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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禅摇了摇头, “你的固执不该用在这等可笑的地方。”
    闻瑕迩道:“这句话, 原本奉还给你。”
    朗禅起身,“涂微紫印在你手中, 你想如何做。我绝不干涉。”
    他说完这句,便离开了房中。
    闻瑕迩将玉蝉里放着的涂微紫印拿出放在手中把玩, 印身上的光若隐若现,鬼魅异常。
    朗行回到自己房间后坐立难安,其间有几名宫中的弟子来询问他的伤势,具被他敷衍的打发了回去。这几日在外的所见所闻令他脑子里混乱无比,就像是一汪被搅浑了的浊水, 实难找出一片清明之地。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 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朗行手下意识的覆上了身后的剑,“是何人?”
    “行儿,是我。”
    朗行顿了顿,垂下手起身去开开了门, 见到立在门外的清丽女子之后,恭敬的拜了一拜, “婼姑姑。”
    朗婼双手扶起他, 关切道:“我听闻你这次在外出游历时不慎受了伤,是哪处受了伤?可还好?”
    朗行闻言面露难色, 朗婼见他如此,心中的担忧便又盛了几分, “这般严重吗?”
    朗行摇头道:“没有, 劳婼姑姑挂心。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并没有什么大碍的。”
    朗婼心下松了口气,拉着朗行进到房中坐下,语重心长的问道:“即是皮外伤,可有上过药?”
    朗行心里藏着事,应答上便有些心不在焉:“上了。”
    朗婼颔首,又问:“这次你去外游历我听说险象环生,必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没有。”朗行手指抠着桌沿,眼神有些游离,“算不得什么的。”
    朗婼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道:“行儿,你有心事?”
    朗行指上的力道一滞,“婼姑姑为何这么问?”
    朗婼看向他的手指,眼含温情,道:“你从小心中只要一藏着事,便喜欢用手指去抠东西。”
    朗行顺着朗婼的目光看去,见到自己手指抓着桌沿,有些窘迫的收回了手。
    朗婼见状,道:“你若不方便同我说,不妨去同宫主讲讲,左右他是最疼你的。有什么事不要独自憋在心里。”
    朗行只觉胸口有一股酸苦之意倏的上涌到喉头,涩的他极难出声。平复片刻后,他才将这股苦意压了回去。
    他望向朗婼,突兀的道:“婼姑姑和宫主是姐弟。”
    朗婼愣了一下,旋即道:“......自然是姐弟。”
    朗行道:“那婼姑姑可知,我在被宫主带回朗家之前是住在何处,又是谁在照料我?”
    朗婼似是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后才出声道:“我是在你长到八岁之时才重新回到应天长宫,你在被宫主收养之前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她说完,又补道:“你若想知晓这件事,不如直接去问宫主,他应该清楚你的来历。”
    朗行抓着腿上的衣料,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晓了,谢谢婼姑姑。”
    朗婼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为何突然想询问起你的身世来?”
    朗行抿了抿唇,面上突然露出一个笑来,“昨夜睡觉时在睡梦中梦见了小时候,一时心血来潮便想起来问问自己的身世。”
    这一番解释朗婼听不出什么端倪来,只当朗行是当真一时心血来潮对自己的身世上了心,也没再多问,嘱咐了对方几句好生养伤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朗行见朗婼离开,面上的笑瞬间消散。他紧锁着眉心,神情时而恍惚时而隐忍,内心似乎极度的纠结迷茫,连面上的神态都没心思去掌控。
    岐城中缈音清君说出的话,在此刻回想起来便犹如魔音贯耳,搅的他心神不宁。又忆起在房中见到闻瑕迩的景象,他一颗心便像是悬在摇摇欲坠的上空,只须些许风吹草动,便能轻易令他从上空猛地摔进无望深渊中,再难复原。
    朗行用力的抓着手下的衣料,掌间满是冷汗已是湿润无比。
    还没有见到阮矢便不能轻易下定论。
    脑海中突然闪过的念头让他找回了一丝冷静,他站起身来正了正背上的剑,勉力提起精神,跨步出屋。
    岂料他还没走出许久,便在两座宫宇的交错处,和迎面而来的闻瑕迩与阮稚撞了和正着。
    说来也巧,闻瑕迩手在往去莲花池的路上遇上了在宫中闲逛的阮稚,这阮稚也不知哪根筋错了弦,一见着他便立刻跟了上来,无论他怎么问也不开口,怎么甩也甩不掉,只能权当阮稚不存在,无视了对方。
    谁料这一路带着阮稚的同时又能遇上朗行,当真是时运不济,闻瑕迩如是想。
    朗行无论是见到他还是见到他身后的阮稚都很惊诧,吞吐道:“思君前辈,还有小稚……你们怎么......”
    闻瑕迩面不改色道:“我不过出来随意逛逛。”说完,眼神似有若无的朝后方的阮稚睨了一眼,“至于他......我就不知道了。”
    阮稚迟缓点头,附和道::随意,逛逛。”
    “可你为何会出现在应天长宫?”朗行走到阮稚面前,神情困惑,“孤星庄燃了一场大火之后,你和小童下落不明,阮矢一直在寻你们。”
    阮稚道:“是,朗宫主。要,我和,妹妹。”
    朗行迟疑道:“是宫主把你和小童带回应天长宫的?”
    阮稚一丝不苟,“是。”
    朗行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闻瑕迩再一侧默默的打量着朗行面上的表情,见他二人话毕,便说道:“岐城中一切可还好?”
    朗行眸光一滞,旋即有些僵硬的朝他颔首道:“......一切都好。”
    闻瑕迩听罢当下心思百转,许多疑问蹭的一下在他脑海里涌出来,却碍着有阮稚在场终是将这股念头强压了回去。
    朗行眉目间的情绪颇有些复杂,他望向闻瑕迩,说道:“思君前辈,你在山洞中救过的一个人,让我转述一句话给你。”
    闻瑕迩一愣,“......什么话?”
    朗行道:“他说,‘等我’。”
    等我。
    低沉如水的嗓音,淡漠似烟的语调,在这一刻,好似隔着万丈红尘落入闻瑕迩的耳畔间。
    他这几日波荡起伏的心绪,顷刻间便被抚平。闻瑕迩的唇角总算噙上了一点真切的笑意,他朝着朗行由衷道:“多谢。”
    朗行听过这声道谢后,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有许多话想在此刻抖落出来。闻瑕迩与他擦身而过之时,手掌状似不经意的在他肩头拍了拍,说道:“听闻你身上受的伤颇重,好不容易回来了,便该好好躺在房中养着。”
    朗行侧身注视他的背影,“思君前辈,我......”
    闻瑕迩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并未再多言,阮稚则仍旧一往如故的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闻瑕迩再次进到莲花池底,底下镇压的头颅一闻到生气,原本无声的坑内霎时躁动起来,发出尖锐的嘶叫。
    闻瑕迩稍稍睨了一眼站在他旁边一动不动的阮稚,青涩的面容上不见半分异色,从容自如。他便收回目光,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万颅坑上。
    此处的万颅坑和骨师国的有所不同,这些头颅都是从生前身中子母蛊毒的尸首上割下来的,是以这些残存的头颅上也埋着子母蛊毒。
    在骨师国时,万颅坑即将爆发之际,若非君灵沉及时赶来,他恐怕便用了以毒攻毒的手段,用自己的生魂去平息坑内的怨气。可闻瑕迩面对此刻眼前的万颅坑,却并不想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来换取这坑内怨气的平息。
    一来是方才从朗行口中得知君灵沉的话,这便足以证明君灵沉不出几日便会来应天长宫救他,届时再平息这一个万颅坑也并非难事。
    二来是因为这万颅坑里的阴怨之气比他在骨师国见到的强了不知多少倍,闻瑕迩思虑着他即便这会子跳下去,也不一定能平息这群恶怨。
    总而言之,将这坑留给君灵沉来时再填是上上策,但也是这一点让他有些担心。
    朗禅要在中秋之时举办憧月宴,那一日对方必定会动用万颅坑,若君灵沉错过这时机,再来补这坑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为时已晚。
    所以,闻瑕迩便已经打算在接下来的这几日,寸步不离的待在这莲花池底寻出一个能销毁掉万颅坑的法子。
    他并非一时心血来潮生的这个想法,而是昨日在朗禅将涂微紫印交给他之时,他动用了一部分印上的力量,成功加上了万颅坑内的封印。
    经过一夜深思熟虑以后,他大胆推测,这紫印的力量恐怕不止封印和控魂这么简单,若他能使用得当,将这坑提前销毁也未可知。
    这样想着,闻瑕迩便将涂微紫印拿了出来。这紫印一现,笼罩在万颅坑上的光影便浮现出来,印的四周紫光森然,被囚在底下的头颅霎时往坑内缩了一缩,看模样似乎极为忌惮着他手中的东西。
    在一旁犹如石像般一动不动的阮稚见状,眼睛眨了一下,道:“他们,怕。”
    闻瑕迩研究着手中的涂微紫印,闻言漫不经心的接道:“怕什么?”
    阮稚眼珠转动,最终定在了闻瑕迩手中的紫印上,伸出手指了指,道:“这个。”
    闻瑕迩头也不抬的哦声,试着用灵力注入印身内,“还有呢?”
    阮稚张合着嘴,一字一顿:“朗,宫,主。”
    闻瑕迩闻言,把弄着涂微紫印的手一顿,旋即埋着头继续琢磨起来,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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