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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辆马车在漫天飞雪的天地间快速行驶, 在这三辆马车的四周有十二匹马载着它们的主人紧紧护着马车,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除了这队人马之外, 四周看不见一点人烟,因此马蹄发出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响亮。
    其中一辆马车用了几层厚布密封着, 并且最外层还有一层密得连蚊子都难以飞进去的铁网做防护。
    九天灵珠鼎就被牢牢地固定在这辆马车里面,在它的四周有八人八马紧守着。
    上官瑜没有骑马,而是与宋棠同乘一辆马车。
    自然, 原本陪在宋棠身边的萧遥就得下车去骑马了, 不过她也很乐意这么干,她可是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着镖局走南闯北的人啊,最喜欢的便是策马飞驰在看不到尽头的路上了。
    从马车开动开始, 宋棠就一直在掉眼泪, 这眼泪里有欣慰、有感慨、有如释重负。
    上官瑜紧紧地搂着她, 任她在他怀中哭个痛快。
    他知道, 一旦九天灵珠鼎给找到, 她积蓄了将近一年的紧张和担忧就需要一个释放的出口, 而此时的哭便是最好的释放方式。
    大概哭了将近两刻钟,宋棠擦干了泪, 将头紧挨着他的胸膛说:“谢谢你,若不是因为有你相伴,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活到现在。”
    “傻瓜, ”上官瑜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说, “其实要说谢谢的是我。”
    然后他用手托起她的下巴, 慢慢俯身吻住她的唇。
    她如同一滩水般依偎在他的怀中,任他如饥似渴地亲她。
    好一会儿后,上官瑜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继续抱紧她说:“回到京城,将鼎交给皇上,将该释放的人都释放了之后我就向你父母提亲。”
    这样的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但是以前宋棠连自己能否有命活着回京都不敢保证,因此总是带点敷衍地点点头,心里却丝毫不敢深想,此刻听他这么说时她心里才真切地意识到——他们是有可能成为夫妻的。
    想到这里,宋棠顿时满心的幸福,微红着脸点点头。
    其实在她的心里,她早就认定此生非上官瑜不嫁了。
    见她点头,上官瑜也笑了,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说:“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此刻那般热切地盼望着早日到达京城。”
    宋棠便也笑了。
    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
    她说:“我双腿如此,可能以后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如人,还望你多多包容。”
    上官瑜:“我对你没有高要求,我只希望你好好做你自己,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就行了,当然,你心里要有我。”
    宋棠便又笑了,道:“我若心里没你就不会嫁给你了。”
    有她这句话他就放心了,于是他再次擒住她的唇一阵猛亲,直亲得她气喘吁吁才停止,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有一个想法,我想最好是在到京之前就实施,但是我得跟你商量一下。”
    宋棠抬眼看向他,目光中带点疑惑。
    上官瑜噗呲笑了,说:“我想试试用那颗灵珠来给你治脚。”
    宋棠的脸色微变。
    还没待宋棠说话,上官瑜接着道:“到京之后,这么做的话就得向皇上请示了,我怕届时皇上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不愿意借,所以我们趁着在路上的时间用它来给你治治脚。成不成另算,反正试试看。”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建议,其实就在看到九天灵珠鼎的时候宋棠的脑海里也闪过一下这样的念头,只是不太敢,毕竟那可是国宝级的东西啊,万一有个闪失,那可不是她所能承担得了的,因此她也只是想了一下就不敢想了。
    见宋棠若有所思,上官瑜道:“我知道你有顾虑,所以我打算在我们住进旅馆之后悄悄进行,绝不会让外人知道。”
    宋棠:“万一在试的过程中那颗灵珠出现不可测的意外,后果不是我能承担得了的,这也是我犹豫的原因。”
    上官瑜:“有我在呢,一切意外都有我顶着,你别担心。”
    宋棠又默默地看着他良久才点了点头。
    是夜,他们一行人夜宿在一个小镇的一家小旅馆里,九天灵珠鼎被他们从马车里搬下,抬进了下榻的房间。
    当然,这整个过程中九天灵珠鼎都是被几层东西密实地包裹着的,因此外人也不会知道是什么。
    九天灵珠鼎被安置在上官瑜住的房间。
    当八人将它放下后,上官瑜亲自打开那层层的包裹,然后将它从镶嵌处取下,揣进口袋,再由五人护着去了宋棠的房间。
    而他的房间里也留着五人把守。
    宋棠坐在房间里的小接待间里的松软靠背椅上,双脚方才已经由萧遥帮忙清洗过,此时正用一张小毛毯遮盖着。
    上官瑜三步并两步走过去,轻轻掀开一点遮盖在她双脚的毛毯,看了看她那双看起来伤痕累累似的腿,说:“若是疼你就告诉我。”
    没有人知道那颗灵珠放到她病腿上之后会发生什么,所以在场的人都很紧张,上官瑜和宋棠尤甚。
    这双因病而变得丑陋的脚让宋棠经常羞于将它们展露人前,但上官瑜是见过无数次的,甚至在她的病发作时帮她按摩过很多次。每次看向这双脚时,他的目光里都全无厌恶,只有满满的关切和疼惜。
    也正因为这样,宋棠才能够在他面前从容地露出双脚来。
    上官瑜将那颗灵珠从口袋里取出来,细心地将包裹着它的布一层层地打开,少倾,众人便看到了它的真面目——大约拇指头大小,发着绿幽幽的光,那光在不同的光线下颜色也略有不同,并且散发着一股冷冽之气。
    上官瑜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宋棠左脚的脚掌上,手自然不敢松开,轻轻地按在珠子上面。
    当那颗珠子接触到宋棠的皮肤时,宋棠只觉一股寒意从珠子传到她身上,让她浑身不禁一颤,然后重重地哆嗦了一下。
    上官瑜忙问:“什么感觉?”
    宋棠:“冷。”
    上官瑜舒了一口气。
    既然不是疼,那就好办些。
    于是他让萧遥给宋棠披件厚外套。
    萧遥照做了。
    约莫过了一刻多钟,上官瑜将珠子移到了另一处,再回看原先搁置的地方,发现那一处的肤色没那么红了,忙问宋棠可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宋棠:“说不出什么异样,就是有点犯困。”
    上官瑜:“那你合眼歇息歇息吧。”
    兴许她是累过头的缘故呢。
    宋棠点点头,由于实在太困,便靠着靠背椅闭上了眼。
    这一闭眼,她很快便睡着了。
    恍恍惚惚中,她梦见她的母亲龚夫人正站在一处竹林下的凉亭里向她招手,微笑道:“正想着你也该回来了呢。”又道,“昨儿我与你父亲商量,说过完年我们一起回你父亲的老家一趟,去他当年种下的那棵银杏树,他已经近二十年没回去了,不知那棵树可还在,若是在,想必齐宅子高了。”
    言语间满是温柔,仿佛她的回来是一件多么重要又难得的事。
    接着又梦见她的师傅带她去游山玩水,在经过一条河时忽然河水大涨,并且变黑了,师傅立即带着她飞身离开,可是那黑黑的河水忽然变成一条黑色的大蛇,朝他们追了过来。
    宋棠吓得大叫了一声,猛地便醒了过来。
    见坐在自己跟前的是上官瑜和萧遥,宋棠才松了一口气。
    上官瑜问:“可是做恶梦了?”
    宋棠点头。
    上官瑜便让萧遥给她煲点清心安神的凉茶。
    萧遥遂去了。
    宋棠低头看,见上官瑜已经将珠子放在自己的右脚了,再看左脚,发现上面先前潮红且带点肿的地方现在不红不肿了,便道:“感觉还真有点用呢。”
    上官瑜让她活动一下四肢,她照做了,发现双脚没先前那么沉重和僵硬了。
    上官瑜又让她站起来走走看。
    她便在屋子里慢慢地走了几圈,感觉双脚确实是灵活了许多。
    此时夜已深,宋棠说:“明晚再继续吧,你也该休息了。”
    上官瑜点头,起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和嘴唇,便将灵珠包好离开了她的房间。
    次日晚上,在另一处地方的旅馆住宿时,上官瑜继续用灵珠为宋棠治疗。
    如此连续了五天后,宋棠双脚的疼痛与红肿已基本消失,行走时也感觉接近正常人了。
    宋棠既开心又激动,也不管有旁人在,牢牢地抱住了上官瑜。
    “这太好了,太好了。”她边说边哭,是喜极而泣的那种。
    上官瑜也回抱着她说:“我很为你高兴。”
    然后他说:“再接着治几天吧。”
    治疗得彻底一点,大家也放心一些。
    宋棠点头。
    那天晚上,宋棠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中睡去,一夜无话。
    第六天晚上,当那颗灵珠贴在宋棠的脚上时,宋棠却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噗噗噗地吐了几口鲜血,然后整个人晕倒在了靠背椅上。
    上官瑜大惊,立即轻轻摇她,一边摇一边问她。
    可她已昏迷不醒。
    是夜,宋棠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并且时不时地喷几口血。
    上官瑜见情况不妥,立即派人连夜去请大夫来看。
    大夫看后只说大概是劳累过度所致,开了几服药便离开了。
    可是那些药对她并没有用处。
    接下来的几天里,宋棠都没有醒过来。
    由于时间紧迫,他们无法多逗留,因此只能由上官瑜抱着宋棠坐在马车里继续赶路。
    这几天里,上官瑜很少合眼,一直密切地关注着宋棠的情况,他心里很清楚,她这情况一定跟灵珠有关,因此他不敢再将灵珠放至她脚上。
    宋棠不仅一直昏迷,也每天都吐血,如此八天之后,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一路上,上官瑜找了很多大夫来看,但都没能让她醒过来,原先的开心迅速地被悲伤所代替。
    马车在雪地中快速地行驶着,望着怀中不省人事的爱人,上官瑜心如刀割。
    他不后悔用灵珠给她治病,但她的晕迷不醒无疑是因此而起的,所以他还是很愧疚。这几天,看着她一天天地憔悴,而且毫无苏醒的征兆,他也想过最坏的可能,但是那个可能只要想一想都让他难以承受。
    如果没有了她,未来的日子再光明都是有欠缺的,甚至会失去很大一部分的意义。
    他要她活下去,陪着他一起走下半生的路。
    这是他最大的愿望。
    他俯头将脸紧贴在她的脸上,说:“没遇上你之前,我常常觉得情情爱爱不过人生中的一件小事,遇上你之后,我才知道我此生最想要的不过是寻得一知心伴侣,恩恩爱爱地过一生,我们已经经历了相遇、相知和相爱,接下来我想和你相伴着走下去,所以请你千万别丢下我。”
    说到这里时他自己也哭了,更紧地抱住了她。
    第十天傍晚,雪忽然下得很大,他们遇上了雪崩,而那地方又没有其它路可选,因此只能找了处石岩下的岩洞搭帐篷露宿。
    安置妥当后,上官瑜将宋棠放置一处铺了厚厚的棉垫的临时床上,然后给她喂粥。
    不省人事的她一口都吞不下去,他只好让萧遥帮忙,一人撬开她的嘴,一人往她嘴里送粥。
    好不容易才灌了她半碗粥,然后上官瑜将她抱起,让她的头靠着他的胸膛。
    她一直呈昏睡状态,呼吸均匀而绵长。
    他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已经瘦成皮包骨了,不禁一阵心痛。
    当他也有点困意,正准备将她放躺下去时,她忽然吐了几口血。
    他赶忙拿手巾去擦她的嘴和她的衣服。
    忽然,她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抓得紧紧的。
    上官瑜大惊,忙朝她看去,见她睁开了眼,但是神色有点痛苦。
    “你醒了?”上官瑜立即握住她的手问。
    宋棠朝他微笑,用虚弱无力的语气道:“我也许不行了。”
    上官瑜拼命摇头。
    宋棠:“我自己心里有数。”
    上官瑜:“不,你只是太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宋棠不做声,只定定地看着他。
    她想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地记住。
    上官瑜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他用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在她面前嚎啕大哭。
    宋棠伸手去摸他的脸,面带微笑道:“瑜,我这一生过得很值,我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上官瑜泪如雨下,握住她的手说:“我不能没有你。”
    宋棠:“我与你相知相爱过,也算不枉此生了。”
    上官瑜摇头:“不,我们还有好长的路要相伴着走。”
    宋棠又吐了几口血,脸色接着就变成了惨白色。
    萧遥和方桐也过来了,都默默地看着她。
    以他们的经验来看,宋棠应该是活不了一两天了。
    悲伤立即充满了他们的脸。
    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荒野之地,大夫是不可能找得到的了,何况前方的一大段路已经被崩雪挡住,他们想要出去也难。
    但上官瑜下令立即去开路,并且要求一定要午夜之前开好。
    大家都知道他的心情,因此虽然不太愿意,但也都立即领命行事。
    那段被崩雪拦住的路终于在午夜到来之前开好了,一队人立即极速前进。
    在上官瑜怀里的宋棠不断地吐血,上官瑜从未见谁吐过这么多血的,心里又焦灼又恐慌,真真是如坐针毯。
    然而虽然路是通了,但接下来的很长一段路上都荒无人烟,就更别提有大夫了。
    宋棠全身开始剧烈地颤抖,血是没有吐了,但是嘴角依旧时不时会有一点血水流出来。
    她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依稀间好像回到了童年,父亲抱着她在花园中漫步,又记起母亲曾在她睡着时说的那些满怀愧疚的话,以及初见上官瑜时内心所受到的强烈吸引,她怕自己真的要走了,便用尽力气握紧上官瑜的手,说:“我很高兴.......遇见了你.......这段日子.......我虽然过得很奔波.......但也很幸福.......多谢你!”
    随即她再度昏迷了过去。
    上官瑜紧紧地抱着她,任泪水打湿了她的衣服。
    不,你不能离开我,千万别离开我啊。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说,将她抱得紧得不能再紧了。
    昏迷中的宋棠只依稀听到他不停地说‘你不能离开我’,但她没有力气说话,也没有力气睁开眼去看看他。
    她感觉浑身散架似的,再也身不由己了。
    天亮之时,她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
    上官瑜遂决定在一个小镇上停下,找了家小旅馆歇息半天。
    她现在的情况根本经不起路上的颠簸。
    但是距离跟皇上定的破案期限又不远了,其实是根本没办法在白天做逗留的。
    可他还是选择了将宋棠的生命放在首位。
    只能后期再加快速度了,此刻他想先让宋棠歇息一下。
    没多久,大夫赶来,给宋棠把脉之后大惊失色,对上官瑜说:“不乐观哦,还是做好后事准备吧。”
    然后也不开药便匆匆离去。
    方桐走过来,在上官瑜跟前的椅子坐下,拍了拍上官瑜的手,低声说:“你已尽最大的努力,望你不要再自责。”
    上官瑜不做声,只定定地看着昏迷中的宋棠,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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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想一章写完大结局的,结果发现还有很多情节需要写到,于是便分成了上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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