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佝偻着背,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忽然一瘸一拐地迎面挡住去路,乞求道:“小姐,给点钱吧。”
她在皮包里翻翻,面对他充满渴求的眼神,无奈又尴尬地笑了下,“对不起,我今天出来没带钱。”
“我只想给孩子和他娘买两个馒头,他们一天没吃东西了,请您大发慈悲,做做好事吧。”
“我真的没带钱……”
中年男人恍如未闻,一个劲地说:“求求您了,小姐好人有好报……”
他说着,向她越靠越近,污浊的脸颊几乎贴到她身上。
周幼薇连连后退,本想避开,哪知就在霎时,他猛地伸出手抢走了她手里的包,然后跛着脚快速跑向巷子。
周幼薇始料不及,愣了愣,叫道:“我的包!”
她刚追几步,身旁仿佛掠过一阵黑色劲风,敏捷地直奔前方的中年男人而去。她来不及看清他是谁,只见眨眼间就擒住了那人。
周幼薇今天穿的是高跟鞋,跑起来很不方便,等她赶到二人跟前,喘着气抬眼,再次惊讶了。
段希廷一脚踩着中年男的背脊,左手扬了扬,“你的?”
“谢……谢你。”她接过包,仰头看着他。
印象中,少年长得骨瘦如柴,还比自己矮半个头,总耷拉着眼皮畏畏缩缩,唯独可取的一点是眉目尚且漂亮。
什么时候,竟变成了这样一个高大,浑身气势逼人的男人?
在分别的数年,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段希廷梳着大背头,额头饱满,轮廓被亮起来的路灯照得清晰而冷酷,裤脚折进黑色皮靴里,令双腿显得颇为颀长。
他没有回视她,一只手扯住中年男的衣领将其从地上拽起来。
“大爷饶命,饶命啊,我不是有意抢小姐的包的,实在是逼得走投无路,您行行好,放了我吧!”他痛哼着求饶。
周幼薇毕竟是学医的,见他鼻青脸肿,眼角不停滴血,不忍道:“算了吧,他也没伤着我。”
“周小姐好像误会了什么,”段希廷终于正视她,眼底阴森的戾气未及收敛,缓缓开口,“我是在收拾不服管制的垃圾,跟你没关系。”
她被这句话一噎,一口气郁结在胸口,仍不愿认输,“他已经受到教训,你该收手了。”
段希廷看着她,轻轻嗤笑一声,来不及讽刺她的天真,便被远处喘着粗气吭哧吭哧跑过来的八角打断。
“周、周小姐好,”八角乍见她在这,讷讷叫了声,瞧瞧眼前多少明白了些状况,又扭头对段希廷小声抱怨,“老大,你跑得也太快了吧?下次能不能提前给个信号啊?”
路上好好地骑着摩托,突然就刹住,一句话不说跳下去,吓得他以为出了啥事儿呢。
“这人交给你了,送到总部去。”段希廷脚一踢,把瘫成泥鳅的中年男踹到他跟前。
八角狐疑地上下打量,蘧然笑起来:“嘿,你就是跛子叁吧。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进了76号,就别想着还有人救你!”
中年男眼光乱瞟,哆嗦道:“你、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要饭的。”
“少装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东昌路的小巷干了什么事?白天装乞丐,晚上和中统的人接头,他们给了你多大好处……”
“带回去审!”正从口袋抽出手帕擦手的段希廷冷冷截断八角。
八角意识到周幼薇这个“外人”在,说漏了嘴,连应几声,忙押着跛子叁走了。
段希廷看也没看女孩,转身一声不吭地跟着离开。
周幼薇一个晃神,只感到他的身影擦过,步伐稳健生风,她才走叁四步,就被甩开老远。她只好加快速度,近乎小跑地追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僻静的巷子,听到了喧闹的人声。
昏黄暮色笼罩街头,外面起风了。他沉默地在前面走着,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
她勉强跟紧,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直到脚底感到隐约作痛,他依然没有停住。
周幼薇耐不住性子了,喊道:“喂!”
不是吴侬软语的音,极有气势和架势。
段希廷仿佛没听见,未曾停顿,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背影桀骜。
周幼薇再次大喊了声,他还是没搭理,她直接冲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大衣,“段希廷!”
他回头,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
“段希廷。”她又叫了声他的名字。
他不说话,皱了下眉,想甩开她的手,可惜她抓得死死的,根本甩不开。
他只好问:“周小姐有何贵干?”
神色淡淡的,全不见刚才对乞丐的暴戾之态,似乎那个言行狠绝的人根本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