法与人接触,甚至连无意间的碰触都会引起的强烈的反应。
    他严严实实地包裹好自己,抗拒和别人的接触,像游离在人间的一个鬼魂。
    鬼魂很多时候都是无害的,除非有谁勾起了他的恶。
    他第二次计划一个人的死亡时,是在大叁那年,对象是他们院一个副教授,四十多岁,同林柏秋死的时候差不多年纪。
    “想保研吗?”
    温简对人的目光太过敏感,当那道目光隐晦却又侵略的流连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时,他身体产生了非常熟悉的反胃反应。
    他呼吸略微急促,脖颈上青筋绷起,他按耐住身体的应激反应,压抑着眉眼看向房间另一个人,一个长得高高帅帅的学长,也是喊他过来的人。
    副教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微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立刻明显,“不用担心,他已经成功保研了,以后就会在我手底下搞研究,成为我的直系弟子。”
    她手一伸,那个学长立马伸手握住,她看着温简,就像是对一个喜爱的小辈,如果眼神中没有那种浑浊的欲望的话:“我只是比较喜欢你们这些年轻的男孩子。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看过你的成绩,保研是够了的,但这世上最不缺意外了,最好加一层保障不是吗?”
    她手探了过来,仿佛是一种试探。温简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他突然躲开那只手,撞开门跑了出去,然后进了洗手间大吐特吐。
    那个学长跟着跑过来,看他这副惨样叹了口气,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劝他:“欸,你何必呢……”
    温简突然冷冷地看向他,二十岁出头的男生已经彻底褪去了当年少年青涩无措的模样,成长成了一个敢于拒绝敢于说“不”的男人。
    学长愣了一下,脸色有些颓败下来,就这么靠在瓷砖上:“谁他妈又愿意……”
    话说一半又停住了,温简手背擦了一下唇,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四,他果然没保上研,他的那个名额被另一个长相清秀白净的男生得了去。
    他毕业后,副教授再一次实验中突然发生意外,实验室被毁,副教授全身百分之九十烧伤,当天抢救无效后死亡。
    温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无动于衷,却在另一个笔记本的某一页划上了一个圈。
    他第叁次计划一个人死亡时,是在他刚给上一个计划画上句号的时候。
    对象是他的房东,一个年近四十的长着一副人妻温柔面孔的女人。丈夫是一个工程师,经常全国各地的跑,一年内少有回家的时候,而他不在的时候,这个女人便会带着不同的男人回家过夜。
    温简长了副勾人的面孔,明明气质干净,却偏偏长了双桃花眼,以及一张极红极艳的唇。哪怕他平时沉默寡言也丝毫没有办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总容易吸引一些特殊兴趣的人。
    他住在这边的第叁月,房东过来他这边敲了其次门,其中五次是在晚上,穿着清凉。
    温简对着靠在他门上装作无意崩坏纽扣露出没穿胸衣的乳房的房东笑了笑,在对方晃神的一刹那里,啪的合上门。
    他回到房间,坐在书桌旁,桌子上的小台灯亮着,吸引来几只小飞虫。
    他翻开笔记,完善了整个计划,待放下笔,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还在想,真麻烦要换地方住了。
    他第四次的死亡计划和第叁次死亡计划间隔时间有些长。
    那年他24岁,那个计划目标26岁,是他所有死亡计划里最年轻的一个……女孩子。
    一个小漫画博主,在微博上连载一朵玫瑰花和小银狼、机器人以及美人鱼的童话故事。画风很温暖,就像她那个人一样。
    温简最初关注这个微博时,还不知道那个微博号的主人是自己隔壁的那个女孩。
    他喜欢那个故事里的玫瑰花,美丽娇艳可爱,喜欢撒娇喜欢阳光喜欢清晨的露水,会发小脾气,有点爱美,喜欢那叁个小伙伴哄她,也会在小伙伴不开心的时候逗他们笑。
    偶尔画里也会出现一只白色的布偶猫,那是机器人送给玫瑰花的宠物。
    他坚定的觉得这就是一个童话故事,哪怕每一条微博下面都有粉丝站玫瑰花和其他叁个小伙伴的cp.
    直到有一天,他从隔壁女孩的房子里看见那个熟悉的白猫,以及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拎着宠物猫包,牵着女孩离开。
    温简心里那层知道对面女孩是自己喜欢的漫画作者的开心还没来得及扩散,便又被另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冲散了。
    晚上,他关注的那个微博更了一章漫画,是那个机器人利用送给玫瑰花的小白猫,将玫瑰花骗回了家。
    他想,原来“机器人”的原型是那个男人啊。只是那时他沉浸在莫名的情绪里,没有想到既然机器人有原型,那美人鱼和银狼的原型,又是谁。
    隔壁的那个女孩两天没有回来,再回来的时候,白皙的脖颈上有几朵玫红色的痕迹。
    是吻痕。
    他那时在电梯里,眼神不受控制的落在那处,原本那些令人作呕的回忆没有撞进脑海,反而是多了一些奇怪的画面,画面的主角是面前的女孩……和他。
    将黛蔻作为下一个计划目标的时候,已经是好久以后了,久到温简早就忘了当初“玫瑰花”给他带来的温暖感受,只记得自己喜欢的童话故事竟然变成了爱情故事的冲击和被背叛感。
    网络上连载的漫画还是可可爱爱的温暖画风,但温简真实了解的现实却充斥着男女之间丑陋淫靡的欲望。他永远都无妨忘记,他进电梯看见女孩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亲吻时的冲击。那个人是她的堂兄。
    滥交,乱伦,太脏了。
    他反复地在修改自己的第四次计划。
    “玫瑰花”娇气又怕疼,这个死法太痛苦了不要;
    “玫瑰花”爱洁又爱美,这个死法太丑了也不要。
    终于,他找到了一种可以让人无知无觉在睡梦中死去的方法……
    隔壁开始装修了,只是简单装修了一下浴室,换了地砖、防水层和浴缸。装修材料实在太容易让人动手脚了。女孩会在泡澡最放松时进入死亡。
    温简并没有搬走,他心情平静的等着既定结局的发生。
    她的结局,和他的结局。
    他从开始制定死亡计划时便没有再关注女孩网上连载的漫画,所以并不知道,漫画里面多了一个小角色,一个长相精致却总是一脸不开心的小木偶。
    那是玫瑰花的邻居。
    如果他看了……那小木偶可能会想办法,偷走玫瑰花。
    ——钱钱:温简最后应该是被捕了,他连反抗都不反抗,心甘情愿被捕,大概也是想下地狱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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