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一声不吭,任由其他人推搡殴打,就是咬住了对方的胳膊不松嘴,直到生生把对方咬了一块肉下来。
他把肉吐在地上,满嘴都是鲜血,看上去凶狠极了。
挨咬的小孩捂着流血的胳膊,疼的哇哇大哭,其他孩子气急败坏,眼看就要再次一拥而上。
正在这时,白影晃动,打头的小孩还在往前冲,忽地发现眼前多了一人。
他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脑门上已经传来“咚”地一声,原来是被人重重弹了一个脑瓜崩。
这一下几乎把他给弹懵了,刹住脚步抬头一看,只见叶怀遥正站在自己面前,半弯着腰,笑眯眯看着他们。
第5章 此意人间
“啧啧啧,这么小就学会欺负人了。”
叶怀遥用不大正经的声调说教道:“做了亏心事,晚上回去可是会尿床的噢。”
这几个孩子和他早上分糖的那些不一样,衣服看上去更加新了一点,一个个神气活现的。
被咬了胳膊的那个男孩哭喊道:“滚!不要你多管闲事!”
叶怀遥眨了眨眼睛:“我也不想管你。你看你,沾了一身的虫子,多脏啊。”
那孩子被他说的莫名其妙,低头一看,骇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真的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虫子,看上去异常恐怖。
他大叫一声,惊慌失措道:“这是什么东西!快、快帮我弄下来!”
其他的孩子也被恶心坏了,没人敢接近他,一哄而散。
这浑身虫子的男孩吓得要命,一边哭一边追赶同伴去了,转眼间也没了踪影。
叶怀遥哈哈一笑,这才转身,打量着那个浑身又是泥又是血的男孩。
他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男孩抬眸,四周树叶蹁跹,花光照眼,叶怀遥负手笑立,纤长的睫毛微垂,正看着自己。
阳光从他背后蜿蜒而过,又落到男孩的身上,照亮了他的冰冷的皮肤,他染血的伤痕,他急剧跳动着的心脏。
男孩张了张嘴,有些莫名的紧张,搜肠刮肚地想说点什么对方喜欢听的话,可出口的时候,也只剩下一句局促的:“我、我没事。”
他慌乱地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血,做出一副力所能及的体面,又道:“谢……谢你。”
他平时不爱说话,倒不是因为自卑,而是不大喜欢跟身边那些充斥着轻蔑与恶意的声音交谈,也省的麻烦。
然而此时,男孩突然着急起来。
他头一回懊恼自己的笨嘴拙舌,生怕对方因为觉得自己无趣而离开。
这番曲折的小心思并没有被叶怀遥注意到,他瞧见男孩的右臂以一种古怪的姿势扭曲着,便上手捏了捏,发现是关节脱臼。
叶怀遥“啧”了一声,说道:“这还叫没事?有点疼,你忍忍啊。”
男孩一怔,紧接着只觉手臂上传来一阵骤然的疼痛,却是叶怀遥利落地两下,将他的关节给推上了。
叶怀遥摸了摸身上没帕子,又撕了块衣袖,顺手将男孩一处血流不止的伤口绑上,这才笑着说:“好啦。”
他脸上的笑容带着种令人安心的纯净,正如此时的阳光与闲云,男孩看着他,晃神之间手上一松,一直紧紧握着的东西被不小心掉在地上。
叶怀遥捡起来一看,发现是自己早上给他的那包糖。
这个瞬间,光阴交叠,场景似曾相识,记忆中另外一张少年的脸倏忽出现在眼前,让他心中涌上一股莫名滋味。
他忍不住又仔细端详了一眼对面的男孩,眼见这小东西虽然满脸血污,但长得还真不赖,唇红齿白十分清秀,小脸上犹带几分稚气。
他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正望着自己,让人想起树林里面无辜的小梅花鹿。
叶怀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大人呢?”
男孩小声道:“大人都死了……我没有名字,别人都管我叫小子。”
他这么一说,叶怀遥想起来了。他前两年好像听师兄弟们提到过,说山上新来了个做杂活的小孩,命苦。
他小时候落地一睁眼,亲娘就死了。父兄以为他不吉利,平日里非打即骂。
他家所在的那个村子偏生又跟鬼风林离的很近,常年受魔气侵袭,后来男孩的其他家人也都死了个绝。尘溯门有人看他可怜,便安排了这么个活计。
他每月有一半的时间在山上打扫,能得五十个铜板。
叶怀遥心道这小东西还怪可怜的,有意逗他,便说:“小子算什么名,要不然我给你起一个罢。”
男孩的眼睛亮了亮,仰头近乎虔诚地看着他。
笑意从叶怀遥俊俏的面容上一闪而过,他故作沉吟道:“俗话说,以毒攻毒,我看你过的很难,要不然取个谐音,就叫……阿南。”
他是见这孩子总是沉默寡言,没有半分普通孩子的活泼劲,故意想逗他发急,说完之后还不忘欠揍地问道:“好听吗?你要是不喜欢的话,还有阿丧、阿霉——”
“不,我很喜欢,很好听!”
男孩生怕叶怀遥会不高兴似的,不等他说下去,已经又是欢喜又是期待地回答道:“我愿意叫阿南,谢谢您赐名!”
“……”
叶怀遥仅剩的一点良心有些不安了,干咳一声,道:“真乖,叶哥哥起的名字肯定是最好的……那什么,你饿了吧?”